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春華

第十六章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一兩春風穿堂 本章︰第十六章

    敦帝二十五年,白氏私吞軍械,乃叛國之罪,皇帝御旨,闔族抄斬……這一段記載大淵史冊之小時候念古之時,阿寧對那些已經過去了那麼久的事毫無興趣,但甦瓷卻不同,他記得很認真,一字一句,無論先生何時抽背他怎麼也不會

    “姑娘,江上風大了,還是進去躲躲”

    船家忍不住提醒,阿寧方才低身進了船艙,此時的天色已晚,待阿寧趕到燕城時已經是夜深,但燕城卻正是熱鬧之燕城近城的江水上有許多歌舞舫,名士風流便愛這般風花雪月之事,正是夜深人靜之時,越能體現那歌舞之聲的美妙與空靈,遠遠便能听見江上悠悠泛來的琴聲,點撥著燕城從不肯歇的

    阿寧看了看這些大小不一的樂坊,問船家道︰“不知哪艘是常樂坊?”

    那船家常年在兩城之間行船,自然了解這些,他笑著指了指最大的那艘船,道︰“常樂坊是燕城最大的歌舞坊,便是那艘”

    常樂坊是燕城有名清寮,其上歌舞樂師都是良民出身,以賣藝為主,但即便如此,登船的多是男客,因此阿寧一個女娘登船上來便引來多方側她抱著畫卷左右張望,因來得匆忙,並未有人通知甦瓷,這一時半會兒她當真不知道要怎麼才能找到

    然而如阿寧這般的女娘始終是惹眼的,眾人打量的目光太過赤裸,讓她微微皺眉,轉身要走卻被人攔下去

    “不知小娘子姓名?善琴還是善舞?”

    不過幾步距離,但男子身上的酒氣還是撲鼻而來,阿寧皺眉,正要離去,忽然視野一暗,原是一件寬大的長袍將她從頭包裹起來,只露出眼隨後阿寧只覺身後靠上一人懷里,輕微鼓動的胸腔之中傳來的聲音十分熟悉,“沒事”

    她揚起頭顱,正對上那人低斂的目光,甦瓷只是掃了阿寧一眼,見她無事也未與那人多言,便帶著人轉身離開了常樂坊的秀船,留下那人想要上前搶人,卻被護衛押在圍欄之上,不得動

    甦瓷一路無言,阿寧知自己此行莽撞了些,觀他神色卻見他眉目淺淡,見她看了過來,出聲道︰“受傷了?”

    阿寧搖了搖頭,道︰“你不問我為何來?”

    阿寧甚少魯莽行動,甦瓷自然不會貿然怪罪她,至于她為何前來,慶同的事瞞不過她,甦瓷算一算時間便知阿寧今日所來為何

    “你想知道什麼?”

    阿寧將手中的畫卷遞與他,甦瓷緩緩將畫卷展開,眉目之間卻無任何驚訝之色,他低眉斂目地看了看畫卷上之人,淺笑道︰“許久未見母親畫像,快要忘了她的模樣”

    當年甦瓷畫技進步神速,得水墨第一的王氏夸獎,于是想要為花蕊夫人作畫,但卻被嚴詞拒絕了,為此事,甦瓷曾十分氣餒,他那時以為,是自己畫技並未被母親看上眼,但後來他明白了,那是因為花蕊夫人不願留下自己的相,她的畫像會是甦瓷此後的隱

    “所以你到底為何要去大淵?”

    聞此,甦瓷抬頭看向阿寧,淺笑如常,道︰“厲帝乃我生父,我自然要認祖歸”

    “你撒”

    面對阿寧的質詢,甦瓷依舊神色如常,道︰“不然還能因為什麼?”

    “夫人是姑甦白氏之女,當年敦帝害白氏滿門被斬,這樣的大淵皇室你怎會去認?”

    甦瓷對于阿寧的話置若罔聞,他慢慢將那畫卷收好,又放入布袋之中,置于一旁,他抬眸清淺地看向阿寧,反問道︰“在你看來,大淵王室的帝位不足以令人心動?”

