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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月擦掉雙頰淚水,無言走出去。門外小女孩退後幾步,杏聲就站在面前,兩人四目相對,又無言。
“姑娘,這是你的。”胖乙跑進去又跑出來,將小馬遞到西月面前。西月伸手去拿,問道︰“你可見到你師傅了?”
胖乙猛地一驚,往里跑了好幾個來回,大聲喊著師傅。氣喘吁吁又神色慌張地說道︰“姑娘,我師傅呢?”
“被殺了。十五年前就死了。”西月淡淡地說,“血染冰河。”
胖乙撲通一聲跪地,雖不知為何,心中明白自己的師傅,已經不見了,“姑娘,我不明白。”
西月看向杏聲,問道︰“殿下明白嗎?”
“西月。”
血染冰河。十幾年前的靈康已經拿姚青花的命設下這個結界,一旦有人踏入,姚青花便要以命結束禁術。姚青花是這禁術的開頭,也是結尾。除了血染冰河有這樣的作用,白界金術中,也有相似的禁術,金固法斷是其最明顯的結果,故而又稱為法斷之術。
北風蕭瑟,一陣又一陣,枝丫被吹折飛起,這些混著蒼茫,跳不了一點歡愉步伐,大多浸埋于此,不再往前。杏聲跟在西月身後,一步,一步,不緩不急。
“西月。眼前這些,是真的嗎?”
西月停下腳步,卻沒回頭。“殿下覺得呢?”
“我不知道。”
“殿下什麼都不知道,就要選我,怎麼能信你呢?”西月冷笑道,“荒界殿下,天下戰神也不過如此。你是真的不知,還只是在隱瞞知道的事實?”
杏聲說道︰“但事實單靠里言一面之詞,卻非如此。即便如此,那又如何?我們生活在這樣的世道,難道不應該往前看嗎?一直糾結于過去,如何生存?你心中清楚,荒主是不希望你涉及此事的。”
西月無言,听到杏聲提到荒主,停下腳步,問道,“殿下,你究竟在反抗什麼?為何我始終看不明?”
“我想我們都活著,只要是能活著,不論反抗與否,我都不在乎。”
“我在乎。”西月說。
雨倏地一聲下來,他見兩人又似有對峙,氣氛冷冽。雨不管杏聲是何反應,說道︰“殿下,凱昨夜便不見回音,我返程找了,沒有找到。”
雨凱二人除卻暗語通信,身為雙生,還有胖人難有的感應,若雨說凱不見了,那便是真的出事了,杏聲皺起眉。西月問︰“小童呢?”
雨說︰“童姑娘也沒找到。”
三人站著,只听得枝丫斷裂聲音,忽然猛地一聲爆破,不遠處的山脈竟然斷裂開來。雨驚訝看著山脈處揚起的雪霧,緩緩地將視線轉到西月身上,西月只是打量著他,並未在意身後巨大的動靜。他近乎是驚愕,卻壓制住自己的表情,又說︰“神女放心,我一定找到童姑娘。”
西月知道他錯愕于此,解釋道︰“山脈橫斷不是我干的,想必你家殿下能給你一個解釋。”
雨沒有抬頭,杏聲冷哼一聲,對自己手下頗為無語。西月心中擔心小童,並沒注意到杏聲和雨兩人之間早已築起懷疑高牆,她轉身就想離開去找。雨道︰“神女,此事與雨龍族有關,我難以下手。”
“為何篤定?”
雨看了眼杏聲,“凱用土系法術,只有水系能斷。我與他雙生,鮮少出現杳無音信這種情況。”
“熾秀。”杏聲嘴邊喊出一個名字,對著雨說,“南水熾秀。找到南水熾秀來報我,我們不方便動手的事情,讓她來做。她對南水處境清楚,想必能幫上忙。”
雨得令不敢多留,順著風向離開了原地。小女孩從身後慢悠悠地走出來,她下定決心一般,大聲喊道︰“我知道那個姐姐去哪里了。”
西月招了招手,讓她走近一點。小女孩猶豫一下,走近又說道︰“這次我不騙你。從烏衣巷往上走,到了靈屜坊往東邊走去,能看到一個大當鋪。沿著當鋪與傘店中的小街往前走,就能找到... ...”
“找到什麼?”西月追問。
小女孩說︰“找到那個姐姐。”
杏聲對西月說道︰“她說的怕是熾秀。不是落野童。”
西月也清楚,小女孩從未見過小童,自然說的不是小童。只能是熾秀了。西月又問︰“還有呢?”
還沒等小女孩開口,雨閃了一下又出現在原地,嚇得驚叫起來。雨有些不好意思,想要安慰一下,杏聲說︰“去找。”只好又離開。小女孩嚇得往回跑去。
胖乙和小女孩走了相反的方向,走到杏聲面前,說道︰“她說的是真的。”
“什麼意思?”
