qzone.io,最快更新村里有個女人叫芳芳 !
一九八八年的農歷十月,雖已進入首冬,可天氣並不寒冷。
歷來就有十月‘小陽春’之說,大家不是在地里忙著收割就是播種,來趕集市上的人又少了很多。
‘芳芳雜貨鋪’已經正式開始營業了,在石崗鄉還是僅此一家。
里面不但賣一些生活必需品,還增加了糧油副食,只是有些物品的價格比供銷社要稍稍高一些。
能把雜貨鋪開起來全靠我爸媽的支持,他們把本來打算修房子的錢全都交給了羅芳芳,還賣掉了家里的另一頭肥豬。
我也好奇爸媽為什麼要這樣做,他們說是在為我贖罪。
我何罪之有?
原來村里有謠言傳出,說我跟張春梅發生了不正當關系。
羅芳芳應該也听說過那些謠言,可她從來沒找我對質,那些本就是無中生有的事。
清者自清,是我歷來做人的原則,所以也懶得去追究謠言的根源。
我爸媽可能相信了,因為有一次我媽撞見我在張春梅家里脫褲子。
那次是我的褲子後破了一個大洞,張春梅看到後非要用縫紉機幫我縫一下。
羅芳芳在接受我爸媽的資金時表現得很冷淡,只說了一句到時候會連利息還給他們。
她在雜貨鋪的後面支了一張床,買了個爐子,不打算再往老家跑了。
而我們也跟羅木匠正式分了家,家里面屬于我們的就只有那間臥室。
既然羅芳芳不願回去,那我回去也沒有什麼意義了,說不定連口熱飯都吃不著。
我跟胖子的藥材生意不好不壞,每個集市都能賺上二十來塊錢,我們也放棄了回龍場,現在只在石崗鄉和朱家場做生意。
我現在去朱家場的時候也不走路了,可以搭乘石崗鄉去縣城的客車,也可以坐邢老板的拖拉機。
這個邢老板是我們在石崗鄉認識的,五十多歲,一兒兩女都是老師,老婆還在供銷社上班。
他開拖拉機經常往返石崗鄉和朱家場,有時候替供銷售拉貨物,有時候也拉客。
羅芳芳並不是一直都打算住在雜貨鋪里,她每隔兩天也要回去一次,就是逢一四七當回龍場的那個日子。
我們一般會在家里待上一天,我也會趁這個時間去胖子家里和他交賬,或者是去看一眼張春梅。
回去的時候我們也是自己做飯吃,會從雜貨鋪里帶點米面和油鹽,只是會用到家里的水和柴,當然還有碗筷。
四嬸並不是個心腸硬的女人,她有時候也會把飯做好叫我們一起吃,我有那個意思,可羅芳芳總是會拿眼楮瞪我。
村里關于我和張春梅的謠言四嬸跟羅木匠自然清楚,她們問過我一次,是在雜貨鋪上,我只是笑了笑,表示絕無此事。
冬月初九是我爸的生日,我跟羅芳芳上午回去的時候,就直接到了我爸媽家里,沒想到羅木匠跟四嬸比我們還先來。
兩家始終都是親戚,又是同一個村里的,他們本就該來給我爸祝壽。
除了他們兩個,村里還有其他人也帶著禮品來了,這其中就包括張春梅和伍胖子一家人。
弄得我爸媽手忙腳亂,他們根本就沒想到會來這麼多人,幸好家里面提前預備了一些肉和菜。
我和伍胖子從隔壁借了幾張桌子和板凳,廚房里是三姑、何二嫂和張春梅再幫忙,後來四嬸也進去了,只有羅芳芳坐在那里像個客人一樣嗑起了瓜子。
我埋怨她不進廚房幫忙,她把手里的瓜子殼扔在我身上,“你們陳家又不止我一個兒媳婦。”
“今天是我爸的生日,你別張嘴瞎說,我陳愛國只有你這麼一個婆娘。”
“哼,你猜我會相信你的話嗎?”
