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錯過孩子出生的那一刻我真的很對不住她和孩子，人家都是有老公在產房守著，她卻沒有……”
說到這里，他下意識搖了搖頭。
“裴老師，你有孩子了嗎？”
呵呵，他笑了笑。
“不過，你們城里人有自己的煩惱。”
裴語遲心頭一震。這一問仿佛一根針，刺中了他心底最隱秘的愧疚。
他苦笑著說︰“說來慚愧，我和你其實也差不多。”
裴語遲輕嘆一聲，似乎是在對著夜空訴說，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語︰“是啊，物質豐富了，精神上的追求也就更多了。有時候，我們追逐的東西反而讓我們忽略了身邊最重要的人和事。等回過頭來，才發現有些時光一去不復返，有些機會一旦錯過，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哦，你們也有煩惱？”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戰場，無論是城市還是農村，煩惱不會因為環境的改變而消失，它只是換了一種形式存在。”
星空之下，裴語遲感受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孤獨，那是對生活和命運的無奈，更是對自己內心的困惑與質疑。
“那你妻子是做什麼的？”
王雲飛對裴語遲一直懷有著好奇心。經過剛才的傾訴，此時他也想更多地了解這個采訪過自己的人。
“她很優秀，是研究人工智能的。”裴語遲淡淡地說。
“人工智能，ai?”王雲飛聞言大為興奮，連忙調整了一下姿勢。
“我們現在也是用人工智能來巡檢的，比以前省了不少事，不過還做不到被人工智能完全取代。裴老師，你說未來有一天像我這樣的工作能被人工智能徹底取代嗎？”
裴語遲沉吟片刻，似乎在權衡利弊。最終他緩緩開口︰“我覺得是大有可能的。不過，取而代之的也許不完全是冷冰冰的機器，而是人類與機器的合作。”
“比如說，人工智能可以接管所有繁重危險的工作環節，而人類則充當監督和決策的角色。未來或許會有更多智能化的協作方式。”
裴語遲頓了頓，語氣變得格外鄭重，“但不管怎樣，我希望這項科技的本質是為了造福人類，減輕人類的勞動強度，讓每個人都能享受文明的成果。”
“我們所有人，都應該有機會過上富裕體面的生活，而不是被困在貧窮和艱難之中。”
王雲飛被裴語遲的話深深打動，點點頭，他突然轉過頭，對裴語遲說道︰“裴老師，你說我們這一代能不能趕上那樣的生活？”
裴語遲被他的樂觀所感染，不禁會心一笑，摟著他的肩膀鼓勵道︰“能，很快就可以實現了！到時候我再來采訪你，一起坐在星空下，來笑談當初的夢想終于實現了。”
“說好了，主持人一言九鼎！”王雲飛開心地應和道，“反正到時候我們人類應該都不太忙，也不用成天疲于奔命。這樣說，我們的命真好啊，這都讓我們趕上，哈哈！”
頭頂上，銀河依舊靜靜流淌，繁星閃爍，仿佛在見證這個美好的約定。
在這浩瀚的星空下，人類的煩惱與夢想都顯得如此渺小，卻又如此重要。
夜色越來越濃，卻將裴語遲的思緒越困越深。思緒像一卷舊畫軸在他心頭徐徐展開——
他想起希雅最近的孕吐反應，她那蒼白消瘦的側臉在他眼前一閃而過。
當初他們彼此都渴望擁有一個孩子，這個願望如今終于成真。然而隨之而來的，也有了新的煩惱。
裴語遲回想起當年對希雅的承諾——他發誓絕不會讓她患上產後抑郁癥。
然而現在看來，他恐怕還沒等希雅抑郁，自己就先行一步了。他忍不住深深嘆了口氣，眉宇間滿是自責。
那個他曾經發過毒誓的誓言如今已所剩無幾，事與願違。一念至此，他的內心更覺沉悶，如墜雲霧。
回想起前段時間的種種挫折失意，裴語遲不禁垂頭喪氣。明明他是那麼渴望，能夠把希雅接回身邊。
可現實卻是，由于自己心胸狹隘，最終還是沒能如願以償。
自己這樣的人，真的配當一個好丈夫嗎？將來孩子出生後，更多的瑣事會接踵而至，又怎能擔當起一個好父親的重任？
種種糾結盤踞在裴語遲心頭。
高原的夜晚來得格外迅速。暮色剛剛降臨，狂風便呼嘯而至，裹挾著細碎的沙礫，如同無形的利刃刮過臉頰。
裴語遲眯起雙眼，艱難地穿過營地，回到自己的帳篷。帳篷在風中劇烈搖晃，發出“啪啪”的聲響，仿佛隨時會被掀翻。
他鑽進帳篷，拉上拉鏈，瞬間將外界的喧囂隔絕。帳篷內的空間狹小而簡單，散發著一股淡淡的帆布味兒。
裴語遲摸索著打開小台燈，柔和的光線驅散了黑暗，也稍稍緩解了他內心的不安。
他拿出特地帶來的衛星電話，這是他與遠方的希雅保持聯系的唯一紐帶。
盡管近來希雅的態度愈發冷淡，但每晚的通話已成為裴語遲的習慣，甚至是一種精神寄托。
只有听到她的聲音，了解她的狀態，他才能安心入睡。
裴語遲看了看表，指針指向九點。他想，希雅應該還沒休息。深吸一口氣，他撥通了電話。然而，電話那頭只傳來冰冷的忙音，沒有人接听。
失落感如潮水般涌來，裴語遲咬了咬嘴唇，又撥通了岳母的電話。電話很快接通，傳來岳母溫暖的聲音。
“小裴啊，你在高原還好嗎？那里苦不苦，有沒有高反？”岳母的關切之情溢于言表。
裴語遲強打精神，簡單介紹了自己的情況，努力讓聲音听起來輕松愉快︰“一切都好，您和爸不用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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