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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月對于七術的回答並不認可,又像是受著一股強大能量的變相脅迫,不得不去接受。自認聰明的自己,在這個人面前越來越顯得單薄。若不是道情夫子請冷蘭出手借調之術,能量石早就散落,說不定荒界已經擺脫能量動蕩的危機。
難道七術本意是要收回能量?
西月呵呵冷笑道︰“對于你而言,我還有用?”
七術笑笑不說話,像極了一張明晃晃草稿紙上寫滿了所有的答案,而閱卷老師只是掃了一眼,並不告訴你那個是正確的。
“我從未和你說過靈康、他、是個很厲害的... ...”
看西月流淚,七術停住了話口,靜靜地看著她。從一次次流淚後,西月便得出了針對自己不成文的道理。如果一個人將自己處于一個委屈狀態,他周圍的人都會因為他這份委屈而受到相對應的委屈。尤其當這個委屈的秘密是公開的,揭開和不揭開,對本人來說是萬箭穿心,對周圍的人來說更是與自己萬丈深淵相隔。
如何抵擋這萬劍,如何越過萬丈迷津,從來都不是旁人一句‘委屈你了’可以了事的。自己要做到心中明了。在有人利用這份情感干擾自己的步伐,阻擾前行時,更要將所有的心中不甘和委屈都當成是一種鞭策,一種來自無明黑洞的推手,時時刻刻警醒自己。
“我想問你當年的事情,你能回答我嗎?”西月濕漉漉睫毛壓得雙眼抬不起。
七術呵呵笑著,說道︰“我見過許多人,見過許多面具,一層疊著一層。為了掩蓋一層而蓋上另一層,為了袒露心扉時候一層層揭下來,已經找不到自己原本的模樣了。即便找到了,陌生的模樣帶來的陌生處境讓他們害怕,最終都發了瘋。西月,你真的很不一樣。你假裝的一切都在屈服于你的叛逆。”
見西月就此愣住,七術說道︰“想知道獲稻,想知道靈康,想知道自己的所有。有人送上門來告訴你這些,你又能相信多少?你還是相信自己,相信曲折之下脆弱時刻說出的話,你這樣對杏聲,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嗎?”
杏聲看著西月,只是心中的委屈並不能的得到釋放。
“我沒有利用他。”西月坦誠地說。
七術說︰“落野獲稻因綺雯而死。陣前相迎的是九尾靈康為軍師,綺雯為大將。是獲稻主動請纓前去... ...西月,你在乎的過去是這些嗎?還是只是不想背負任何有關于九尾族和落野族之間的仇恨?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在想世人的議論是否因為你導致獲稻英年早逝。即便你心中早有答案,認不認下這些過去,你篤定與你無關,可又無法拋開。”
身上這份能量見不了太陽,只能默默地隱忍著。西月曾經陷入無盡的迷茫中,想著是不是大家都因為自己身上這份能量而死去,但卻能感覺到,身邊時時刻刻都似乎有他們的影子,一直陪伴著自己長大,又時刻保護著自己。每每想到,都自責內疚難堪起來。
“可靈康篤定要報仇,若不是獲稻,死的就不止是她一人了。獲稻是個傲骨錚錚的女子,要知今日落野如此,定會為你感到驕傲,你做的一切,對得起她當初的決定。”
七術見西月不語,轉而嚴肅地說︰“如今你用了斷脈帶來的好處,要從你身上奪去能量,你的命也就沒了。”
杏聲猛地抬起頭,他不解的問︰“為什麼?”
七術看了眼杏聲,又看了眼西月。西月堅定地看向七術,眼前這人,是過去日日夜夜都在痛恨的人,可為何,只要看到他那雙眼,似乎就有份強大溫厚的感覺始終壓制著自己。
西月冷笑,那種被冰霜凍結全身帶來刺骨一般的感覺再度襲來,每每這種時候,窒息的難以描述,總有想要放棄的念頭,放棄眼前的一切。西月想,他若要回收能量那就收回。如果他能決定更好的結果,那便將自己的性命交到他手中。因這能量受過多少的傷,多少苦,今日,總算要解放了嗎?
