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臨淵和鶴迦其實並不熟,只是曾見過幾面罷了,最多不過是交了一次手,沒有分出勝負。
    當然,他認為他贏了。
    但謝臨淵也的確多次听說,鶴迦若是動怒,朝廷上下都攔不住。
    只是鶴迦真正怒極的時候很少,大多數情況下,他沒有任何情緒上的波動。
    不同于永寧公主已經到了喜怒不露于形色的境界,燕王像是一塊沒有心的頑石,毫無感情可言。
    他為數不多的感情,也就給了永寧公主這個從小帶到大的妹妹。
    “應該……也生不出什麼事端吧?”項鳴玉還是不確定道,“以我們現在的狀態,也踫不到活人,就算小鶴再生氣,那也是……一拳砸在棉花上啊。”
    “姑姑所言極是。”花映月摸著下巴,煞有其事道,“但依我之見,如果阿瀾招的夫婿是神霄樓主的話,是多麼美滿的一件事情,神霄樓主為阿瀾所做的,你我可也都看在了眼里。”
    晏听風為了夜挽瀾,不僅連性命都不要了,甚至還在生命的最後時刻,讓他這條命達到最大的利益化。
    他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如今他能死而復生,他們也喜不自勝。
    有神霄樓主在,就像是多了一根定海神針,讓他們的心也都安定了下來。
    若說在這個世界上,有誰有能力站在永寧公主身邊,也只有神霄樓主了。
    但燕王鶴迦又對永寧公主極其的愛護,恐怕就算是再優秀的男子,也入不了這位四方王爵之首的眼。
    “樓主可不僅僅只是武學奇才。”霍驚羽笑,“他若沒有極強的為人處世的手腕,哪里能夠坐穩武林盟主這個位置,霍某相信樓主一定能夠化所有干戈為玉帛。”
    花映月嘆了一口氣︰“可兄長的脾性……其他不重要,重要的是一會兒絕對不能夠波及到我們。”
    鶴迦抬手,在棋盤上落下了最後一枚棋子。
    棋盤上黑白棋子交錯,誰也不讓誰,竟然成了一盤死局。
    “王兄好興致。”一道不緊不慢的聲音響起,“自己與自己對弈,分不出勝負,不如我陪王兄手談一局,王兄也可以試試我如今的棋藝。”
    鶴迦的眉梢一動,手一揮,面前幻化出的棋局頃刻間便煙消雲散了。
    夜挽瀾在他面前站定,是真的很可惜︰“王兄怎麼不讓我多看一眼,我若將此棋局記住,也一定能夠耨流傳百世。”
    “你鮮少用這樣的語氣同我說這麼多的話。”鶴迦淡淡地哼笑了一聲,“人呢?”
    夜挽瀾知道就算她裝做什麼都不懂的樣子,在鶴迦面前完全不管用,她挑了挑眉︰“听說要見家屬,听听去整理衣裝、焚香沐浴了,禮數總是不能少的。”
    听到這句話,鶴迦的神情一頓。
    花映月和項鳴玉對視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驚訝。
    很顯然,鶴迦今天絕對不可能順利讓晏听風過關。
    可以說,從將要見鶴迦的那一刻開始,晏听風的每一步都走在了刀刃上。
    稍有差池,就會跌入萬丈深淵。
    但很明顯,這第一關,晏听風已經過了。
    謝臨淵摸了摸下巴︰“他有點能耐啊,我也的確听說燕王極重禮數。”
    “對癥下藥。”林梵音說,“看來樓主早就將燕王殿下的大小事跡都已經了解透徹了。”
    晏听風的確全部了解了一遍。
    他並不懼怕燕王,但燕王是夜挽瀾的兄長,他需要得到燕王的認可。
    又過了幾分鐘,晏听風到了。
    鶴迦抬頭看去,目光冷冷,這一看,他卻是先一怔︰“你的頭發……”
    “樓主昔年以身殉道,青絲化白發。”這次開口的是月箏,“所以……變成了這副模樣。”
    “以身殉道……”鶴迦動容。
    萬軍之戰降臨,他作為最早赴死的那一批,並不知道之後神州到底會發生什麼。
    是新生,還是毀滅,他全然不知,但他慨然赴死。
    晏听風站定,頷首微笑︰“又見面了,燕王。”
    他如今修為恢復,已經能夠看見鶴迦等人了。
    “神霄樓主,別來無恙。”鶴迦淡淡地說,“本王先不過問你和小瀾的事情,本王問你幾個問題,你若答得讓本王滿意,可以進一步商量。”
    他並不傻,縱然其他人都不說,他又豈會猜不到夜挽瀾和晏听風之間的關系?
    “哦?”晏听風笑容不變,“還請燕王賜教。”
    鶴迦問︰“籍貫何處?家中還有何親人?”
    夜挽瀾的眼神微微一變︰“王兄——”
    鶴迦抬手,制止了她接下來要說的話,目光直視著晏听風︰“作為兄長,本王總要調查清楚。”
    “燕王所言極是。”晏听風神情從容,不慌也不忙,“籍貫神州錦城,如今定居雲京,父母雙亡,孑然一人,但今有父親北殷和母親玄檀,我視他們如親生父母。”
    鶴迦自然知道在神霄樓主三歲那一年,他的父母慘遭被殺。
    也正是這件事情成為了導火索,鑄就了一個草根出身、從尸山血海中殺出來的武林至尊。
    他會問出這個問題,也是在探查晏听風的情緒把控能力。
    晏听風沒有失態,將所有的事情坦然大方地說了出來,倒是讓鶴迦有些意外。
    他以為他觸及晏听風悲慘的過去,晏听風會當場甩臉就走。
    可晏听風沒有,依然是一副淡然含笑,巋然不動的模樣。
    花映月悄聲對項鳴玉說︰“姑姑,看來兄長的這第一個刁鑽問題,樓主已經過關了。”
    鶴迦不喜也不怒,又問︰“今年年歲幾何?”
    晏听風稍稍地思索了片刻︰“二十有四。”
    他並沒有說謊,這具身體剛好是風華正茂的二十四歲,不多也不少。
    北殷和玄檀也的確為這具身體嘔心瀝血,他醒來的時候也只是催動內力,讓內力在四肢百骸中運轉了幾個周天,經脈便
    “二十四?”鶴迦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眼,“樓主三百年前就已經名震江湖了,何來的二十四?”
    三百年前,他看神霄樓主是人中之龍,少年英雄。
    可三百年後,他看神霄樓主怎麼都不順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