    阿寧靜靜地看著他,緩聲道︰“不足以讓我認識的甦瓷心他那個人雖然心性涼薄了些,但他尊敬他的母親,不會為了這個勞什子帝位而折辱自己的母”

    白家滅門是大淵皇室為了皇權而一手造成,甦瓷又怎麼會想要這種東

    聞此,甦瓷微微斂了眉目,他的聲音一直那般清朗,仿若草原上遼闊的風,坦誠卻又不失涼意,“可這是我母親想要”

    初春的夜總有些涼,卻不知是這夜涼,還是甦瓷的話太過涼薄,阿寧听他聲音淺淡地說起從前,甦瓷的出生本就是花蕊夫人籌謀了多年的一場報白家已滅,敦帝已逝,如今的大淵不會承認先帝之過,即便當年之案可以翻,但意義又何在?白氏之案若要翻,便會翻出當年真假王印之事,事及大淵帝位正統,即便是甦瓷要翻,厲帝也絕不會允白氏之死終究難以昭然天

    “所以母親認為,大淵王室既然奪走了她最重要的親人,她便要奪走這整個大”甦瓷的聲音柔和,仿佛講著一個與自己毫無關系的故所以花蕊夫人也就是白歆蕊為自己換了身份,接近厲帝,留下厲帝骨血,私下獨自撫她從一開始便將甦瓷當作一國之君培養,她要讓甦瓷比任何人都優秀,更勝過厲帝那幾個無能的兒

    當年厲帝想要破氏族底蘊,不惜發動文字獄,最後遭到天下文士的抵抗,聯合氏族逼迫之下,他將時任太子的嫡子推了出去,前太子在天門台安撫眾人之時,在群情激憤之下,被人投擲而

    甦瓷說及此,笑了笑,“母親幾乎不費吹灰之力便讓厲帝親手害死了自己的儲”

    當年花蕊夫人聯合文淵閣很快就將群情點燃,這一把火直接燒到了宮門厲帝性疑且懦弱,毫不意外地將當時尚能堪任一國之君的前太子害死在帝宮門厲帝子嗣並不充裕,皇後兩子皆意外早夭,最後唯剩貴嬪這一

    “母親並非身弱而”甦瓷看向阿寧的神色中帶著她看不懂的涼薄笑意,縱然他的語氣還是那般溫和,“她是自縊而為了不讓大淵有可能查到她的身世底細,所以給自己配了慢性的毒”

    甦瓷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的雙眸依舊溫潤,聲音卻那麼寒冷,“阿寧,她用命為我鋪設的道路,我怎麼能不走”

    夜風正涼,阿寧靜靜地看著那一雙如黑夜般深沉的眼,一時難以開阿寧伸手抓住甦瓷的袖口,輕輕地拽著,道︰“你是想用那鐵礦重燃邊城戰火,逼厲帝犯”

    當年,因流民四竄,便給了各大氏族收買人馬的機這是氏族專兵之亂的起始,也是皇帝心中的逆

    被阿寧說中,甦瓷並不惱怒,他伸手輕輕撫了撫阿寧的頭,淺笑道︰“還是阿寧了解”

    氏族專兵是厲帝乃是大淵皇室心中的一根難以拔出的刺,屆時王室與氏族的直接沖突再難避甦瓷是想借氏族之力,毀了厲

    “但你已經是儲君……”

    “皇帝正值壯年,他不會這般輕易退”甦瓷緩聲道,“況且,若是讓他這般如意地做完一世帝王,母親又何須那般辛苦經”

    甦瓷語氣輕松,仿佛與阿寧閑話家常一般,阿寧抓著他的手,緊緊地扣住,一字一句如詰問,道︰“可邊城的百姓何辜啊?”

    甦瓷依舊用帶笑的眼看著阿寧,良久,方才吐出那句令人骨血凍徹的

    “這世上,沒有無辜之”

    返回安城的路上,阿寧一直在想甦瓷的話,當年敦帝思運軍器的運輸隊伍從涼州出發,在眾目睽睽之下浩浩蕩蕩穿越邊界五城,彼時白家也查到此事,為求自身清白,而來邊城求人出面作證,跪求三日,無一人出面,最後白家男女老少皆被斬首示事後得知,是上京帝宮去了侍官,向他們許諾,只要不參與此事,大淵便可承認他們的國民身份,許他們入城正常生活,然而直至敦帝駕崩,此話都未曾實現

