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民啊,這趟可不能白去。\"閻埠貴扶了扶眼鏡,從兜里掏出張皺巴巴的紙條,\"我托人打听了,龍平村後山有片野葡萄園,你順道摘兩串回來,三大爺給你泡酒。\"
易中海拄著拐杖從東廂房踱出來,銅煙鍋在青磚上磕得當當響︰\"老三,人家周師傅是去傳武的,又不是給你當采買!衛民啊,帶上我這把老骨頭的膏藥,村里娃子皮實,跌打損傷少不了。\"
陳雪茹拎著竹籃從廚房小跑出來,碎花圍裙上還沾著面粉︰\"周大哥,我烙了十張糖餅,路上墊肚子。\"她忽然壓低聲音,\"听說龍平村有個叫趙鐵柱的,當年在縣武術隊跟你爭過隊長,你……\"
\"周衛民?\"趙鐵柱吐掉嘴里的草梗,\"當年你使陰招贏我半式,還有臉來龍平村?\"
\"雪茹姐,周師傅褲腳沾泥了。\"十二歲的狗蛋突然指著窗外喊。
孩子們捂著嘴偷笑,陳雪茹猛地甩開手,布鞋卻忘了拿。周衛民彎腰系鞋帶時,發現鞋墊上繡著朵歪歪扭扭的並蒂蓮。
\"鐵柱,你當年……是不是喜歡雪茹?\"周衛民試探著問。
趙鐵柱灌下半碗酒,脖子都紅了︰\"她天天給你送雞蛋羹,我他媽連個雞蛋殼都撈不著!後來你被選去省隊,她哭得眼楮都腫了……\"
酒館門簾突然被掀開,陳雪茹端著托盤進來,臉比灶膛里的火還紅︰\"趙嬸子讓我送醒酒湯,你們……\"
\"周師傅,這兔子真要抹蜂蜜?\"狗蛋舉著刷子不敢下手。
\"抹!\"趙鐵柱搶過刷子,\"當年周師傅在炊事班烤野味,連團長都饞得流口水!\"
趙鐵柱突然一拍大腿︰\"我表弟在圖書館當管理員!衛民,明兒我陪你去!\"
夜色漸深時,孩子們枕著草堆睡熟了。陳雪茹坐在溪邊洗蘑菇,周衛民悄悄湊過去︰\"當年在省隊,我每晚都夢見你。\"
\"夢見我什麼?\"陳雪茹把水珠彈到他臉上。
\"收勢?\"陳雪茹端著搪瓷盆從月亮門轉進來,棗紅頭巾下露出半截雪白脖頸,\"我瞧著是有人使陰招吧?衛民你胳膊咋整的?\"
\"雪茹姐。\"周衛民起身時牽動傷處,額角沁出細汗,\"今兒在廠後巷遇見三個毛賊,想搶我師父留的銅鎖……\"
\"要我說就該報警!\"陳雪茹把搪瓷盆往石桌上一墩,蔥花熗鍋的香氣驚飛了麻雀,\"昨兒我男人看見劉海中跟幾個生面孔在胡同口嘀咕……\"
\"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二大爺劉海中掀開棉門簾闖進來,肥短手指差點戳到陳雪茹臉上,\"我那是跟街道辦王主任匯報工作!\"
周衛民拎著草繩捆的肉晃了晃,油花在日頭下泛著光︰\"三大爺好鼻子,這都能聞見油星味。\"
\"浪費!純粹浪費!\"閻埠貴心疼得直拍大腿,\"你孤家寡人一個,頓頓吃肉不怕積食?要我說啊,把肉存在我這兒……\"
\"三大爺!\"秦淮茹抱著木盆從井台過來,濕發粘著汗貼在腮邊,\"您家腌的雪里蕻能勻我半碗不?棒梗燒三天了……\"
閻埠貴立刻把竹夾子往兜里一揣︰\"秦家媳婦,不是我說你。這年頭誰家不勒緊褲腰帶?你家賈張氏前天還跟人顯擺……\"
