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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排排侍女端著各色菜肴從回廊往一處走去,大家的腳步都匆忙不已,只是轉角之處,鑼鼓喧天。噠噠噠一聲兩聲急促夸張的腳步聲,快步上場了一位武將裝扮的,手中拿著雙槍,只手就能將其揮舞起來。騰空一躍,宛如一條黑龍。手端著吃食的侍女都忍不住往戲台上看一眼,一個小的說道︰“听聞啊,那是名角兒。”
“那可是,族長請了好久才請來的。”
大家一句一句的聊著,到了戲台跟前,全都收了臉上的喜悅,默不作聲。
“新上任的族長就是好欺負,陸采兄,看你佔了她不少的地啊。”一個大腹便便地中年男子笑呵呵地說道,又十分油膩地努了努嘴。他對一個貌美的小侍女上下打量又打量一番。
“是啊,一個那麼小的女娃娃,什麼都說不清楚,支支吾吾。我一說要這個要那個,也不敢不給,渾渾噩噩糊糊涂涂的,也是可憐。”混曦族長陸采一邊比劃一邊說道,“不過話說回來,按著落野如今埋頭干的勁頭,你我,終究不夠人家年輕人有干勁。”
“唉,陸采兄這話說的不對。”他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又坐下,娓娓道,“那新族長是有干勁不假,不是什麼聰明的角色。”
陸采心有所思,輕聲說道︰“倒不是擔心什麼干勁什麼聰明不聰明,不過是個小娃罷了。你我二人也能做人家爺輩之人,哪里那麼容易被唬到。只是... ...那是荒主親定的神女之位,位同荒主啊... ...”
棠醇族長局乙只是呵呵一笑,擺了擺手,不願多說。見局乙心有成算,陸采連忙問道︰“局乙兄有所高見?局乙兄這就不夠意思了,連我也不說。”
興許是喝了幾杯,局乙看著有些飄飄然。陸采見狀對那小侍女招了招手,將其推到了局乙的面前,局乙定楮一眼,真是個美人兒,心里更是暢快,也明白了陸采的意思。局乙舉起酒杯,悄聲對陸采說︰“那是神女不假,但誰又不記得當年先神女之事了?荒主設此虛職罷了,為的是讓其接任落野族。若是那暴脾氣的意單接了新族長之位,咱們倒是棘手不少。按我這個說法,你說荒主設此神女之位,可不就是給我們便宜了?況且,我等向來不明面上對峙神女,只搞了點小手段,就有夠她受的。到時候不也得嗚嗚來求你我。”
陸采听了大失所望,少有的不滿已經掛在臉上。“局乙兄,那小姑娘從善翎族借了不少番鴨,你就隨意搞點蟲子,不能夠番鴨一餐的。況且善翎族族長一直對她有偏愛,畜牧一類,我們怕是... ...”
除此之外,自己原本霸佔位置種的草藥也多有影響,听到這樣的計謀,陸采心中實在是郁悶。
局乙听罷哈哈大笑起來,說道︰“陸采兄,陸采兄。你這就是小瞧我了。”
見陸采還是努著嘴,局乙一邊摸著小侍女的手一邊悄聲說道︰“那里是簡單的蟲子,是吃腸子的蟲。如今是見不到,等來年春天,且看且看。”
陸采听罷嘴角已經翹起,但皺著眉頭,“當真?”
“你我兩族是荒界最大的稼神之族,怎容得第三人插腳?”
兩人相視一看,均哈哈大笑起來。陸采收起笑來,小聲嘀咕道︰“那我種的那些藥草可就不能要了。”
局乙自然是听到了,但依舊笑著不做回答。半晌過後,對陸采說道︰“那是吃稻的蟲子,你的藥草沒事。”
陸采咧嘴一笑,被看穿了心思,有些局促,忙忙說道︰“局乙兄真是高明啊!高明啊!”
三月匆匆劃過,到了收成的時節,落野族門外被混曦族人圍了一圈又一圈,吵鬧聲直逼西月小山坡上的書房。“族長!”小童焦急說道,“不少族人都受了傷,那些潑才根本沒有道理的,明明自己不會種草藥,怎麼鬧到我們這里來?!”
意單和明珠在一旁听罷,都略有心虛地看了一眼西月。
西月對小童說道︰“他們無理,我們不能無理。讓族人不必理會,全都回來干活。如今季節,如何能閑下來?如今閑下來,開春便沒了種子,沒了種子,落野如何生存?”
小童急得轉了一圈,往外看了一眼,又問道︰“那群潑才闖進來了怎麼辦?”
西月搖了搖頭,無話可說。意單心中煩亂,但見小童駁斥西月的話,火氣一上來,對其說道︰“讓你去就去,哪里那麼多問題。”
小童是害怕意單的,且一直認定她才是落野族長的接班人,見狀是一句話不再敢多問一句話也不敢多說,徑直跑了出去。待見小童走遠了,意單支走明珠,兀自站在一旁,並無話說。過了好一會兒,意單假裝無意問道︰“你是非要出了人命才罷休嗎?”
西月知欠意單一個解釋,將筆放下,嚴肅地答道︰“小清說,東海族黨歡大將軍半月前自東部從宣淵回萬民城會經過西部。此事不鬧大,大將軍怎麼注意到落野。屆時我們將真相告知,大將軍是個正直的人,定是看不慣這類欺軟怕硬。”
西月口中的小清便是落野清,如今在東部擔任副將。除此之外,還有一個雙生兄弟,名叫落野寧。
“你想利用大將軍?”意單悻悻地問道。
西月抿了抿嘴,說道︰“單姐姐,這不是利用。因為我也無法保證他如何對我們。”還沒等意單從這話中回過神來,外邊吵鬧之聲更盛,幾乎就在眼前了,更是心亂如麻。
門外當當當巨響,一個小男孩飛一般跑來,險些就要摔倒了,他一邊跑著一邊喊道︰“長姐!長姐!不好了,有壞人!”
