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神殿是侯涅生日後要生活的地方,明淵帶他在山中逛了一陣才去往位在半山腰的中殿。
以明淵曾經居住的神殿來看,中殿略顯樸素,但放眼人間,絕對算是精美絕倫,殿上的木雕都是雕工精湛,栩栩如生。
眼看前方就是中殿,明淵問︰“侯涅生,你喜歡這里嗎?”
侯涅生沒說話,明淵塞了顆糖到他嘴里,再次問道︰“喜歡這里嗎?”
侯涅生口中得了甜可算吐出兩字,“喜歡。”
明淵見狀無奈笑笑,他竟不知神昭還有這般用處,能將曾經口齒伶俐的人變成半個啞巴。
兩人又走了幾步,還不等正式踏入中殿,一側的老樹上傳來一道懶洋洋的聲音。
“呦,國師,你可算舍得回來了啊。”
明淵循聲看去,侯涅生見他扭頭也跟著看過去。
不遠處的老樹上躺著個紅衣青年,他全身沐浴在陽光下,紅衣若火奪目,長得妖冶艷麗,長發隨意披散顯得無拘。
他同明淵對視起來,眼眸是雙靈動的狐狸眼,眼尾還天生帶了道紅色眼色,輕輕一笑便能將人的魂勾走。
“鳳......”明淵正要開口,紅衣人先行從樹上竄到他們面前,伸手勾起侯涅生的一縷頭發,笑吟吟地調戲起來,“國師,你從哪兒找的人吶,竟是比我還漂亮幾分,可惜衣品著實令人不敢恭維。”
沒了記憶的侯涅生確實听話,察覺這人沒有惡意,硬是強行壓下凶性任由他抓著自己的頭發。
明淵見他快忍到極限了,提醒道︰“鳳歌,別踫他的頭發。”
這紅衣青年名顏溯,字鳳歌。
他應了聲“好的”松開頭發,又繞著侯涅生疑惑地打量起來,納悶道︰“國師,他怎麼看都有點不正常,你莫不是拐了個傻子回來吧,或者......”
顏溯湊到侯涅生面前,直勾勾地盯著他尖銳的純金色獸瞳。
這樣的眼楮只有動物型異能者才有。
他打趣道︰“你這是撿了個好看的小動物回來,打算養在殿中?”
這事在前朝,或是現在都是尋常之事。
不少權貴之人喜歡養好看的異能者,人型能做妾室,獸型或植物型可當寵物或裝飾。
例如,盛元皇都中有名的青樓花魁也多是異能者,身價比尋常花魁高了一倍不止。
明淵心道確實是好看動物,但黑龍可絕對稱不上可愛。
他思索片刻,解釋道︰“他的情況有些特殊,不過確實是我主動帶回來的,至于這雙眼楮......”
大臨境內為非作歹的異能者多是處于蛻變時期,其中又以動物型居多,都有一雙非人的異色獸瞳。
侯涅生的眼楮縱使再好看,以此般模樣去面見陛下也難免會讓他心生戒備。
他支吾幾秒,改口問道︰“鳳歌,容憬現在在哪?”
“他啊。”顏溯伸了個懶腰,語氣略顯無奈,“這事說來話長,他.......”
話說一半,一道罵聲突然從中殿內傳來。
“死禿鷲!你究竟說不說!再不說小心我把你的毛全拔了!”
又一道聲音緊跟著傳來,“來啊,當我怕你啊,臭花貓,有能耐你給我強制變回獸型,我站著不動讓你給我拔干淨!”
後面這道聲音明淵不知道是誰的,但前面這道他能听出是容憬的。
只是他想不出這盛元最是清風霽月的溫和公子能被什麼事逼到失了儀態。
容憬顯然被氣得不輕,過了好一陣才道︰“你——你別逼得我真下對你狠手......”
那聲音吊兒郎當地回道︰“來唄,刑部的人都奈何不了我,我還能怕你個小貓不成?”
比起上刑更像是斗嘴,明淵在殿外都被吵得厲害,“鳳歌,容憬他......他到底是怎麼回事?”