    正如甦瓷所說,這一局中,誰人無辜……

    白家跌落聖壇,被釘在恥辱柱上再不得見天而大淵帝王享受著以白家血肉換來的尊榮,等著時間將這一段往事徹底塵封,邊境眾人依舊得不到認可,只能在邊緣之地苟活于

    阿寧是次日清晨返回的安城,甦瓷讓慶同的車駕從陸路將人送了回似乎是看懂了阿寧眼中的擔憂,甦瓷最後也只道“還不到時候”,暫時安了她的

    阿寧低頭看著手中的畫卷,裝它的布袋紋理粗糙,是被時歲磨損出來的痕甦瓷並未將之留下,除了一開始看的那一眼之外,他甚至並未流露出什麼留戀之感,只是吩咐阿寧將此畫收

    待阿寧返回家中已經是次日正午,她行至前庭,便見宴清安坐于正堂之上,似乎已經等了她許阿寧這才想起,世家看重子女名節,她這一夜未歸,怕是在宴清安心中已然犯下大

    宴清安神色肅穆,置于一旁的茶水已經涼掉了,顯然她已經在這里坐了許一旁的阿喜努力向阿寧使眼色,阿寧觀了一眼,低頭向宴清安道︰“母親恕罪,昨日去的匆忙,未能及時告知家”

    宴清安卻並不發話,見此,阿寧知曉桑府的規矩,提了提裙擺就要跪下,卻被宴清安攔了下

    “阿寧,”宴清安道︰“我知你在外諸事煩身,這些年一直奔忙,或許已經習慣了,但如今你是桑府的女兒,你要顧全自己以及家族的名”

    宴清安的話已屬嚴厲,即使是桑府被剝奪蔭封之時,她也未與阿寧說過一次重阿寧看著宴清安略顯單薄的身子,打直了背端坐自別開府門之後,宴清安一直操持著家中內外,對內安置人手,讓桑子城和桑佑父子的生活能夠繼續如初,在外用自己的嫁妝和阿寧留下的銀錢在安城添置產業,讓家人的生活能夠依舊維持著世家的體宴清安已經盡己所能為這個家付出,而阿寧卻還要讓她擔

    念及此,阿寧微微低下了

    “你大伯母說你與明錦院的人有往來,你在外的生意我不會過問,但是傳言明錦院與慶同商道關系不一般,慶同又有多少上京大族利益牽扯其中,你可曾想過,當我們不知你在外究竟在做什麼的時候也會擔心?”

    “母親,我錯”

    見阿寧拉聳著腦袋,靜靜地站在那,身上的衣衫還是昨日的,整個人也還算利爽,手里還抱著昨日的那副

    “這畫?”

    見宴清安問起,阿寧道︰“我一位故友與這位白姑娘有些緣分,所以我得此畫後才會急著去與他分”阿寧扯了扯唇角,道︰“但是看來時間太久,他也不在意”

    觀阿寧神情未有假色,宴清安暫且接受了這個說法,終是嘆了口氣,“你父親今日問起你,我只說你尚未起,此事不可再有,即便有再急的事,也得留個口信,可知道了?”

    聞宴清安松口,阿寧連連點

    “對了,”宴清安想起了什麼,道︰“听聞你大伯父他們準備開始做生意,悠然可向你提起過什麼?”

    阿寧搖頭,桑悠然向來愛玩,這種事估計也不會放在心宴清安會這般問阿寧,無非是余晚晚近來態度大變,平日里走動得也勤快了些,昨日里更是提起桑子鄴準備經商的事,說是西平京的故人帶來的商機,有準信宴清安除了打理一些鋪子和田地收租的事,並未正經經過商,哪里能了解這些,待余晚晚提及阿寧與明錦院的人走得近時,她便知道,原來是沖著阿寧來

    “你大伯父是桑家的家主,用的也是桑家祖業的錢銀,由不得我們過問,你可明白?”

    阿寧自然明白,這是宴清安在提醒她,此事不要參

    自從朝廷在南方大興商道之後,不少氏族開始經商,這似乎成了一個趨勢,朝廷也頒布了一些文書指導眾人其中流眼看人家吃上了朝廷這波紅利,桑子鄴自然也是坐不住的,尤其是桑府如今的許多產業地段並非那麼優秀,唯有田地還算良于是桑子鄴回府後軟磨硬泡,才讓桑老夫人點頭許他經

    想起早年,桑子城想要經商的時候,桑老夫人的嚴厲拒絕,人心果然是此一時彼一

    “母親放心,大伯父他們是長輩,我作為晚輩,長輩做事自然輪不到我指手畫”

    听阿寧這般說,宴清安方才放心,讓她回房好生洗漱休 <.bisa.,數據和書簽與電腦站同步,無廣告清新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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