“求殿下救救我們雨龍一族。”語罷,胖乙跪在地上,他身後出現一雙稚嫩的翅,“我也是雨龍族人。水界容不得我們,荒界也容不得我們,快活不下去了。”
杏聲听到了胖乙的話中之話,“你的意思是,即便是在此,你也活不下去了?”
胖乙鄭重地點點頭。他轉頭指著小女孩說道︰“像她們這般大的女孩還好說,若是再大點,往街上走,不用一盞茶的功夫就不見了。即便是這里,也是如此。要殺雨龍族人的,不止南水族,更是雨龍族。我們在異鄉,只要是同族便會多一份信任,正是有人利用這份信任,將女子們紛紛綁走,不見蹤影。”
“誰人綁的?去了哪里?你如何確定?”
“我不知道。”胖乙搖頭,他看著小女孩說,“她所說小哥哥並非男孩,也並非被河神殺了。是一個長相帥氣的姐姐,她經常出現在這一帶,自從有一次被大家知曉她是女孩,便就再也沒有出現。我想,應該也是被綁走了。可知曉她是女子的人之中,只有我們這一片,都是雨龍族人。並無異族。”
西月轉身要走,杏聲拉住她,說道︰“西月,恐怕打草驚蛇。”
“可知道他們綁這群女子,都為了什麼?”西月又問。
胖乙搖頭。
西月听罷,甩開杏聲的手往前走去,杏聲對胖乙說︰“就當今日我們沒有來過,你日後可不能在叫我殿下。”胖乙不敢多言,點點頭。
看著杏聲追著西月背影走去,小女孩跑過來在胖乙身邊,她瞪大雙眼說道︰“你不知道嗎?他們抓了我小哥哥。”
胖乙心中煩悶,一把推開小女孩,小女孩撲通站起來,又說道︰“族長拿我們雨龍族嬰兒煉丹,你都不知道?”胖乙猛地一驚,痴痴地看著小女孩,質問道︰“你在說什麼?”
“你這都不知道。”小女孩呵呵笑道,對胖乙使了個過來的手勢,胖乙緩緩地靠前,“那你知道神女心中有一株冷霜花嗎?你怎麼都不知道啊。你好笨。”
西月不想那麼顯眼,早在前方集市之前便換了身農家衣服,她手挎著籃子,按著小女孩說的方位,很順利便看到了一家大的當鋪。見那當鋪,西月心中才漸漸地有了底,兩店之間小巷... ...西月正想著,杏聲喊住︰“西月,那氣息不對。不要靠近。”
兩人僵持著,杏聲注意到身旁有一股濁劣的氣息正在經過,卻不知是何人。他轉頭看去,一個大塊頭帶著一個小女孩,女孩天真無邪指著前方要去,大塊頭面上紋絲不動。或許是瞥見了杏聲的注視,他停了下來,女孩往杏聲方向看去。
杏聲渾身愣了一下,那是,白界的綺雯。
西月沒有注意到杏聲的反應,她的視線里卻看不到任何人。“有結界,西月。”杏聲提醒道。西月見他反應,知道結界隔開他和杏聲,與自己無關,說道︰“走開。”
待西月一意孤行往前走去,綺雯咯咯笑了起來,她開口說道︰“很快就會見面了。”語罷,路邊一個賣餈粑小攤的男人吐血倒在地上。杏聲嘴角微微抽搐,他盯著已經消失了的結界,忍不住顫抖。
綺雯已經找到這里來了。
當鋪旁一聲巨大的聲響將杏聲拉回現實,雨出現在旁邊說道︰“殿下,這里邊沒有神女的對手,童姑娘就在里邊。”
但見杏聲有些恍惚,問道︰“殿下,你怎麼了?”
“我心亂,中了計。”杏聲問,“凱呢?”
“被人綁在另一條街的黑巷里,捆了手腳,下了禁令。”
杏聲狐疑地看向雨,雨急忙又解釋道︰“是白界的禁令。他輕敵不查,也中了圈套。”
“白界禁令?他人呢?”
雨說︰“蒙仿上神來了。凱被叫了去,特叫我來告知殿下,讓殿下不要擔心。他和蒙仿上神見了面就馬上趕來,不耽誤半點時間。”
“蒙仿,他怎麼在這里?”
雨搖搖頭,並不知實情。“或許是擔心凱,來看看。”
杏聲冷哼一聲,他帶著怒氣質問︰“你什麼時候學會這種話術了?”
雨有些搖擺,他緩緩抬起頭看著杏聲。杏聲怒斥道︰“我問蒙仿為何在這里?不是他怎麼來了南水?你在回我什麼?欲蓋彌彰,這是你第幾次... ...”