意單一轉黑臉,一把抓住男孩,質問道︰“阿遠,這個點你怎麼不在學堂?跑出來做什麼?”
“定是偷跑出來的。”西月說道。意遠對著西月做了個鬼臉,又被意單狠狠地瞪了回去,還沒等意遠回話。門口有人來報說︰“黨歡大將軍身邊的人來報,大將軍要到落野來。”
西月只是看向前方,眼神有些空洞。
意單原本就坐立不安,也隨之緊張起來,說道︰“可小清不是說半月前從宣淵經過,那算著日子,差不多也到了西部了。只是要到落野,有些太快了。”說著說著,意單看向西月,懇望西月能給一個回應。
行軍速度和路程幾乎是固定的,時間提前的原因只能是︰大將軍是奔著落野族來的,沒有途經任何一個地方。
西月誠懇地回道︰“單姐姐,恐怕來者不善。”語罷,意單心中一緊。
殿外快速被官兵圍了起來,周圍一下就安靜了。正中位置走來一個健碩的中年男子,身形高大威猛,灰白底衣暗黃色盔甲。臉色黝黑,滿口胡渣,眼神堅定有神。他的雙眼直勾勾地看向前方,似乎並無在看人,只是看著。似乎不過一瞬間的功夫,人已經在眼前了。
西月別無他法,只能硬著頭皮忙得往前,恭恭敬敬地說道︰“見過大將軍。”
黨歡並未看向西月,說道︰“按荒界禮法,理說是我向你請安,只不過身上盔甲不便動作,落野族長見諒啊。”
“無妨。大將軍辛苦,略備粗茶,里邊請。”西月伸手做出請的姿態。
黨歡舉起手,示意不再前行。“不必客氣。”
這會,黨歡才看了眼西月,有些瘦削,但也有些鋼骨。他周圍看了一圈,院內並無長物,唯有東邊一棵高大茂盛的落野樹能看。黨歡說道︰“我知道落野清寧副將二人給你寫了信,告知我的行蹤。”
西月心中一驚,只是微微笑著,並無多言。黨歡見西月皮笑肉不笑,此生最是看不起這類人。他似有厭惡地說道︰“你和他一樣,心機太深。不就是等著我來替你擺平此事,何必搞得如此陣仗?”
西月後背冷汗涔涔,依舊是笑道︰“雖然西月不能全懂大將軍意思,在此多謝大將軍提點。”
“懂與不懂都好,與我無關。”黨歡冷漠地說道,“自植陽山往下,有故人托我知會你一聲,別玩太過,小心惹禍上身。兩年後的今天,六殿下就要回到萬民城,你最好不要參與與他有關的任何事。”
西月嘴角微微抽搐著,極力冷靜地回道︰“雖然西月不能全懂... ...”
還沒等西月講完,黨歡冷哼一聲,打斷其話。又點點頭說道︰“看來故人可要看錯人了,你非參與不可,也與我無關。”
看著東海黨歡遠去的背影,西月才松了一口氣。
意單快步走近西月面前,問道︰“他說的是什麼意思?”西月搖了搖頭,並無多言。
復姨早就听說有個厲害人物要來,見西月情緒低落,又听了小的們描述當時。復姨橫著心,久違和西月交談說道︰“孩子,凡人有難處並非丑事,凡人有野心也並非羞事。若要想博得他人尊重,得先尊其為重。若想要得他人幫助,得先出手助人。常理你怎麼能忘記了?”
“復姨,如何尊其為重?以我之力,如何又能先出手助人?”西月問道。
“待人接物皆以真誠,便是尊重。盡心助力便是幫了人。黨歡大將軍是得道大人,是人中高手,凡能登上如此至尊之位之人,你的小心思他如何不知。只是你凡事遮掩,不夠坦蕩不尊本心,像他這般將帥人物講究率真,凡事道不知,凡事道不明,拿無知搪塞他,你若真是無知則不會有問題,他也不會搭理你。可你這做派明顯,自然會惹他生厭。”
西月說道︰“可若讓他知曉我本意,我便處于劣勢,受制于他。可如若他不明此事,便是我在暗處,他在明處,于我有利。”
“何為劣勢?何為有利?”
“受制于人為劣、事不從心為劣、人不從命為劣。凡我念即為我所得為利、凡我所慮皆為多思為利、凡我所厭成為過往為有利... ...”
西月手中捻著一串珠子,指甲扎緊肉里,卻不覺得疼。復姨見之心疼,抓住西月雙手又說道︰“可世間萬事,劣勢並非不利。從于劣勢而知時事,亦是有利。從于優勢而忘形,又怎麼算是有利呢?西月,事情總有真相那天,你若都不敢承受,誰又能替你承受呢?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不是一味地考慮眼前的得失,而在于達成你最終的目標。古人總說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可當有了遠慮,人也變得更為謹小慎微,把細枝末節看得太重,看得太仔細,便看不到全局。你可仔細想想,如今是否如此?雖我無讀詩書經綸,卻信任未來天定,凡有因果報應,你誠心待人,他人便會誠心待你。”
西月若有所思重復一遍。
“我誠心待人,他人便會誠心待我。”她少有地搖了搖頭,說道,“心不可測,我拿誠心待人,那人未必會知,反而被其利用。復姨,你想想獲稻族長,可不就是拿了誠心與人,才會如此?”
復姨本想避而不談,但見西月執著此事,還是說道︰“西月,對于我們這樣的人家想要出頭,唯有真心值得幾斤幾兩了... ...獲稻族長是為了落野,她死得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