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據流瞬間涌入，她起身時扶腰的角度和力度——腰椎承重負荷計算……孕期骨盆前傾度數推算……最優的孕婦起身輔助姿勢模型構建……
劇痛！
仿佛有無數根冰冷的鋼針，同時刺入他的太陽穴，並迅速向整個顱骨蔓延。
視野瞬間被閃爍的黑白噪點覆蓋，耳邊響起尖銳的蜂鳴。心髒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猛烈地抽搐了一下，隨即瘋狂地擂動起來。
冷汗瞬間浸透了後背的衣服，一股冰冷的寒意從脊椎直沖頭頂，讓他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
他死死咬住下唇，嘗到了淡淡的鐵銹味，才勉強將那聲即將沖口而出的痛呼壓了下去。
手指深深陷入軟墊里，卻感覺不到絲毫力量，只有一片麻木和虛弱。
“裴語遲！”希雅這次看得真切，再也顧不得什麼，急切地挪到他身邊，冰涼柔軟的手覆上他緊握的拳頭，“你的手好冰！臉色怎麼這麼難看？要不要叫醫生？”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孕期的情緒本就敏感，此刻被裴語遲的痛苦模樣徹底擊潰了防線。
裴語遲艱難地睜開眼，視線模糊了好一會兒才勉強聚焦在希雅寫滿驚恐和心疼的臉上。他想說“別擔心”，想抬手擦掉她眼角的淚，但劇烈的頭痛和心悸讓他連動一動手指都困難萬分。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只能發出破碎的氣音。
“對……不起……”他艱難地擠出幾個字，每一個音節都耗盡力氣。巨大的無力感和挫敗感像冰冷的潮水將他淹沒。他曾經揮灑自如、思維敏捷，如今卻連看著希雅整理嬰兒用品這樣最平凡的幸福時刻，都成了酷刑。
這份“天賜”的能力，此刻就像一把插在他大腦里的雙刃劍，每一次“閃光”都伴隨著自身生命力的劇烈燃燒和流失。
希雅緊緊握住他冰冷顫抖的手，試圖將自己的溫暖傳遞給他。她慌亂地抽紙巾擦他額頭的冷汗，動作輕柔卻掩飾不住內心的驚惶“別說話了，休息！什麼都別想！”
她不敢再去看那些嬰兒用品，仿佛它們是什麼可怕的誘因。她摸索著拿起遙控器，關掉了原本播放著輕柔音樂的智能音箱——任何一點聲音都可能成為刺激源。
房間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裴語遲沉重而急促的喘息聲，以及希雅壓抑著的、細微的抽泣聲。
過了仿佛一個世紀那麼久，那陣撕裂般的劇痛才如同退潮般緩緩減弱，裴語遲的呼吸漸漸平緩，但臉色依舊灰敗，眼神空洞地望著天花板上的吊燈，那精致的水晶切割結構此刻在他眼中又自動分解成無數的幾何面、折射角度……他猛地閉上眼，強行掐斷了這個危險的念頭，換來一陣眩暈。
“希雅……”他聲音沙啞地開口，帶著濃濃的疲憊和自厭，“我……是不是很沒用？”曾經引以為傲的頭腦，如今成了最大的負擔和痛苦之源。
看著希雅明顯隆起的小腹，想到即將到來的新生命，這份無力感幾乎將他壓垮。
希雅把臉埋在他的手邊，溫熱的淚水濡濕了他的皮膚。“不許你這麼說！”她抬起頭，紅著眼楮，語氣卻異常堅定，“你活著，你回來了，這就是最大的有用！寶寶和我都需要你，只是……需要你慢慢好起來。”
她輕輕撫摸著他冰冷的手背，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听起來更平靜，“我們不急，爸爸，真的不急。這些……”她指了指地上的嬰兒用品，“都是小事，我自己慢慢弄，或者讓媽媽來幫忙。你現在的任務，就是安安靜靜地休息，養好身體。其他的，都不用管！”她帶著一絲嗔怪，又帶著無盡的心疼，試圖用輕松的語氣化解沉重的氛圍。
這該死的“超能力”，每一次運算都在透支他作為“人”的存在本身。他看著希雅強忍擔憂、努力微笑的臉，看著她眼中倒映出的那個虛弱不堪的自己，一股混合著絕望、不甘和對眼前人深切愧疚的情緒在胸中翻騰。
他需要關掉那個開關。那個在他腦子里瘋狂運轉、不斷抽取他生命力的開關。但他甚至找不到那個開關在哪里。這無盡的痛苦和失控感，像冰冷的鐵鏈，將他牢牢鎖在這具殘破的軀殼里。
他反手，用盡此刻僅存的一絲力氣，回握住了希雅的手，仿佛那是茫茫苦海中唯一的浮木。
他閉上眼楮，什麼都不想了。手心里傳來的溫度讓他稍微安心——那是希雅的脈搏，一下一下，很有力。
外面的陽光很好，可他心里卻像蒙了一層霧。那該死的計算能力就像裝在腦子里的機器，每用一次就要付出劇痛的代價。
他心里明白，這種折磨還遠沒有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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