竊仙!
驚呼響起了。
修士們驚呼,是因為听見了那個名字,許多修士認識喬典藏,他是師叔,還是喬家人,盡管不是最出色的那個,但單單這個姓氏,就足以讓這名字在修士們心中留下痕跡,此刻男修士用慘淡聲音陳述的噩耗喚醒了修士們淡忘的回憶。
他們記得誰是喬典藏。
而喬典藏的死訊從渾身是血的人口中說出,震撼了他們。
凡人們也驚呼,是因為看到了男修士說完這句話,身體就顫巍巍地猛然向下一沉,似乎隨時會倒地不起,血也灑了一地,但他仍然站著,用奄奄一息的語氣繼續朝吳榕慶說道“魏以薇受了很重的傷,至于肯保羅,我和他走散了,請掌門派人支援……”
海雲看著吳榕慶,而吳榕慶看著眼前的男修士。
吳榕慶沉著地點了點頭,目光平靜如水。
眼看弟子像風中殘燭,隨時都會倒地,他竟然不上前一步。
百年的修為讓吳榕慶學會了淡然處世,何況他隱隱就有預感他們會出事,看到吳三界背著魏以薇活著回來,他已經很滿足了。
大道無情。
吳榕慶對海雲說道“你現在就回住處修行淨氣訣。”
然後他揮手,一道氣浪從大地盛開,柔軟的雲氣承托起吳三界和魏以薇的身體,緩緩向內城飄去。
在場修士的眼神都很凝重,目送掌門離開。
等他們回過神來,才發現地上的血跡被水洗淨了。
床上躺著兩名修士,男修士叫吳三界,女修士叫魏以薇。
床旁站著更多的修士。
南崖、吳榕慶、賀瞻、葉一月、福樓……還有一些不那麼出名的修士,人影幢幢,擠在這間並不算大的休息室內,顯得非常局促,非常不優雅,看起來完全不符合修士形象。
但這種情況下,誰還顧得上外表的體面?
在場的修士們都有一個共同的身份——絡日城高層。
除了南崖。
因為她代表的不是絡日城,而是霧衍殿。
在暗色調的道袍之中,她一襲綠裙反而成為眾星捧月般的存在,她生得很美,即便是女修士,也有意無意會瞥見那張精致的臉蛋。
此時,吳三界已經恢復了許多體力,他在福樓的攙扶下坐起身,環顧四周,看到依舊沉睡的魏以薇,于是問道“她的身體如何?”
葉一月告訴他“休息四五日就能甦醒。”
扶著吳三界的福樓是一位個頭不高但很壯實的修士,他曾經是一名鐵匠,如今是霧衍殿打造法寶的煉寶師,他的手強而有力,就像座椅靠背一樣抵著吳三界的肩膀和背,他的聲音擁有和形象一致的粗獷和沉穩,听他說話,仿佛置身熊熊爐火的鍛造之中,充滿了熾熱的激情。
煉寶師進入領導階層,這是很常見的事,煉寶師和門派的法寶息息相關,他們了解很多不為人知的秘密,福樓也是如此。
他只有金丹初期的修為,但在門派內的地位卻遠超許多修為更高的修士——當然這只是一般情況。
現在毫無疑問是特殊情況。
如果現在要為在場所有人做排行,那麼除了兩名傷員外,福樓就是倒數第一了。
所以由他來扶起吳三界。
然後,福樓開口了,他的身體就像一團烈火,這種高溫從吳三界的耳畔傳來,听起來不可抗拒。
福樓問道“告訴我們下界發生了什麼,不要遺漏任何細節。”
吳三界深吸口氣,于是開始講起下界發生的事。他講了前往法印河、布置陣法、溯源繩找到目標、他們遭到化蛇襲擊……
“後來我接管了溯源繩,順著它指引的方向,帶領師弟師妹出發。”吳三界眉頭緊皺,記憶好像堵塞在了一個小孔之後,用盡全力才能擠出細小的一段,“然後……”
他遲疑了。
意識清醒後,他一直在嘗試找回那段時間的記憶,可總覺得差了點什麼,如果說人的腦海中藏著一副記憶的畫卷,那屬于他的畫卷,就像被什麼東西憑空抹除了一段似的,絞盡腦汁也描繪不出任何事物。
葉一月見狀問道“你失憶了?”
吳三界搖頭糾正“我可能昏過去了。”
葉一月繼續問“你什麼時候醒來的?醒來後看到了什麼?”
“我醒來後,還躺在法印河旁。”吳三界告訴眾人。他的臉因苦惱而扭成一團,往日的穩重似乎再也看不到了。
吳三界想起自己渾身無力,失去了所有靈氣,像謫仙一樣,只能拖著肉體凡胎在漆黑陰森的下界獨行。
他艱難地邁開雙腿,雙腿很冰,他頭一次覺得下界好冷,真的好冷!他的臉沾滿水。
那時是如此,現在也是如此。
兩行淚水從他的眼角流了出來。
他從沒想過自己會這麼失態,居然在一眾長輩面前哭了出來。
南崖看到此情此景,默默垂下眼簾,美麗的眼眸里蕩過遺憾和惋惜。她知道,他的道心已毀。
南崖收起同情,冷淡地問道“然後呢?你在哪發現了魏以薇?”
吳榕慶眼中閃過不滿,他轉頭瞥了南崖一眼。
南崖不以為意,吳三界是吳榕慶的門生,不是她南崖的門生。就算是,她也不認為自己會過多去同情別人。
她的淡漠影響了在場者的心緒。
寂靜的屋內,只剩下吳三界的啜泣,人們一陣心寒,相視而望,希望從旁人的目光中感受到溫暖和鼓舞,但這都是徒勞。南崖的氣場是何等強大?她不用使用任何道術,光是浩瀚如海的修為都能壓得人喘不過氣。
“我……我在化蛇的尸體旁……發現了她。”吳三界鎮定了許多,不再結巴,但聲音時強時弱,不能很好地控制氣息,“還有喬師叔的尸體——”
話音剛落,吳三界的呼吸遽然急促!
雙瞳溢出的恐懼仿佛能填滿整個房間。
葉一月連忙彎腰,扶著他的雙肩“別害怕,這里是內城,沒有妖魔!”
“不!不是妖魔!”吳三界絕望地大喊,“是他們,他們在自相殘殺!”
吳三界發瘋似的往後退,遠離另一張床。
手顫抖著抬起,指向魏以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