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裴語遲緩緩睜開眼,轉過頭,靜靜望著這個陪了他十年、從實習生一路走到核心團隊的年輕人。他的眼神不再鋒利,而是柔軟得像深夜的湖。
他輕聲道︰“……小廖。”
那兩個字,像一聲嘆息,又像一聲確認。
“你說錯了。”
廖敦敏一怔,抬起淚眼。
裴語遲看著他,嘴角微微揚起,聲音低沉卻清晰︰“應該說謝謝的,是我。”
他頓了頓,指尖輕輕敲了敲座椅扶手,像是在敲擊一段塵封的記憶。
“我知道自己想做什麼,可光有想法,沒人扛住落地的重量,它就是一場夢。是你,在每一次技術卡殼時通宵調試;是我被質疑‘太激進’時,你站出來說‘這是未來’;是我在外奔波,你守著楓林,不讓它倒,也不讓它變。”
他聲音微啞︰“你說我鋪路?不,是你把路走成了。我畫了個圖,可你是那個一磚一瓦把它砌起來的人。我信你,不是因為我多英明,是因為我看得見——你心里也有火,只是你一直把它用來照亮我的方向。”
他抬手,輕輕拍了拍廖敦敏的肩,像多年前那個雨夜,他第一次把方案交到他手上時那樣。
“所以,別哭。我們才剛啟航。未來的路還長,風更大,浪更急。但只要你在,我就敢往前走。”
車窗外,城市的燈火依舊璀璨。
而車內,兩個男人在夜色中沉默相望,無需多言。
他們知道,有些情誼,不靠血緣維系,卻比血更濃;
有些夢想,始于孤獨,卻因同行者,終成星河。
……
院子外,兩道車燈劃破深夜的寂靜,映在窗欞上。希雅的父母同時起身,門應聲而開。
凌晨兩點的風帶著寒意,裴語遲站在門前,聲音里帶著歉疚︰“爸媽,不是說好不用等我嗎?這麼晚了對身體不好。希雅睡了吧?”
沈佩雲接過女婿的外套,眉眼間盡是溫柔︰“她知道你舍不得她熬夜,早早歇下了。我們年紀大了,睡眠淺,你難得回來一趟,又忙到這麼晚,我們等著心里才踏實。”
她輕聲細語,像是怕驚擾了夜的寧靜,“灶上溫著百合粥,喝一碗再睡?”
裴語遲搖搖頭,聲音里帶著疲憊︰“明天還要趕早,不吃了。這些日子我不在家,辛苦你們照顧希雅。”
希遠征拍了拍女婿的肩,語氣里滿是理解︰“自家人說什麼客氣話。你才是不容易,快去歇著,明早下來吃早餐。”
裴語遲輕手輕腳地上樓,推開臥室門的瞬間,床頭的暖燈應聲而亮。
“回來了?”希雅從被窩里坐起身,睡眼朦朧中帶著欣喜。
他快步走到床邊,俯身將人擁入懷中,聲音低沉溫柔︰“吵醒你了?我先去沖個澡,你快繼續睡。”
浴室的水聲淅淅瀝瀝,像是夜的呢喃。
不多時,水聲停了。希雅听見他關燈的輕響,赤腳踩在地板上的聲音一步步近了。
被子掀起一角,帶進一陣涼意。她本能地往里縮了縮,下一秒,熟悉的體溫貼了上來。
裴語遲的手臂從她腰間穿過,輕輕一帶,她整個人就被攏進了懷里。他的下巴抵在她的發頂,呼吸里還帶著薄荷牙膏的清新。
\"冷不冷?\"他的聲音已經含糊不清。
希雅沒回答,只是往後靠了靠,脊背貼著他的胸膛。她能感覺到他的心跳,起初還有些急促,漸漸地,慢了下來。
她悄悄握住他搭在自己腰間的手,指尖輕輕摩挲著他柔軟的指腹。他的手指微微動了動,反握住她的手,十指交纏。
“睡吧。”他在她耳邊呢喃,聲音越來越輕。
希雅閉上眼,感受著他漸漸均勻的呼吸。他的手臂即使在睡夢中也沒有放松,像是怕她跑了似的。她小心翼翼地調整了一下姿勢,讓自己的頭枕得更舒服些。
他立刻有了反應,手臂收緊了一下,嘴里咕噥了句什麼,又沉沉睡去。
月光從窗簾縫隙漏進來,照在兩人交握的手上。希雅輕輕抬起另一只手,描摹著他的眉眼輪廓——從眉骨到鼻梁,從嘴角到下頜。她的動作很輕,像羽毛拂過。
裴語遲突然抓住了她作亂的手,眼楮都沒睜開︰“別鬧,困。”
“我沒鬧。”她小聲辯解。
“嗯。”他把她的手拉到唇邊,輕輕吻了一下她的指尖,然後按在自己心口,“睡覺。”
這一次,兩個人都沒再動。
夜色深沉,他們的呼吸漸漸同步,像是養成的默契——即使在夢里,也知道彼此就在身邊。
希雅依偎在他胸前,听著他均勻的呼吸聲,一動也不敢動,只想讓這難得的相聚時光再多停留片刻。
清晨不到六點,希雅睜開眼,身旁已經空無一人。她急忙推開臥室門,循著香味望向餐廳——
晨光熹微中,父母和丈夫正坐在餐桌前低聲交談。裴語遲一邊喝著豆漿,一邊听著岳父說話,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意。這一刻,時光仿佛被溫柔包裹,希雅忽然濕了眼眶。
若是當初任性一點,倔強一點,又怎能見到這樣溫暖的畫面?
這個她深愛的男人,不僅走進了她的生命,更完整了她的整個世界。
……
晨霧未散,省委常委會議室已氣氛凝重。省委書記林振國端坐主位,省委宣傳部部長、發改委主任、財政廳、大數據局等十余位廳局一把手列席。這不僅是一次匯報,更是一場資源博弈與戰略定調。
“開始吧。”林振國聲音沉穩,目光聚焦在今日匯報的主角——國家楓林)智能媒體中心籌備組副組長裴語遲身上。
裴語遲一身剪裁得體的深色西裝,身姿挺拔如松,佇立在多媒體演示屏前。
他神情沉靜,眼神銳利而專注,並無尋常年輕干部面對如此陣仗時的局促或激昂,只有一種沉甸甸的、經過千錘百煉的自信與從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