\"顯擺什麼?\"周衛民突然開口,驚得樹上的知了都閉了嘴。
\"顯擺……顯擺她佷子從東北寄來十斤白面!\"閻埠貴一拍腦門,\"悖我這張嘴!衛民你甭听我瞎嘮叨,這肉啊……\"
\"秦姐,這肉你拿著。\"他避開賈張氏在門簾後窺視的目光,\"棒梗燒得厲害,得吃點葷腥。\"
秦淮茹手指剛觸到油紙包,就听\"刺啦\"一聲——賈張氏扯斷了門簾掛鉤。老太太舉著 面杖沖出來︰\"周衛民!你當我們秦淮茹是暗門子?\"
\"媽!\"秦淮茹把木盆往地上一撂,水花濺濕了千層底布鞋,\"衛民是好心……\"
\"賈大媽,\"他聲音冷得像井水,\"您要嫌肉腥,我明兒送只老母雞來?\"
賈張氏突然撲上來搶存根,被周衛民側身避開。她順勢抱住老李褲腿︰\"公安同志!他跟秦淮茹不清不楚,這肉肯定是……\"
\"賈張氏!\"易中海拄著拐杖趕來,拐杖頭重重磕在青磚上,\"前兒你跟人顯擺東北白面,後兒就搶衛民的肉?\"
閻埠貴從人堆里鑽出來,鏡片閃著光︰\"李同志,我作證!這肉是衛民托我稱的,二斤四兩,分毫不差!\"
賈張氏突然從懷里掏出半塊發霉的玉米餅︰\"公安同志您看!我們吃糠咽菜,他們吃香喝辣!\"
\"秦姐,\"他聲音放柔,\"肉不用賠。但賈大媽得跟我去街道辦寫檢查。\"
\"一大爺,昨夜子時三刻,您家乖孫在東耳房玩火柴的動靜,全院十二戶可都听著響呢。\"周衛民踩住半截燒變形的木棍,腳尖輕輕一碾,木屑簌簌墜落如雪,\"這棍子上頭,可還粘著槐花蜜的甜腥味。\"
閻埠貴扶了扶玳瑁眼鏡,鏡片後閃過精光︰\"衛民啊,都是街坊鄰里的,賠錢這事……\"
\"三大爺,您算盤打得精。\"周衛民突然截斷話頭,從褲兜掏出張泛黃收據,\"棉絮是雪茹姐托人從甦杭捎來的九孔絲棉,被面是前門瑞蚨祥的織錦緞,工錢另算——\"他故意頓了頓,看著閻埠貴嘴角抽搐的模樣,\"攏共十二塊八毛三分,您老給估個折價?\"
陳雪茹抱著賬本從月洞門踱進來,絳紅旗袍下擺掃過門檻上的冰凌︰\"周師傅這賬算得明白,只是……\"她忽地貼近周衛民耳畔,吐氣如蘭,\"若走公家程序,縱火罪可要勞教三個月呢。\"
\"柱子!\"易中海拐杖重重頓地,磚粉簌簌從周衛民指縫漏下,驚得滿院人倒抽冷氣,\"周衛民,你……你這是顯擺武藝?\"
\"周師傅,這賠償金額……\"陳雪茹指尖劃過賬本,朱砂筆在\"織錦緞被面\"處重重一點,\"瑞蚨祥的經理是我表兄,這被面確是最後三尺,如今市面上,怕是要翻兩番的價。\"
閻埠貴端著搪瓷缸子的手頓在半空,茶水濺出幾點在藍布褂上︰\"雪茹同志,這乘人之危可要不得!\"
\"賈家嫂子,這棉被是衛民他師父臨終所贈。\"陳雪茹從鱷魚皮包里抽出發黃信箋,墨跡洇開處,\"恩師手書\"四字力透紙背,\"您若不認,咱們可以去街道辦評理。\"
\"這樣罷。\"他突然起身,驚得滿桌茶盞叮當作響,\"賠錢太傷和氣,不如讓柱子每日放學後,來我院里扎馬步。三個月後,若能扛住我三拳,這賬便一筆勾銷。\"
\"二大爺,這話可不能亂說。\"他聲音低沉,指腹下脈搏急促如鼓,\"您確定,是五斤高粱酒?\"
