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箏的手一抖,端著的藥碗差點摔落在地。
    她震驚地看著晏听風,幾乎懷疑自己听錯了。
    “……”
    交談聲停止,整個房間都寂靜了下來。
    “唰”的一下,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了年輕俊美的白發男人身上。
    有驚疑不定,有警惕戒備,也有不可思議。
    月箏有些不可置信地開口︰“你……”
    她本就換了一副軀體,即便她已經將這具軀體的容貌改變了,可還是跟先前的蓬萊聖女有所不同。
    她也的確五大世家面前展露了蓬萊術法,以及拿出金剛罩困住使者妙音。
    可晏听風才剛回來,並未看見。
    就算他看見了,又怎麼會知道……
    “你也回來了。”晏听風凝視著月箏的雙眸,輕輕笑出聲,“我更高興了。”
    除了他在年少時期,殺掉最後一名仇人之後,他真的很久沒有這麼高興過了。
    有蓬萊聖女月箏在,蓬萊傳承便不會斷絕。
    雖然極致的武學可破掉術法,但並非誰都能夠將神策槍法、天行九劍修煉到至高境界。
    而面對亞特蘭蒂斯人,術法才是關鍵。
    這一句,更是讓所有人都被震在原地,失語到麻木。
    他到底……
    霍驚羽忽然起身,失聲脫口︰“樓主?!”
    他們一直在推測晏听風的身份,最後一致認為,他應是北溟教中人,實力深不可測,恐怕能夠與星昀比肩。
    但在月箏歸來之後,這個猜測也被無情地否認了。
    既然不是北溟教的人,那麼晏听風為何會北溟術法?
    他們千算萬算,竟然真的漏了一個人——
    神霄樓主。
    這位六大門派掌門聯手也只是堪堪打了一個平手的武林至尊,江湖第一人。
    知彼知己,才能百戰百勝。
    六大門派武學,他雖不曾樣樣都會,可他卻一一了解過。
    除卻一身出神入化的刀術之外,神霄樓主精通北溟術法以及蠱術。
    只是他出手的機會太少太少了,就算有不長眼的敵人還沒有見到他的面,已經被他斬在刀下。
    別說見他施展術法和蠱術,連他的刀法都欣賞不了一二。
    如果晏听風是神霄樓主,那麼一切便都說得通了。
    饒是月箏,也因為心神俱震而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她看著這張對她來說並不熟悉的臉,可此刻,他身上所散發出的氣息卻令她極其熟悉。
    在得知夜挽瀾是永寧公主的時候,月箏便已感慨萬分,無法自制。
    沒想到,三百年後的神州,神霄樓主也在。
    “月箏……”月箏喉嚨滾了滾,強壓下梗咽,才終于吐出了四個字,“拜見樓主。”
    即便知道晏听風看不到這個房間內還有諸多昔日的同袍,霍驚羽也抱拳,行禮︰“拜見樓主。”
    林梵音眼眶通紅,同樣也說出了這四個字︰“拜見樓主。”
    這一瞬,謝臨淵竟然有種重回昔日武林大會時的感覺。
    以六大門派為首的江湖各路人士前往中原匯聚,奉神霄樓主為武林至尊,以神霄樓為天下第一門派。
    那個時候,武林昌盛,江湖繁華。
    人人崇尚至高武學,想要變強。
    “我就不拜了。”謝臨淵別過頭去,不讓旁人看到他紅了的眼楮,他微哼了一聲,“算算輩分,就算他是神霄樓主,也要叫我一聲大師兄。”
    “本王原以為神霄樓主不以真面目示人,是因為他長得太丑。”花映月摸了摸下巴,“原來是因為太美。”
    “聖女不必拜我。”晏听風微微一笑,“如今,我也早已不是樓主了。”
    月箏將眼淚擦干︰“瞧樓主這話說的,難不成我現在還是聖女麼?”
    這個世間已經沒有神霄樓,也沒有蓬萊山了。
    “你的身旁還有人。”晏听風抬起頭,目光一掃,“我能夠感覺到,他們曾多次出現在小挽身邊。”
    “是,還有很多人。”月箏的眼淚又掉了下來,她輕聲說,“霍帥,劍聖,秦王,逍遙王,靖安公主都在,梵音掌門也方才回來了。”
    頓了頓,她哽咽道︰“樓主雖然看不到他們,但他們都在。”
    晏听風慢慢地閉上眼,聲音很輕︰“真好,我真高興。”
    現在他終于明白,容家太上長老為什麼會看到曾經逝去的英雄豪杰的命星,會再一次進入神州了。
    因為,他們都在逐一歸來。
    月箏將情緒平復下來︰“我還不知樓主到底……到底怎麼認出我的?”
    “我本不可能認出你。”晏听風低頭,看見了手中被他攥緊的紙條,“是公主。”
    這個稱謂被他說出來,帶著幾分溫柔的繾綣。
    他的眼神也溫柔至極,像是春風輕輕拂過。
    月箏一震︰“公主殿下?”
    “容時在我的靈魂深處留下了一道印記,我和他見了面。”晏听風撫摸著紙條,“他告訴我,公主便是我的眼前人。”
    只要一個點通了,那麼所有事情都會在頃刻間融會貫通。
    “你能看出我身上有噬生蠱,又知我壽元是幾何。”晏听風笑了笑,“除了聖女你還有你的師弟星昀,再無第三人。”
    “原來如此。”月箏的手抵著額頭,“公主殿下竟和樓主就在一起,可卻沒有……”
    因為他們三百年前從未見過,對真正的彼此也一無所知。
    所以哪怕兩人早已將後背交給了對方,他們也不知道對方到底是誰。
    “是啊。”晏听風苦笑了一聲,“若非容時,恐怕直到我去,也不會知道了。”
    因為在他的心里,早已有一個前提——
    那就是永寧公主已死。
    只要這個前提在,那麼其他一切都沒有用。
    “沒有人能阻止我去亞特蘭蒂斯找她。”晏听風淡淡地說,“這無關乎她是不是永寧公主。”
    他對永寧公主,是敬佩、是景仰、是棋逢對手的惺惺相惜。
    他對夜挽瀾,是喜歡、是傾慕、是心髒久違的顫動。
    但她們本是同一人,兩份感情交織在一起,逐漸攀上了至高點。
    即便是晏听風,也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情感。
    他只想盡快見到她,一秒的時間也等不下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