顏溯捂了捂耳朵,解釋道︰“國師你跟澤安走後不久,大理寺卿送了個案子來,說是東山那一帶有個盜賊作亂,城中富商被偷個遍,其中有個還能攀上點皇親,幾十封折子一起上到陛下那邊。”
“當地衙門抓不到人,大理寺派過去的人也抓不著,最後只能交到我們這里,我嫌遠懶得跑就拜托容憬去。”
“結果抓是抓著了,不過抓人時打得太凶,容憬把那賊人的羽毛薅掉大半,自己也被對方甩到了沼澤里。”
“這兩人也是會起外號,沒了羽毛的黑鷹和裹了淤泥的白豹,可不就是死禿鷲和臭花貓嘛。”
“他們已經這樣互罵好幾天了,不然國師你當我為什麼跑到殿外睡覺?”
兩人吵得不可開交,明淵也忍不住捂耳朵,剛捂住又想起侯涅生以前同樣不喜吵鬧,當即給他喂了個酥糖,拉著他的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乖,自己捂好,暫時別松手。”
處理好侯涅生,明淵捂著耳朵朝顏溯旁邊湊湊,“鳳歌,為什麼不把人送到刑部或者大理寺去,非要留在啟神殿?”
“送了,但那邊奈何不了這賊,他想怎麼越獄就怎麼越獄。”顏溯解釋道,“這已經是容憬第五次把人捉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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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淵又問︰“殊君呢,他又去哪了?”
顏溯回道︰“南海出任務呢,到現在還沒回來。”
不等明淵繼續問,他主動道︰“拓跋宇你知道的,在皇都的醉歡樓里逍遙,你走前到現在都沒回來過。”
出走三個月,明淵才發現怎麼他找的人就沒一個靠譜的呢?
薄奚錦聿帶允棠姍姍來遲,他同樣听到殿內容憬同旁人的爭吵聲,問︰“國師,里面是什麼情況?”
顏溯在入啟神殿前隸屬軍隊,還是薄奚錦聿座下的最強副將,不過也是最懶的一個,懶到什麼軍務都不管。
如果不是顏溯強到軍中除了薄奚錦聿再無敵手,就他這偷懶勁早就被一人一口唾沫淹死了。
瞧見能主事的老上司過來,顏溯當即往他旁邊一湊幾句話講明前因後果,又道︰“澤安,我知你最好了。”
薄奚錦聿看了他一眼,回道︰“顏鳳歌,天底下懶人不少,但能懶到你這份上的當真是找不出第二個。”
薄奚錦聿平時只管顏溯叫鳳歌,若是連名帶字一起叫便是要訓斥的意思。
顏溯朝他“嘻嘻”一笑,“我若是天下第一懶,澤安你便是天下第一好。”
薄奚錦聿沒搭理他,徑直朝中殿走去。
允棠心道國師撿了個不靠譜的回來,剩下殿里還有一群不靠譜的。
莫約半晌,殿內的吵鬧聲停止,顏溯也隨之沒了人影。
明淵帶侯涅生走進中殿,允棠追上去好奇道︰“國師,那個叫顏鳳歌跑哪去了?”