劉海中額頭滲出冷汗,卻梗著脖子嚷嚷︰\"當然!當年你師父醉醺醺按著手印……\"
\"錯了。\"周衛民突然輕笑,指尖微微用力,二大爺殺豬般的嚎叫驚飛了檐下麻雀,\"您記錯了,是五斤燒刀子,外加半斤花生米。\"
陳雪茹突然輕笑出聲,她從劉海中顫抖的指間抽過契紙,朱砂筆在\"高粱酒\"三字上輕輕一劃︰\"二大爺,您這字據,怕是要重新謄寫。\"
\"周師傅。\"她聲音像被蜜腌過,\"我爹托人從甦州捎來兩匹綢緞……\"話未說完,易中海拄著拐杖從東廂房踱出,銅煙鍋在磚地上敲得當當響。
\"雪茹丫頭又來送謝禮?\"老人笑得眼角褶子堆成千層酥,\"上月送的那對鎏金鐲子還在供銷社鎖著,周家小子可不敢收。\"
\"東旭你瘋啦!\"陳雪茹抓起掃帚要攔,卻被易中海拽住胳膊。\"丫頭別摻和!\"老人渾濁的眼珠泛著精光,\"讓衛民教教這混賬規矩!\"
\"蹲下!\"警員舉著電棍逼近,卻見周衛民從褲兜掏出塊融化半截的巧克力。\"同志,這信紙用顯影藥水處理過。\"他掰開巧克力涂在字跡上,隱藏的\"偽造\"二字漸漸浮現。
\"小兔崽子!\"三大爺閻埠貴舉著雞毛撢子追出來,棉鞋在冰面上打滑,\"那是周師傅給街道辦新買的宣傳車!\"男孩撒腿要跑,卻被周衛民拎著後脖頸提溜起來。
\"救命啊!\"賈東旭被藤蔓纏住腳踝倒吊在椽子上,周衛民卻轉頭看向聞訊趕來的易中海︰\"一大爺,您覺得這事該私了還是公了?\"老人盯著滿屋瘋長的綠植,拐杖頭深深杵進青磚。
正午陽光斜斜切過垂花門,照得二八大杠的鍍鉻部件晃人眼。賈張氏挎著菜籃從東耳房鑽出來,三角眼瞪得銅鈴大︰\"好你個周衛民!前些天說手頭緊不借棒梗學費,扭頭就買這金貴玩意兒?\"
閻埠貴扶眼鏡的手頓在半空,易中海的文明杖\"咚\"地杵地︰\"胡鬧!賈家嫂子快把菜籃拿開,這車……這車 轆怎麼泛著藍光?\"
黃昏的槐樹影爬上影壁,許大茂拎著黃酒瓶晃進中院,人未到聲先至︰\"哎呦喂,咱們周師傅如今是飛黃騰達了!\"
他斜眼瞅著正在擦車的周衛民,油腔滑調︰\"听說您那自行車會發光?該不是用公款改裝的特供車吧?\"
易中海正蹲在石榴樹下喂鳥,聞言籠子\"啪嗒\"摔了。劉海中從西廂房探出頭,肚子上的肥肉顫三顫︰\"特供車?衛民啊,這事可大可小……\"
陳雪茹端著海碗從廚房沖出來,蔥花簌簌往下掉︰\"許大茂你少血口噴人!衛民哥的購車發票我親眼見過!\"
\"許大茂。\"他抬眼時瞳孔泛起金芒,\"上周三夜里,你往軋鋼廠倉庫搬了十箱茅台,說是給領導送禮,實則倒賣給黑市……\"
\"你放屁!\"許大茂酒瓶砸在地上,玻璃碴子飛濺。
\"還有昨天,\"周衛民踏前一步,車鈴\"叮鈴\"作響自動護主,\"你在胡同口收老張頭傳家寶,五十塊收來轉頭八百賣給琉璃廠……\"
易中海的鳥籠\" 嚓\"裂了竹篾,鸚鵡撲稜著飛上房梁。劉海中渾身肥肉突然繃緊︰\"等等!許大茂你小子敢倒賣國營資產?\"
\"今兒這車必須留下!\"她唾沫星子噴在車鈴上,\"我們家東旭工傷躺床上,秦淮茹挺著大肚子伺候,你們倒好,騎著新車招搖過市!\"