雨說道︰“殿下,就此收手吧,不要越陷越深。”
“有話直說。”
雨深呼一口氣,“殿下,你曾告訴我,人活著猶如行棋,自己掌握自己走向便能走出一條道來。可若命是握在別人手中的,除了反叛,沒有退路了。”
“你不懂她,她寧可自己死,也會按著路子走。”
雨咬牙說道︰“殿下!明眼人都知她沒有多少命數,為何你偏偏篤定她能溫順走下去。一步錯便是步步錯,你不是她,她也不是你,你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那你知道?”杏聲語罷又是冷哼一聲,“這些話是雲橫讓你說的吧。”
“殿下已經不信任我了,為何還要留著我?”雨有些哽咽,“從來不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嗎?”
杏聲冷眼看向雨,“那好,等回去之後你不用跟我了。”
“是。”雨閉上眼,遲疑地回應一句。
杏聲預備往巷子走去,雨將其叫住。“殿下。”杏聲等著他後半句,雨遲疑許久,又說︰“雲橫殿下要神女去見綺雯。”
杏聲愣在原地,他不可置信地呵呵笑了起來,“好,你都開始會扯謊了。還打著雲橫的旗號。”
他笑著看雨,見雨憂心忡忡,覺正有此事,卻想不通為何。雨也不說,低著頭。
杏聲進到暗巷,順著昏暗的樓道上去,閣樓中滿滿都是人。一群女子相互依靠著蜷縮在牆角,兩三個大漢壁紙雙手背著站在一旁。一個頭戴斗笠身著白紗的女人坐在椅子上。西月一手護著落野童面向女子,童見杏聲來了,剛想開口,杏聲做出噓聲動作。
三個大漢見此開動,赤拳掄向杏聲,杏聲簡單躲閃,並不在意。但見杏聲這副挑釁,三人相互看了看,都會心點頭,列起法陣將杏聲圍了起來。杏聲單手握拳,只一拳,便將法陣破了,三人摔倒在地。起地又要來,只見白紗女子一拍桌面,吼道︰“給我住手。”
“主人,他們是誰?”其中一人問道。
白紗女子站起來,對西月說道︰“得罪兩位大人,請落座。”
西月還沒坐,杏聲率先坐下,他冷笑道︰“人都和我說是雨龍族自己做的壞事,說得頭頭是道,今日看來,居然不是如此。姑娘不給我們一個解釋?”西月坐下後,也問道︰“你為何綁架她們?”
白紗女子撲通一聲跪下,三大漢見此不解,又是那個憨厚地說道︰“主人,我們為何要跪?”
白紗女子狠狠地說︰“跪下。”
三人才不不情不願跪下。西月長劍指向白紗女子,將其面紗撩開,一張雪白美麗的臉蛋顯出來,“草民熾秀見過兩位大人。”
“為何綁她們?”西月重復了一遍,“再不說就去平衡族再說。”
憨厚大漢跪著往前半步說道︰“你們是誰?主人是南水族長之長孫女,做什麼事情要你們匯報什麼?”他越說越氣,猛地站起來。見他站起來,杏聲雙手合十,只見他腳底漸漸生起冰晶。
熾秀推開那男子,說道︰“請大人手下留情。”
那男子像是劫後余生,漸漸地反應過來,他擋在熾秀面前說道︰“既然是做錯了,也不是主人的錯,是我們的錯。大人要殺就殺,要做什麼都行。”
“為何沒人開口說?”西月又問。
熾秀雙淚流下,“大人說笑了,他們是我的人,難不成要他們揭發我?”
“那你說。”西月怒目道。
“既然被抓,那我無話可說。”熾秀抬起頭,“兩位大人不必多費口舌,明面上叫兩位大人來查案,實際上是掩蓋真的查案之人吧。既然如此,我無話可說。”
杏聲指著一個大漢說道︰“你不是荒界之人。”那人抬起頭,高額頭高鼻梁,深邃雙眼,略薄嘴唇。他瞥了眼熾秀,問道︰“主人,他們究竟是誰?”
熾秀說︰“平衡族派來查案的大人。”
話已至此,近來來南水查案之人確實不少,名號最大的也在,面前兩人至于是那路子的大人,大家心中也有數了。總不會是小人物。
那薄嘴唇說道︰“大人,我願說,但我有一個條件。”
西月冷哼一聲,她手緊緊地抓著落野童,說道︰“話倒是一個字都沒說,事情原委也沒一個人透露,你倒是先開口要條件了。這世間那里有那麼便宜的買賣?”西月面上是看著這薄嘴唇的,可除去他與那個憨重的二人,腦袋上帶著兩個小龍角大漢卻一句話也沒說。
薄嘴唇自知有些不合情理,他咬著牙說道︰“我話若有半句虛言,那定叫我不得好死。大人,我知道你想知道什麼,我能說出我知道的。”
杏聲呵呵笑了一下,並未言語。西月說︰“如果我不同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