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劍與海

第四節 變故4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耿恭守孤城 本章︰第四節 變故4

    斷劍與海!

    斯巴達綜合醫院位于斯巴達城中心最繁華的一角,號稱新希臘共和國最好的醫院,甦加娜二世曾在這里接受過治療,醫好了多年的眼疾。

    凌晨十二點整,機械驅動的鐘樓轟鳴,發出震耳的脆音。這宣告著一天的結束,也宣告著另一天的開始。

    黑色的蝙蝠圍著琉璃路燈盤旋飛舞,巨大的影子映在地上。成群的人坐在醫院門口的圓形花壇旁邊,裹緊破舊的毛毯,用彼此的身體取暖,空氣中飄散著朗姆酒的刺鼻氣味。

    醫院的門開了,一個瘦弱的男孩像丟垃圾那樣被丟了出來,接踵而至是兩個破包袱。男孩跪在地上,淚水悄無聲息的滑落,風帶起他凌亂的頭發,眼神中透著絕望與無助。

    “哥哥…”躺在破毛毯上的女孩掙扎著坐了起來,對著瘦弱男孩張開懷抱,要哥哥抱她。

    瘦弱男孩輕輕抽泣,不敢直視妹妹那雙漂亮的眼楮。

    坐在花壇旁邊的人們靜靜看著這一幕,面無表情。他們都是被趕出來的,因為湊不齊治療費用。明知道在這里等著沒用,又不忍看著自己的親人死去,所以成群的住在這里,祈禱和吟唱聖經,希望能夠得到上帝的幫助,一直到親人死去要辦葬禮了才離開。上帝當然不會幫他們,可朗姆酒卻能幫他們麻痹神經和取暖,所以附近超市里朗姆酒的銷量非常好。他們的一舉一動都被藏在上方角落的攝像頭監控,防止有人做出不理智的事,比如搶劫和偷盜。

    穿著破棉衣的少年們在附近賣面包和水,用賺來的錢補貼家用。運氣好的話他們一天能掙四五毛錢,利潤相當可觀。

    兩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關閉了醫院的門,竊竊私語“那男孩叫哲克斯艾德文對嗎?可憐的家伙…他妹妹的傷口已經感染,再不吃消炎藥會死的。”

    “你可憐他誰可憐你?這里是醫院,不是慈善機構。我們應該把四號床的病人一起丟出來,那個叫坎博爾的男孩沒準已經坐火車離開斯巴達城了。”

    “再等等吧,那男孩說了今晚一定會回來。”

    “手術費共計三萬元,你覺得他拿的出三萬元嗎?就算他真的能拿出三萬元,你覺得他會用這三萬元給那個腦癱治病嗎?腦癱不可能徹底痊愈,即使動手術,後半生他也只能在病床上度過,有哪個傻瓜會傾家蕩產給自己找個累贅?”

    “……”

    “你居然相信那男孩的承諾,真是可笑。不要再等了,我們的病床不多。”

    “好吧…”

    ——

    候診室里,白色病床一張接著一張。

    斯巴達綜合醫院不愧被稱作新希臘最好的醫院,內部裝修美輪美奐。昂貴的大理石地板,白色的羅馬柱上滿是精致雕花,牆面用鎏金繪著各種花卉。中央空調取代了老式的壁爐,暖風從排風口源源不斷的灌輸進來。魚缸里飼養著來自東方的深海魚類,用假的珊瑚和海藻做裝飾。招待員和護士都衣裝筆挺,胸口墜著黑色的新式對講機。廁所旁是打理得干淨衛生的公共淋浴間,蒸汽站24小時不斷的熱水,一次性牙刷和成包的沐浴液堆放在衣櫃里。

    可病人們顯然沒心思欣賞這里華美的裝修和深海魚,更沒心情洗澡沐浴。他們面無表情的看著古銅吊扇,氣氛壓抑。

    四號床,艾布特雙眼閉著,額頭用紗布纏了十幾圈,被紅色的血滲透。他的顱骨被子彈貫穿,腦神經嚴重受損,靠呼吸機械獲取氧氣,離開病床會在短時間內腦死亡。

    護士站在四號床旁邊,在病歷上記錄使用呼吸機的費用。她彎下腰擰動呼吸機的閥門,把病歷隨手放在四號病床的床頭櫃上。

    呼吸機產自遙遠的羅馬帝國,造價昂貴,整個斯巴達綜合醫院也只有不到2000台,氧氣補充非常麻煩。護士要盡可能節省氧氣,醫院有規定,呼吸機補充氧氣的花費要從醫生護士的薪水里扣,這樣醫生護士們就會干得更賣力些。

