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眾生!
良久,太後嘆了氣道,“如此,便是哀家錯怪了媚妃。”說著,將目光轉向她,淡淡道,“池兒莫要怪哀家才好。”
她扯開一個微笑,不咸不淡地說道,“所謂關心則亂,母後之心,池兒理解,又怎麼會怪罪呢。只是,還請皇上下旨,讓蓮相徹查此事,揪出真凶,繩之以法,以平賢妃之怨。”
聞言,鳳流軒怔了下,對言無殤道,“如此,此事便有勞蓮卿了。”
“臣,遵旨。”
太後瞥了她一眼,道,“此事,便交予蓮相了。哀家也乏了,萊嬤嬤——回宮!”
“恭送太後(母後)!”
她凝著太後的背影,冷冷一笑,卻見太後忽然回過身來,對言無殤道,“想不到蓮相對于書法竟如此有研究,改日哀家倒要向蓮相討教一番。”言罷,浮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轉身離去。
言無殤神色不改,她卻眼神陡暗,心,有灰暗冰冷的東西翻滾。
“池兒——”鳳流軒開口欲說點什麼,她卻搶過話頭,福身道,“皇上,臣妾先行告退了。”語罷,扭頭便走。
不料,走了兩步,一陣眩暈襲來,身子一個不穩,就欲倒下。
“池兒——”異口同聲的叫喚,她已落進一個清暖的懷,清雅的蓮香混著淡淡的墨香鑽進她的心底,莫名地感到心安。
悠悠然撐開眼,對上一泓清蒙水色,心瞬間變得綿軟,天地無色,夜風失聲,惟有膠著的眼眸,踫撞的心意。
“池兒——”鳳流軒的聲音卻打破了那一刻虛無的美好,驚醒沉淪的兩人。
他放手,她直起身,轉臉對鳳流軒道,“臣妾無礙,皇上不必擔心。”說著竟又是頭也不回地走,腳如踩棉花,頭卻似頂了巨鼎,沉得厲害。
“娘娘、娘娘——”隨著焦急的叫喚,點眉于前邊的楓樹里鑽出,看到她竟飛似地奔過來,顧不得什麼禮數,拉了她的手又驚又怕地說道,“娘娘不好了,明月宮出事了……”
她卻暗捏了點眉的手,示意她噤聲,點眉不解,“娘娘——”
“出了何事?”鳳流軒沉聲喝問,竟是少有的嚴厲。
點眉一愣,這才注意到鳳流軒等人的存在,忙要行禮,鳳流軒止住,道,“快說,明月宮出了何事?”
點眉有些猶豫,瞥了她一眼,方回道,“疏雲和其他幾個宮女全都遭人殺害了……”說著,竟哽咽起來,眼中隱約滲出晶亮液體。
想到疏雲,一陣難言的悲痛襲來,她閉了閉眼,只覺頭暈目眩,下一刻,已被鳳流軒一把抱起。
“回宮!”
她實在疲累,輕靠著鳳流軒的懷,閉上了眼,嗅著他身上的龍涎香的味道,卻不由地懷念那一方清雅蓮香。
點眉對一旁的言無殤福了福身,忙尾隨而去。
言無殤靜靜地站在原地,玉濯面容上波瀾不興,眼眸在閃爍的宮燈里不停地變幻,如同風生煙雲——
秋霜搖落,繁花盡,桂香成塵,惟有殘存的一縷幽香在黑暗里嘆息。
融暖的燈光下,深邃晶瑩的眼眸,溫柔凝視著鴛鴦錦繡被下的曠世容顏,似喜似憂,氤氳水霧,如同秀麗屏風上那一抹煙青春色。
潔膩光滑的手指,如水劃過那玉琢肌膚,輕輕溜過那秀麗的眉,巧致的鼻,最後流連在那抹淡色胭脂的芬芳,最終,因著一聲嘆息,流水退卻,惟有清潤暗留。
鳳流軒輕輕地收回手,攏進衣袖里,嘆息著又伸出,落下芙蓉帳子,瞬間隔絕那一方麗色。起身,離去。
就在芙蓉瞬落的剎那,她卷扇長睫如被風吹動,微微顫著,睜開來,眼眸亮若晨星,冰冷的氣息彌漫開來,冷了松軟的被窩。
估摸著鳳流軒已出了明月宮,她坐起身,掀開帳子,下得床來,用銅盆里的冷水潑了臉,拍干。轉身到香案前,理了理發,抹上妝粉,掩蓋那蒼白的顏色。
凝了一眼銅鏡里如染秋血的眸,她慢慢轉頭,對著殿外喊道,“來人!”
點眉匆忙地進來,“娘娘——”神情有一絲慌張,以為又出了什麼事,看到她正悠閑地擺弄著百寶盒上的綠松石,方松了一口氣。
她抬眼笑了笑,說,“你這丫頭倒也忠心,如此緊張本宮的安危。”
點眉笑了笑,沒有言語,只移步靠近前來。
她笑看點眉一眼,旋即垂眼來細看那綠松石上嬌麗柔媚的顏色,用手指撥了撥百寶盒上的精巧小鎖,漫不經心地問,“那日,本宮讓你換與太後的玉佛珠,結果如何了?”
點眉眨了下眼,低聲回道,“已經換好了。”
“哦?”她輕笑了下,說,“你這丫頭,似乎什麼事情都難不倒你呢。”
點眉謙虛道,“娘娘過獎了,點眉只是盡心完成娘娘交付的事情罷了。”
“嗯,難得你如此盡心。”她笑說,忽然問了句,“現下什麼時辰了?”
“已經未時了,娘娘。”
“未時?”她笑著手指輕敲了下盒面,“正是鬼魅出沒之時。甚好!”
聞言,點眉愣了下,不明白她此話深意。卻見她抬眼起來,目光冷厲如冬風,語氣卻是淡然地說道,“知道麼,那佛玉珠子上已侵透了劇毒之物——”
點眉面色倏變,很快又恢復平靜。
她眼眸略轉,忽然笑開,說,“怎麼,你不怕?”
點眉看著她,鎮定自若地道,“點眉對娘娘之忠心天日可表,相信娘娘定然不會加害與點眉,點眉又何須懼怕!”頓了下,“況且,娘娘定還有用點眉之處。”
“好個天日可表!”她笑得極為嬌嬈,眉目含春,極為柔和,一如她說話的語氣,說出的話卻是讓人心驚。她說,“本宮知你之忠心,故而,今夜里便有一事要交付與你。未時,福壽宮,殺太後。”
聞言,點眉大駭,臉色瞬地變得慘白,圓睜的眼,收縮的瞳孔里清楚地映著她笑意如花的臉,嘴唇張了張,卻半字也未吐。
她只定眼笑看,對于點眉的反應無半點意外,淡然問道,“怎麼?天日可表之心竟就如此不堪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