“騙你不得好死。”
羅芳芳踢了我一腳,“別他媽的亂發誓,我還不想當寡婦。”
她扔掉手里的瓜子,拍了拍手,就開始進廚房幫忙了。
今天中午有四桌客人,每桌也就簡簡單單的幾樣菜,我媽不停地給大家道歉,稱家里實在拿不出好東西來款待大家。
酒都喝完一杯了,伍德林才姍姍來遲,我真沒想到他也會來,手里同樣還提了禮物。
“德林叔……,”
我和我爸趕緊上前招呼他,他也不是個講究的人,挨著羅木匠就坐下來,強佔了四嬸的位置。
“我才在鄉里開完會,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明年……,”
伍德林故意賣了個關子,小酌了一口我爸剛給他斟滿的酒。
大家都停下筷子望著他,可他就是不說,還先吃了兩顆花生米。
何二嫂不耐煩了,端走了他面前的酒杯,“伍村長,不把話說完就不準喝酒。”
伍德林這才告訴大家,明年五月份村里就要準備通電了,到時候每家每戶都要幫忙抬電桿架電線。
“有了電,就方便,不信你們問問愛國跟芳芳,他們在鄉里租的那間鋪子晚上亮不亮?”
我們在雜貨鋪住的時候,晚上一般都沒有用電燈,還是在用煤油燈照明。
因為听說電費要九毛多錢一度,趕上一斤肉的價格了。
一度電是多少?能用多久?我們其實也不知道,只知道不用就不會給錢。
伍德林的這個好消息並沒有讓大家興奮,大家談論最多的是要花多少錢。
像那些電線、燈泡、開關可不便宜,另外傳聞還要伺候好安電的師傅們,必須讓他們吃好喝好。
伍家村有三分之一的家庭經濟條件跟我爸媽家很類似,他們是交不起那些錢的。
“不管家里面安不安電,抬電桿拉電線的活還是要干,這是國家的政策,每家必須出勞力。”
伍德林像是在跟大家開會,他把政策宣講的很透徹,是想讓大家先有個心理準備,也互相傳達一下。
我媽嘆氣道:“哎,像我們家這種情況,恐怕是一輩子也用不上電了。”
“大妹子,你就別在我們面前哭窮了行不行?我看以後就數你們家的日子最好過,你知道芳芳和愛國現在一個月能賺多少錢嗎?”
伍德林扯到了我和羅芳芳身上,好像他比我們還清楚我們能賺多少錢。
羅芳芳也是笑而不語,想听听伍德林接下來還會說什麼。
“他們兩個現在一個月至少能賺三百塊,不信我可以跟你們打賭。”
伍德林說的這個數目也確實屬實,我跟羅芳芳這次回來還要辦一件事,就是把先前借羅木匠的錢還給他。
上次要不是四嬸在我們面前提那些錢,羅芳芳當時也不會說分家的話。
如果我們把那些錢還給了他們,他們是不是要轉手交給我爸媽?
這是我很想知道的問題。
我爸這時候說了一句,“掙再多的錢也是他們兩個的,跟我們有什麼關系?”
“安家老弟,今天是你生日,不是我這個當老哥說你,兒子雖然不在你身邊了,可他始終都是你們的兒子是不是?怎麼跟你沒關系呢?還有你們家的愛民,是我們村唯一一個現役軍人,不但是你們家的光榮,也是我們村的驕傲。”
伍德林的一席話,瞬間讓我爸的了腰桿挺直了些,他站起來向大家敬酒,聲音也變得比以往洪亮了許多。
酒過三巡,羅芳芳從身上把那些錢拿出來交給羅木匠,除了本錢,還有些利息。
然後才對我爸說,“欠你們的也會慢慢還給你們。”
羅木匠沒有去接那些錢,他看了一眼四嬸,四嬸從羅芳芳手中把錢拿了過去。
但她並沒有揣進兜里,而是把錢遞給了我媽。
“親家母,我們確實不懂禮數,希望你跟親家公不要見怪,其實這筆錢我們早就準備好了的,後來被兩個孩子拿去做生意了,而我們家里也並不是大家想象的那麼有錢,所以就……。”
我這次對四嬸刮目相看,她能當這麼多人的面給我爸媽道歉,足以表示了她的誠意。
三姑幫我媽把那些錢收下,可我媽又交給了羅芳芳。
“閨女,我們的那些錢你也不用還了,當是我們給愛國的陪嫁吧,這些你也拿著,只要你跟愛國有出息我們就很高興。”
羅芳芳也堅決不收,伍德林建議我爸媽拿著那筆錢先修幾間房子再說,因為他看我爸媽的房子都已經成了危房。
“明天就修,我去給你找幾個人來幫忙。”
這句話是羅木匠說的,這次應該不會是一句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