回答的人是薄奚錦聿,“鳳歌在中殿後面有個專門曬太陽睡懶覺的老樹,他是嫌吵才跑到殿門口將就一下的,現在已經重新過去了。”
不怪他說懶到顏溯這份上的不會再有第二個,寧可出去換個窩也不願動手解決問題。
他旁邊還跟著個青年,雖然衣衫略顯凌亂、頭冠歪斜,墨發微散,但容貌郎艷獨絕,立如芝蘭玉樹,全身都透著股矜貴氣,一看就是世家貴族精心培養出的溫潤公子。
明淵想讓容憬教侯涅生如何收放獸瞳,見他這副模樣便道︰“容憬,你先去休息一下吧,晚些我有點事拜托你。”
“抱歉,國師。”容憬溫聲道,“我這樣確實有失禮數。”
明淵其實不在意這些,畢竟侯涅生還是龍訣時就沒守過禮數,可容憬已經行完禮轉身離開。
臨燁不是個好忽悠的人,明淵能從他那討到國師的身份是真有本事在身上。
他再弱也是 ,天地命數,國運龍脈,災禍福運......這些東西他不算都能感受到,故而卜卦的結果從未出錯,在大臨建朝前便為臨燁佔卜測算諸多事宜。
時至今日,他的卦象從未出錯,這也是為什麼薄奚錦聿明知他有私心依舊願意幫他。
臨燁為了讓他盡心效忠大臨,直接命修繕皇宮的工匠負責設計和建設啟神殿。
中殿深處寢院的極大,裝飾用的花草、廊橋、湖泊也是一樣不缺,不知道的還以是進了皇帝的御花園。
這地方雖大、住的人卻屈指可數,大部分院落都是空著的。
明淵將侯涅生安置到自己隔壁,等允棠也選好院子進去搗鼓,跟薄奚錦聿兩人走在花園時才道︰“澤安,容憬抓回來的小賊你如何處理的?”
容憬是自小長在皇城的世家公子,實力雖強,可因從未上過沙場,遠沒有薄奚錦聿那般的殺伐果斷。
薄奚錦聿回道︰“我本想直接殺了的,可容憬心軟,勸我留了他一命。”
明淵好奇道︰“他是怎麼勸的你?”
“挺正當的理由。”薄奚錦聿解釋道,“那賊人把東山一帶富商的家財盜了個遍,總共加起來是比驚人數字,去向還只有他知道,留他一命把那錢追回來充國庫也是好的。”
“倒還真是個正當理由。”明淵笑了起來,“那你怎麼讓那小賊安靜下來的?“
薄奚錦聿朝後山的方向看去,“我找了個山洞弄成冰窖,先封他十天半個月,到時候願意說出錢的去向就放出來,不願意就繼續封,封到他說為止。”
這審訊手法.......
明淵心道這也是個現學現用的主。
傍晚時分,容憬整理好儀容過來見明淵,“國師,找我有何事?”
明淵指了指坐在窗邊發呆的侯涅生,“看到他的眼楮沒有,我想拜托你教他如何把獸瞳收起來。”
容憬疑惑道︰“國師,這種事每個動物型異能者覺醒後自然便會,我當真是不知如何單獨收放獸瞳。”
正常來說確實是這樣,可侯涅生的黑龍形態過于危險,加上他極端瘋狂的個性,明淵不知道他成為新 明白真相後會做出什麼事來,便在繼位時強行封印他的獸型。
除非明淵恢復作為 的能力,否則侯涅生永遠不可能像其他動物型異能者那般變化獸型。
沒了真正獸型,侯涅生現在金眸獸瞳的狀態便無限接近獸型。
明淵解釋道︰“我不是讓你細說,你只要在他面前演示幾次從獸型變成人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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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憬思索片刻,不確定地問︰“國師,他不會嗎?”
明淵略顯尷尬地回道︰“會,但是忘記了。”
容憬不明白怎麼有動物型異能者會把近乎本能的事忘掉,可他沒問緣由,只是照著明淵的吩咐在侯涅生面前演示幾次。
若將薄奚氏稱為武官代表,那容氏便是文臣的,精心培養的嫡長子自然也是矜貴文雅。
人是,獸型亦是。
那是一只通體雪白、身形流暢的豹子,毛色如雪般純粹尋不到半點雜質,眼眸是純粹的雪藍色,冷而不寒,與其對視還能感覺有幾分溫和。
來回演示幾次,容憬看到桌前那人的瞳仁在緩慢變圓,瞳色也在逐漸變深,很快便與常人的沒了區別。
不等容憬從詫異中反應過來,那人的身子晃了晃,再下一秒竟是直接趴在桌上睡了過去。
容憬擔憂道︰“國師,他沒事吧?”