陳雪茹舉著掃帚從倒座房沖出來,發梢沾著面粉︰\"賈家嬸子要點臉!賈東旭是軋鋼廠事故,廠里賠了撫恤金……\"
\"賠的那點錢夠干啥的?\"賈張氏一 面杖敲在車座上,真皮坐墊\"刺啦\"裂開道口子,\"這車抵給我們家,算你們積德!\"
陳雪茹適時從兜里掏出紅本本︰\"街道辦剛發的普法手冊,賈家嬸子要听听嗎?\"
\"下回再讓我听見"偷車"倆字。\"他接過陳雪茹遞來的熱毛巾擦手,\"這些銅豆子,就長你嘴里了。\"
\"周師傅,不是我說您。\"閻埠貴推了推圓框眼鏡,\"您這收徒規矩太邪乎。昨兒個讓老劉頭扎馬步頭頂銅盆,今兒個讓紡織廠女工舉著石鎖繡花——\"
\"這是……暗器?\"易中海顫聲問。
\"是形意拳的劈拳勁,融了唐門暗器手法。\"周衛民隨手折了根柳條,枝頭突然綻開三朵梅花,\"諸位可曾听聞,武學至境能改換物性?\"
陳雪茹踩著高跟鞋 闖進來,猩紅圍巾在風中劃出弧線︰\"周師傅!我家綢緞莊後院鬧耗子,您給看看?\"話未說完,忽覺腰間一緊,竟被柳枝纏住脈門,整個人騰空而起,輕飄飄落進四合院天井。
\"陳老板,鼠患易除。\"周衛民指尖微動,柳枝如靈蛇竄出,磚縫里突然傳出吱吱慘叫。眾人圍上前,只見七只肥碩老鼠被柳枝串成糖葫蘆,每只眉心都嵌著半片槐樹葉。
\"您怎知道?!\"陳雪茹猛地站起,卻覺小腹涌起暖流,多年冰寒竟有消融跡象。窗外忽傳來易中海的拐杖聲︰\"衛民啊,院里老少爺們都在中院候著……\"
話音戛然而止。月光下,陳雪茹鬢發散亂,旗袍盤扣崩開兩顆,周衛民的右手正按在她臍下三寸。老拳師瞳孔驟縮,藤杖重重杵地︰\"成何體統!\"
\"易大爺莫急。\"周衛民收回手,陳雪茹突然軟倒在地,周身騰起白霧。待霧氣散盡,她容光煥發,旗袍下擺竟無風自動,\"我……我能運氣了!\"
三大爺舉著煤油燈湊近,鏡片上倒映著驚人一幕︰陳雪茹並指為劍,凌空劈出,丈外木桌應聲裂成兩半。\"這是……武當綿掌?\"易中海聲音發顫。
\"衛民啊,你說這融合武學……\"易中海撫摸著新鑄的玄鐵拐杖,杖頭龍眼嵌著兩顆夜明珠,\"能不能把我這套五郎八卦棍,和德國機床原理……\"
話音未落,西廂房突然傳出陳雪茹的嬌叱。眾人沖進去,只見她正以詭異身法在房梁間騰挪,每踏一步,梁柱便綻開朵梅花。最驚人的是她手中綢緞,時而如鋼鞭抽碎青磚,時而如靈蛇纏住飛鳥。
\"這是……八卦游身掌?\"閻埠貴算盤珠子掉了一地。
\"是雲緲仙蹤步,融了天山折梅手。\"周衛民倚著門框,指尖把玩著片槐樹葉,\"陳老板天資卓絕,竟將綢緞莊的軟鞭功融會貫通。\"
陳雪茹飄然落地,旗袍開衩處隱約露出綁腿上的精鋼匕首︰\"周師傅,我想把飛刀術和盤發簪結合起來……\"
易中海拐杖重重頓地︰\"片兒爺,這宅子是祖產!\"
\"祖產值幾個錢?\"片兒爺從鱷魚皮包里掏出合同,\"知道現在香港一平多少錢?等這宅子改成歌舞廳,鈔票嘩嘩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