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沒事。”她努力擠出一個微笑,額角卻滲出細密的汗珠,“就是……有點……”
話音未落,她臉色驟變,整個人蜷縮起來。羊絨披肩從肩頭滑落,露出被汗水打濕的發絲。
“去醫院,快!”他猛地抬頭,對著司機低吼,聲音竟有些發抖,“楓林第一人民醫院,走應急通道!
車如離弦之箭沖出雪地。車內,希雅的呼吸開始不穩,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
她咬著唇,努力不發出聲音,可每一次宮縮襲來,身體都不由自主地繃緊,手死死掐進他的掌心。
“小廖,你馬上聯系產科劉主任,雙胞胎,可能早產,現在在路上……對,陣痛很密集……”
他的聲音在發抖。這個能在千人大會上侃侃而談的男人,此刻連話都說不利索。
“還有多久?”希雅喘著氣問。
裴語遲看了眼導航,心如刀絞︰“十五分鐘,堅持住……”
“疼得厲害嗎?”他緊緊摟著她,聲音低啞,每一個字都像從喉嚨里擠出來。
“還……還好。”她勉強笑,“就是……兩個小家伙,好像特別著急見爸爸。”
裴語遲眼眶發熱。他知道雙胞胎早產的風險——低體重、呼吸窘迫、神經系統發育不全……
每一個詞都像刀子在他心上劃。他不敢想,只能一遍遍輕撫她的背,低聲安撫︰“別怕,我在。我在呢……我們馬上就到。”
“師傅,再快點兒!”
“已經是最快了,裴先生!”司機額頭冒汗,“雪天路滑……”
希雅的呼吸變得急促,像溺水的人拼命想要抓住什麼。她的手死死攥著裴語遲,指甲幾乎要嵌進他的皮膚里。
“裴語遲……我……”她的聲音在顫抖,“好像……真的要……”
“別怕,我在。”他把她半抱在懷里,一手輕撫她的後背,一手瘋狂撥打電話,“媽,希雅要生了,我現在正送她去醫院,你們快來!”
他的聲音在發抖。這個能在千人大會上侃侃而談的男人,此刻連話都說不利索。
“我怕……”她第一次露出脆弱,淚水順著臉頰滑落,“撐不住了……”
“再開快點!”他幾乎是朝著前座的司機吼出來,一只手緊緊握住希雅的手,另一只手徒勞地想幫她穩住隨著宮縮而顫抖的身體,“希雅,看著我,呼吸,跟著我呼吸……沒事的,我們馬上就到……沒事的……”
他近乎失態地打斷她,眼眶發紅,“你和孩子都會沒事的,一定會!”
突然,希雅尖叫出聲,整個人弓成蝦米狀。裴語遲感覺到掌心一片濕熱——
“破水了……”希雅的聲音細如蚊吶,臉色蒼白如紙。
裴語遲的大腦一片空白。他這輩子處理過無數復雜的算法,解決過無數棘手的問題,但此刻,面對生命最原始的降臨,他束手無策。
話音未落,米白色披肩下,溫熱的液體已悄然洇開,順著座椅緩緩流下,滴落在車內地毯上,暈開一片深色的濕痕。
“裴先生,”司機的聲音帶著顫抖,“前面……堵死了。雪太大,車動不了。”
裴語遲猛地抬頭。
擋風玻璃外,層層疊疊,將整條路封死。車燈的光暈在風雪中掙扎,照不出十米。
後視鏡里,是無數停滯的紅色尾燈,像一條被凍僵的血脈。
“希雅!”他轉回頭,心猛地一沉。
她的手正一點點從他掌中滑落,指尖冰涼,眼皮沉重地垂下。
“希雅!希雅!”他聲音撕心裂肺,用力拍她的臉頰,“別睡!看著我!求你……看著我!”
沒有回應。她像一片雪,正緩緩沉入無邊的寂靜。
他瘋了一樣解開安全帶,一把將她整個人抱進懷里。她的頭靠在他肩上,滾燙的額頭貼著他的頸側,呼吸灼人。
“堅持住……求你了……”他喃喃著,聲音破碎,眼淚終于砸下來,混著她額角的冷汗,滾進衣領。
他知道雙胞胎破水早產意味著什麼——宮內感染、缺氧、窒息……每一個字都是懸在頭頂的鍘刀。
而她,正獨自承受著這一切。
“裴語遲……”她忽然睜開眼,唇色慘白如紙,氣若游絲,“萬一……我撐不住……孩子……交給你……”
“不會的!”他第一次對她吼,聲音嘶啞,淚水模糊了視線,“沒有萬一!你听見沒有?沒有萬一!你必須活著!你和他們,都必須活著!”
他抱得更緊,仿佛要將自己全部的體溫、心跳、呼吸都渡給她。
車外,風雪咆哮,世界死寂。
車內,只剩她微弱的喘息,和他近乎崩潰的低語。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絕望中——
嗚——嗚——
遙遠的雪幕深處,一道刺目的藍光撕裂了風雪。
緊接著,是救護車尖銳而堅定的鳴笛,由遠及近,穿透層層雪牆,像一把利刃,劈開了死局。
是廖敦敏。
他沒有等他們抵達醫院,而是立刻聯系楓林中心醫院,派出救護車逆向出診,冒著風雪,朝他們被困的方向疾馳而來。
“快!產婦破水了!雙胞胎,可能早產!”車門剛開,醫護人員已沖上前來,動作迅捷如風。
擔架迅速展開,希雅被小心翼翼地抬上。她最後看了裴語遲一眼,嘴唇動了動,卻沒再說話。
裴語遲緊隨其後,一腳踏入雪中,深及腳踝。他死死攥著希雅的手,不肯松開,直到醫護人員將她推入救護車,他才被半推半拽地上了車。
車門“砰”地關上,隔絕了漫天風雪。
車內應急燈慘白閃爍,監護儀發出規律的“嘀——嘀——”聲,像生命的倒計時。
希雅躺在擔架上,氧氣面罩覆在臉上,臉色依舊蒼白,但手指微微動了動,似乎在回應他緊握的手。
裴語遲跪在她身邊,額頭抵著她的手背,肩膀劇烈起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