“沒事。”明淵走到侯涅生旁邊,手探在他下巴處來回撫摸著,“他只是學累了需要休息。”
讓侯涅生學會變人這事比明淵想得要耗費心神,以至于他睡了整整七天都沒醒。
又不知道薄奚錦聿是怎麼同陛下匯報的,皇宮那邊一直沒有傳旨召見。
臨燁這麼一搞,明淵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畢竟啟神殿和這些異能者全是他為侯涅生準備的,從大臨皇帝那里空手套了這麼多的東西怎麼說都要給點補償。
因此,正好閑來無事的明淵觀星卜卦送了封信給臨燁,告訴他下月月末東北沿海會有寒潮,務必盡早派人過去發放冬衣。
又過了幾日,收了信的臨燁賞了些他國上貢的珍奇之物,同薄奚錦聿前些日子定制的衣衫一起送來。
入了冬,顏溯嫌冷不再去樹上曬太陽和睡懶覺,整日閑在殿中看允棠練劍險些發霉,陛下賞來的東西正好全便宜他了。
他拿了幾個沒見過的小玩意放在桌上把玩,玩著玩著,又隨口問道︰“允丫頭啊,澤安和容憬去哪了,怎麼不見他們過來?”
允棠聚精會神地練劍,連個眼神都沒回給顏溯。
顏溯一手托腮,垂眼看著越發沒趣的小玩意,“好無聊啊,還不比我以前.......”
話說一半,他突然噓聲,站起來伸個懶腰,又想起宮中送來的東西里有張不錯的獸皮,覺得國師不得要,正好能討來做個披風。
想到這,他當即悠哉地跑去找明淵。
明淵算出年底東北沿海有寒潮,中原地段可能也是受此影響,十一月末便冷得厲害。
往年都是十二月或來年一月才下雪,今年提前一月便早早飄了大雪。
臨燁上次因婚配一事氣急攆走了薄奚錦聿,冷靜下來後怎麼想怎麼不對勁。
自己這至交既不用整夜造小人,也無需整日上早朝,憑什麼所有好事都被他佔了。
臨燁越想越氣,放不得他這般清閑,跟賞賜和衣物一同送來的還有幾封關于東北沿海寒災的信。
這啟神殿所在的奇山確實玄妙,宮殿建成後里面便冬暖夏涼,酷夏不置冰盆,嚴冬不燒炭火,省了他們不少麻煩事。
薄奚錦聿正在看臨燁送來的信件,房門卻突然被人敲響。
他道︰“進來。”
容憬推門進來,?拱手行禮,“打擾了,將軍。”
文臣家的規矩就是多,養出來的小公子自是極好,可也有幾分文人固有的死板。
薄奚錦聿入啟神殿的時間不長,同容憬說過幾次無需叫得生分卻依舊不改。
他回頭看向容憬,提醒道︰“容公子,我已辭官,不再是什麼將軍,你直接叫我姓氏便可。”
“薄奚。”容憬改了口又叫一次,“我有一事相求。”
薄奚錦聿還算滿意地回道︰“說吧。”
容憬抿了抿唇,委婉道︰“薄奚,今年嚴冬來得太快,能否將那賊人從冰窟里放出來,萬一......”
薄奚錦聿打斷容憬,語氣平淡地回絕道︰“大理寺和刑部的異能者實力不弱,公子更是能力非凡,可那賊人能從兩地輕松越獄,又同公子打得不分上下,以他的能耐凍上十日還無法傷及根本。”
見容憬不答,他又問︰“可是心軟了?”
他似乎發現了什麼有意思的事,放下手中的信件刨根究底起來,“容憬,你被他氣到失了儀態,我要殺他為你出氣,你卻把我攔下,我又照你所說刑逼他招供,眼下還不足半月,你再找我放他出來。”
“容憬,你能告訴我你為何對那賊人過分心軟嗎?”
容憬沉默半晌,“薄奚,他是一個好賊人。”
“好賊人?”薄奚錦聿忍不住笑起來,“既是賊人,如何做好?”
若論外表,兩人皆是青年,可算起年紀,薄奚錦聿不比容憬父親小幾歲。
薄奚錦聿沒想刁難容憬,是真存了幾分好奇在里面。
誰想文臣家的公子不若他想的那般死板,思索片刻竟是直接語出驚人。
容憬直勾勾地看著他,直言道︰“他同薄奚一樣,都是好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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