期間零零散散听到許多聲音,七術那低沉的聲線成了西月多年的噩夢。灰暗的氛圍彌漫開,一陣一陣風鈴的響動,杏聲皺著眉,大叫一聲︰“什麼?您要做什麼?”
杏聲費盡心力說服自己,將自己看成是一個中間人,不干涉其中種種,包括情緒。
西月哈哈大笑起來,︰“你別再騙他了。利用他的人是你,從來就不是我。你要看他在你做出決定之後還會不會站在你這邊?太可笑了,天下父親若都像你這樣,那就別讓人子出生了罷。”
杏聲因今日之事反復思索七術的用意,終究無所適從,一方不想西月因此受傷又想在七術面前證明自己的作用。看著眼前兩人爭執起來,才知道西月禁術開啟不假,可一旦破裂,再無收回可能,而幫西月下禁術之人,從禁術開展開始反噬至今。
杏聲看向七術,他少有的仔細觀察。七術臉上依舊是像戴著面具一樣,外表始終看不出任何反噬之意。七術扭轉頭來,對杏聲說︰“別看了,你先出去,我和西月單獨聊聊。”
杏聲就在原地一動不動,他說道︰“你還要瞞我多少事情?”
七術一揮手,將杏聲框在另一個結界之中,一動不能動。七術說︰“別動,不然有你好受的。”
西月見此猛地一驚,她跌坐在地上,好似無力,蒼白的笑道︰“結界內結界。你比我想象中更強。”
七術哈哈笑了起來。“若非十足把握,我不會將你帶到這里。我說如今天下之中,無人是我對手,你信嗎?”
“當然,你是我老師啊。我所擁有的一切,都是你給我的... ...”西月眼神異常空洞,她自嘲一般忍不住抽自己耳光,兩三下後,手腳無力,“我早該想到你就是老君。”
西月像是用盡全力,猛地站起來,她搖搖晃晃,發瘋一般笑了起來。
“我,為何要救我?我就該默默地死去,為什麼非要救我?”她怒吼道,“為什麼你總能掌控一切,而我一開始就是必死無疑,為什麼!我就是不服,為何我偏要去死,我就是不服,為何這世界對我這般不公平?為何我父親幫了你,你要逼得他無處可去?”
七術猛地頓住,他少有地露出艱難的表情,內髒一陣劇疼讓他嘴角流出鮮血。他捂著胸口,眼神有些游離。“想起你那時候才那麼小,現在也長大那麼多了。”
七術比了比齊腰高的高度,西月從前想造反全世界的念頭,不知是因為害怕還是豁然,漸漸消散了。
七術咧嘴笑著,說︰“西月,海有鯤,山有神,多大的地方才能容納大多的靈力。你身上的能量是你這一世都無法駕馭的,能用禁術將你保存已經是我最大的努力 ,若是你還是隨意觸發,能量將爆裂出,沖破肉身。我再也救不了你。”
西月雙眼死死看著手掌心,她聲音再度變得沙啞,輕聲問道︰“你呢?我不能與你同歸于盡嗎?”
“我會放棄一切活著。我不是你,我有想做的事情,你威脅不了我。”七術說得坦誠,毋庸置疑。他不排除這種可能,時刻做好將能量散盡保命的準備。
七術示意讓西月坐下,兩人相對而坐。七術恢復了鎮定神態,說道︰“我原定是肇兒繼承能量石 。其父母均為水系,與能量石性質相符合。多說無益。”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溝壑縱深的臉上劃過一道淚痕,西月始終沒有抬起頭,依舊看著自己的手掌心。她更像是對自己說,對自己控訴,對自己回憶。
西月心中說不清楚多麼羨慕肇兒,她像個荒野中的小神獸,笑容永遠那麼燦爛那麼天真,像初夏的七葉天師,不需要喬裝,盛放得剛剛好。
“你不想知道當年靈康的事了?”七術問道。
“有一人和我說,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翻涌起來過去的真實,如今未必承受得了。”
七術見她緩緩閉上了眼,說道︰“那人是杏聲吧。”
“不管是誰,道理總是沒錯的。”西月甚至苦笑起來,“我的命足夠賠給落野嗎?”