    “病人家屬還沒來嗎?”醫生問。

    “沒有。”護士搖頭。

    醫生嫻熟的摘下了艾布特佩戴的呼吸機,頭也不抬的招了招手,和站在另一側的醫生同時彎下腰,把艾布特從病床上抱起來,放在折疊擔架上。護士嘆了口氣,退到旁邊。

    失去呼吸機的輔助,艾布特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紫,右臂和雙腿輕輕顫抖。青筋在皮膚下聳動,藏在紗布下的眼楮布滿血絲,顯然是承受了極大的痛苦。

    這時有人擋在路中間高喊“把病人放下!”

    是那個名為哲克斯艾德文的男孩。

    醫生皺眉“誰放你進來的?保安!”

    “我來買藥,我的朋友已經去付款了!”哲克斯大聲說“你們快把病人放下,接上呼吸機,收據馬上送到!”

    醫生冷笑。

    哲克斯穿了一身舊衣服,洗得褪色。因為營養不良所以瘦弱不堪,臉上帶著不健康的蒼白,這種人能有什麼朋友?

    身材魁梧的保安小跑著趕來,揮舞著手中的黑色警棍“你想干什麼?搶劫?滾出去!這里不是避難所!”

    “我來買藥,我朋友已經去付款了!”哲克斯重復了剛才的話“讓他們把病人放下,那是我朋友的父親。”

    醫生不耐煩的說“趕他走。”

    每個人被驅逐時都會說自己有錢,他們只是拖延時間。哲克斯根本沒錢,否則他也不會在公共廁所里睡三天,最後被保潔人員趕出來。

    “你們這群瘋子還有人性嗎?”哲克斯憤怒的大吼“我們整日忙碌,辛苦工作,薪水被國家扣走一大半,用以戰爭和養活你們。你們拿著國家發放的薪水和津貼,卻只會躲在辦公室里開會!外面那些病人…他們再不接受治療就會死!你們完全能救他們,卻視若無睹!人命值多少錢?你告訴我人命值多少錢?”

    “我們能怎麼辦?”醫生也怒了“這里的每一瓶藥都登記在冊,少一瓶我們就得用自己的薪水賠!我一個月的薪水只有260元,救活了他們誰來救我?難道你讓我拿兩個月的薪水給你妹妹買藥,然後我們全家被房東趕到大街上,露宿街頭嗎?某些人弄壞了自己的胃,卻總是抱怨伙食。”

    “少廢話,趕快出去!”保安煩躁的揮舞警棍,用自己的身體擋住哲克斯前進的路。

    “讓開!”哲克斯用力推保安,一腳踩在保安的鞋面上,同時大聲吼叫,發出嘶啞的聲音“你們把那個病人放下!十分鐘…十分鐘後我朋友就會拿著收據趕過來,他會感謝你們的!”

    保安手中的警棍砸落,哲克斯發出一道悶哼聲,臉磕在大理石地板上,留下狹長的傷口。

    “走。”醫生對另一名醫生說。

    折疊擔架上,艾布特的臉色因缺氧而變得鐵青,面目猙獰。喉嚨發出痛苦的‘咕咕’聲,卻又說不出話來。殷紅的血從頭部傷口涌出,把已經變硬的紗布再度浸濕。

    哲克斯在地上爬行,努力的把手伸向艾布特。黑色的警棍再次砸落,擊中他的後腦勺,眼角磕破了,鮮血流出來模糊了視線。保安單手把他從地上拎了起來,推開門走向通往外面的甬道。

    戴口罩的護士走來,往哲克斯剛才趴的大理石地板上噴灑酒精消毒。誰知道哲克斯有沒有傳染病呢?即使沒有,這種人也是病菌攜帶者,他們餓起來連下水道的老鼠都吃。

    “這是怎樣的世界啊…”哲克斯拼命掙扎,可無濟于事,他太瘦弱了。苦笑著,眼淚又流了出來“每扇門我都敲過了…結果呢?到處都趕我走。坎博爾…你快來吧…”

    “坎博爾?你居然相信那個男孩會回來?可笑。”醫生從右側超過了哲克斯,白色的大褂在身後翻滾,頭也不回的說“他早就拋棄你們離開斯巴達城了,這種人我見過太多。”

    哲克斯清楚看見了艾布特嘴角的泡沫,他心急如焚,卻沒有任何辦法,只能這麼痛苦的看著“坎博爾和那些人不一樣,他是我兄弟!我兄弟去付款了,收據馬上就到,听見了嗎你們這群該死的蟑螂!這個病人出了事他會殺了你們!”

