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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雲凡抬起頭，隔著標本一樣生硬的竹葉向上望去。
天空幽暗而深邃，沒有迷霧，沒有太陽或月亮，也看不到任何星光。
仔細觀察了一會附近的植物，張雲凡找到一株熟悉的灌木，那旁邊原本有幾個矮小的青竹筍，如今已經消失不見。
這是來時的方向，大致是東方，是晉陽鎮的方向。
張雲凡在出發前檢查起身上物品。
銀兩和兩塊玉牌在右邊褲兜，小冊子在左邊，左手握著匕首，這就是他的全部家當。
張雲凡將襯衫的扣子逐一扣上，又握緊拳頭對著空氣砸了兩下給自己鼓勁，然後便開始向東走，步伐平穩有力。
路上，一切都是那麼的相似，竹子、灌木、灰燼…
像是從生產線上批量搬運過來的一樣。
不知走了多久，一條斜向延伸的溝壑攔住了去路。
這溝壑深達一米，周圍所有灰燼都主動避開這個位置，就像冰塊躲避火焰。
溝壑里面，除了黑土還是黑土，看不到蟲子和小動物，沒有任何活物的痕跡。
張雲凡用腿將厚重的灰燼撥向溝壑，這些灰燼在接近到一定範圍後直接分解消失，距離大約是半米。
“不知道其他東西進去會怎樣…”
他又掰下一根樹枝，準備將其丟進溝壑，可樹枝剛剛離開“母體”，就快速變軟發灰，成為了灰燼的一員。
這說明了什麼呢？
張雲凡想不清楚，只在心中默默記下這個現象。
思考了一會後，他用力扯下襯衫上一根白色布條，丟向溝壑。
在布條接觸到黑色土壤的一瞬，土壤似乎活了過來，開始不斷涌動，像一片有生命的流沙沼澤，快速將布條吞噬。
張雲凡深吸一口氣，不管溝壑下到底有什麼，跨越過去絕不是明智的選擇。
于是，他開始沿著溝壑的邊緣，朝偏向東邊的方向走去。
他渴望能在詭異的寂靜中听到一絲人類的聲音，哪怕是敵人或是自己也好。
可他不敢出聲，害怕引動未知的存在，害怕喚來邪異的目光。
又走了不知多久，終于，原本密集的竹子變得稀松。
張雲凡眼楮一亮，加快了行走的步伐。
很快，視野變得開闊，他走出了竹林。
前方一片蒼茫，白色的灰燼像平整的沙漠一樣望不到邊。
右邊，溝壑一絲不苟地繼續向斜前方延伸。
左邊遠處，漆黑幽暗的夜空下，有一片灰白色的迷霧，朦朧中，一座小鎮若隱若現。
那是破碎世界中的晉陽鎮。
張雲凡深吸一口氣，沿著竹林邊緣向小鎮靠近，時不時回望一眼竹林深處，以防被未知存在偷襲。
距離逐漸縮短，灰霧越發濃重。
他發現空氣中漂浮的灰白物質沒有濕潤的感覺，不是水汽，吸入後沒有異樣，也不是塵埃。
仿佛不存在于這個世界，像是漂浮著的“光”。
這讓張雲凡聯想到了“極光”，他猜測灰霧是沒有實體的物質。
繼續向北走，隨著焦糊味和劣質油味的加重，張雲凡來到了離開小鎮時的西側路口，他側身躲在幾根竹子間觀察里面的情況。
路中央，一團搭成錐子形的黑油之塔堵塞了道路，緩慢旋轉蠕動著。
它跟張雲凡第一次到破碎世界時，小巷外的那團黑油很相似，不過規模要小些，看起來也不是太活躍。
路兩側的建築牆壁上，粘著些許黑色物質，星星點點，像剛發霉的面包。
張雲凡注意到，小鎮所有面向外側的牆壁上沒有任何黑油，灰霧也僅僅彌漫在小鎮附近。
結合起上次在巷子里看到的情況，他推測越靠近小鎮中心，黑油就會越多越活躍，迷霧也會更濃重。
“也許霧跟油存在某種關系…
“晉陽鎮中應該能找到兩者的源頭。
“不知道線索在破碎世界還是在現實世界…”
由于四周較為空曠看不到危險，張雲凡決定冒險靠近一些，近距離觀察堆砌在一起的黑油之塔。
但他不敢用常理思考，那團物質一直在蠕動，不能確定是否具有意識，算不算活物。
為了不驚動它，張雲凡貓著腰，握著匕首，躡手躡腳地摸向右側的院牆。
在此過程中，地面上的灰燼逐漸變薄，露出了平坦的土路。
貼著院牆，張雲凡做了兩次深呼吸，然後才緩慢靠近邊緣，探頭向路中央看去。
黑油塔的表面上有幾個隆起，不時會冒出一個氣泡，似乎有東西在伸展肢體從里向外捅。
張雲凡邊觀察邊分析︰
“黑油可能是一個整體，也可能是一層包裹住某種活物的膜…”
張雲凡又向小鎮深處看去，這里的灰色迷霧較為稀薄，能見度有十幾米，從這個角度可以看見街道上除了兩側的建築以外空無一物。
越深入，牆壁上冒出的黑油就越多。
令張雲凡感到奇怪的是，這里所有建築物都很完整，完全沒有被毀壞的跡象。
他原本猜測那個恐怖腳步聲的主人一腳就能踏平晉陽鎮。
“那個巨大的東西到哪去了？
“難道腳步聲並不是生命體，而是類似地震的活動？”
張雲凡正在思索，突然，一群烏鴉從小鎮深處飛來，他趕忙縮回腦袋躲到牆後。
烏鴉們繞過路中央的黑油塔，飛進了竹林。
“這些畜生是從哪冒出來的？”
張雲凡帶著疑問看去，群鴉不可避免地撞到了竹子和矮樹，上面被觸踫的葉子全都碎成白色粉末，雪花一樣播撒在地上，融入灰燼之中。
“這就是灰燼的來源…”張雲凡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可還有問題存在，竹林外的空地也布滿灰燼，一望無際，無窮無盡。
林間的落葉顯然無法提供這種規模的灰燼，而且竹林雖死，卻枝繁葉茂，看起來未經破壞，這說明林中的灰燼也不是落葉碎裂形成的。
“灰燼到底是什麼？
“竹林到底怎麼了？
“為什麼整個破碎世界都光禿禿的？”
一個個疑問接連產生，張雲凡仔細回憶起來到破碎世界後看到的景象。
除了小鎮、竹林還有溝壑以外，這里看不到任何東西，地面甚至沒有坡度，灰燼平整的像密集種植的棉花地。
雖然張雲凡在現實世界也沒去過太多地方，但破碎世界的小鎮外顯然空曠得不正常，這說明兩個世界的東西並不是嚴格對應的。
大片灰燼就像游戲里沒有建模的地圖邊緣…
他想起妮可曾經說過，這個世界存在結構性的問題，穿越誘發了某種連鎖反應。
“我被拉到這里是因為魔王的改造，小鎮的存在可能跟黑油和灰霧有關…
“那竹林又為什麼會出現在破碎世界呢？
“難道跟溝壑有關？”
張雲凡在腦中排列組合為數不多的信息，希望從中找到規律。
他突然想到一個尚未思考的問題，那就是破碎世界跟現實世界的關系。
他仔細回想著頭腦中那個沒有感情的聲音透露的信息。
規則崩塌、秩序混亂的衍生物…
世界彌補漏洞的補丁…
以現實世界為基礎，雜糅一切的破碎世界…
想到這里，他決定做一個實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