“你以為如何?”七術問道。他眼神真摯,原本會是挑釁之言的話,卻又是另一番的關切。
西月嘆了一口氣,說道︰“不管如何,今日就此別過了,來生望我能到一個更好的地方。老師,你說對嗎?我賭你不會輕易讓我去死。”
七術見此,堅定地說道︰“當年已經錯了一次,今日不能再錯第二次了。我當初就應該听小玖的。天下難以太平缺的從來就不是一個舉世神器,而是一個願為蒼生而死之人。西月,我說的對嗎?”
雲文玖說出這話是極端的理想主義,文玖立誓要用自己的身軀來建造天下太平的基調,無奈烈南大戰那場火燒得太猛,燒碎了無數人的夢。西月並不想回答七術話語中引導要自己為太平開路之問,卻不曾知道面前這個耄耋老人飽經風霜,信不起任何一人,他要用自己的身軀和智慧,實現最後的目標。
西月避而不答,轉頭看向杏聲,說︰“您今日能這般與我說起當年,是為了他吧。”
“他已經沒有選擇了。賭上全部尊嚴和真心,卻再也沒有底氣與你抗衡。你若有心他,離開吧,離開荒界。將來他會接受現在的你,你也會理解他的。”
西月答道︰“誰又能知道將來呢?當卡在生死之間做了不正確的選擇,卻滿足僥幸的時候,還算是真心嗎?”
杏聲在結界之中,一動不動看向兩人,西月又是淡淡地笑,又是皺眉,他猜不到兩人正在說什麼。但見冰銅矛立在七術西月之間,七術掌心相對,平轉到胸口處,嘴里念著什麼,西月也跟著做一樣的動作。恍惚間,自己身處的結界出現了聲響,杏聲瞥眼看去,手掌心處出現細小的冰晶。
原來七術結界之內布滿了水,稍有異動,水立刻變成冰晶石,足以刺穿結界內的人。杏聲心中升起一股恐懼。
七術說︰“說了那麼多,不為自己也求一個嗎?”
“我的都是自私的念頭,能實現嗎?”西月說罷張開雙臂,仰起頭來。
這時,冰銅矛正從西月眉心之間吸取能量,西月痛苦的表情就在眼前。杏聲慌了神,結界之內結冰的聲響越來越大,動彈一分,結界震動一分,渾身被針扎了一般。
“不要啊,不要!”杏聲喉嚨發不出一點聲音,用盡全力要掙脫,疼痛劇烈傳遍全身,面前的世界似乎已經暫停。
西月側著臉看向杏聲,她微笑著。
杏聲心中一陣絞痛,身上的刺痛變得微乎其微,不再在乎,只是那心痛的感覺,像是個被拉長的時間表格,放大了當下不可遏制的痛楚。杏聲咬著牙要掙脫,死死看著西月布滿紅血絲的眼,直到那一滴淚滴下。
杏聲腦海閃過初次在燈節上見到西月的模樣,閃過她違心微笑、憤恨到流淚的模樣,呆呆地想事的模樣,一幕幕上映。
“不要!不要!西月,西月... ...”
隨著一聲聲無聲地吶喊,心里一分分冷著。
漸漸地渾身的刺痛變成了實質感受的冰冷,整個人仿佛置身于冰湖之中,前方一寸寸模糊,周圍重新變得安靜。
“西月,西月,西月... ...”
可今日來這兒,不就是要取走能量的嗎?今夜之後,她死了嗎?
杏聲想到自己盡力伸出手要拉她一把,她總是以一種忽略的絕對高傲的態度對待,又一陣心如絞痛。死了也好,活著受罪。大戰在即,她的選擇會左右荒界格局,斷不能讓這樣的事發生。想著想著,杏聲緩緩睜開眼,紫藍的冰晶近在眼前。
他冷笑了一聲,心想,要她相信自己,自己偏偏不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