    醫生懶得再回答他,前進的步伐徒然加快。他很清楚,失去呼吸機,折疊擔架上躺著的病人就快死了,他們必須在這之前把病人丟出去,病人死在大街上就和醫院沒有任何關系了,凌晨四點左右會有專門的人清理路邊的尸體。

    腳步落下回音陣陣。兩側的地板上安裝著玻璃燈罩,燈光自下而上照亮了整條甬道。

    醫生突然走不動了,那是有人扯住了他們肩上的折疊擔架。

    坎博爾怒視醫生“為什麼拔掉我父親的氧氣管?”

    “因為你交不起醫藥費!”醫生煩躁的說“快讓開,否則我有權把你拘禁!外面守門的保安是瞎子嗎?怎麼又放進來一個?”

    “這是收據。”坎博爾把收據遞給醫生,俯下身幫艾布特做人工呼吸。

    收據?莫非這個男孩弄來了三萬元的手術費?那不可能,收據絕對是假的。

    醫生仔細查看,希望從某些細節找出端倪。可他越看越吃驚,因為這張收據沒有任何問題。支付金額35000元,下方印有斯巴達綜合醫院的防偽印章。

    “呼吸機…我需要一台呼吸機!”一貫冷峻的坎博爾大呼小叫起來,揪著另一名醫生的衣領怒吼“我明明買了50個小時,時間還沒到,誰讓你們擅自撤掉呼吸機的?!如果我父親出了意外你就死定了,即使你是公爵!”

    坎博爾的身高只到那醫生的肩膀,瘦弱的身材看上去弱不禁風,憤怒時卻讓醫生感到驚悚。仿佛你面對的不是一個男孩,而是一頭憤怒的餓狼,隨時有可能撲上來咬斷你的喉嚨。

    保安握住坎博爾的手腕用力向後扯,然後松手把警棍對準坎博爾的脊背,按動開關。一股電流涌出,金黃色的電火花在瞬間導到坎博爾全身。坎博爾應聲倒地,身體因為劇痛而抽搐不止,頭發和眉毛都豎起,鋼鐵般堅硬。

    槍支彈藥歸國家系統直接管控,私人是無權持有的,斯巴達綜合醫院也不行。為了防止病人家屬鬧事,斯巴達綜合醫院的保安們都配備有xl—02式警棍。這種警棍由新希臘共和國自主生產,充滿電後電壓極高,三根配合在一起可以把戰馬電暈,單獨使用能讓成年人在瞬間失去抵抗力。

    “準備呼吸機!”醫生把收據裝在上衣口袋里,拍了另一名醫生的肩一下“收據是真的,立刻給這個病人安排手術!”

    “收據是真的?他從哪弄來的三萬多元錢?搶劫銀行嗎?”

    “我們不管他的錢是從哪弄來的,他交了錢我們就得給他治病。不要廢話了,這個病人的氣管已經被積液堵住,再不做引流就死了。”

    “好…”

    兩個醫生手忙腳亂,沿著甬道原路返回。只剩下倒地抽搐的坎博爾、保安和被保安拎著的哲克斯。

    哲克斯大笑起來,像只螃蟹一樣扭動四肢“听見了嗎?我兄弟的收據是真的。快放我下來,我們都是病人家屬。病人家屬付了錢你們就得好好招待,讓我們吃免費的面包、牛奶和夾肉的漢堡。”

    哲克斯並不擔心坎博爾,他曾被警棍電擊過很多次。被警棍電擊沒有生命危險,最多在接觸警棍的地方留下一塊疤痕,稍微休息一下就好了。

    保安愣了一下,放開哲克斯並蹲下身把坎博爾扶了起來,尷尬的把警棍掛在腰間,用粗糙的大手幫坎博爾拍打灰塵“很抱歉,我以為…”

    坎博爾的牙齒還在打顫。他沒心思找這個保安的難堪,用顫抖的手從褲兜里掏出另一張收據遞給哲克斯。哲克斯一把搶過,大笑著飛奔。有這張收據他就能拿到消炎藥和抗生素,能從死神手中救回他的妹妹奧黛麗艾德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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