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時而淡雅時而濃烈的白色煙霧,混合了烤熟的肉香味,以及一言難盡的焦炭糊味。
對人類修士來說,這種味道實在是太熟悉了,它們經常吃的烤肉,不正是這種誘人的混合味道嗎?
如果只是單純的肉香,倒也略顯油膩,只有混合了焦炭的肉香,才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此情此景,何等逍遙自在,如果再來上一杯瓊漿玉液的美酒,簡直是快活似神仙,但對已經處于僵麻之中的小不點來說,這種冰火兩重天的特別滋味,這種痛並快樂著的生死考驗,只有她才能真正知曉,一直在和死神賽跑。
那些皮開肉綻的表皮和內在器官,因為連續不斷的擊打而處于不斷地僵化之中,麻木之中,由一個個的局部小點,逐步地擴展到整個身軀。
奇怪的是,在這裊裊炊煙的混合和催化之下,神奇地帶來一抹清涼。
這種特別的感覺,很難用言語來準確表達,最起碼對于小不點這樣的凶獸來說。
凶獸的感情簡單直接,遠遠比不上人類,它們的語言更是蒼白的可憐。
如果是人類,是牛二蛋這樣的修士,他遭遇同樣的困境,絕對會脫口而出的唯一用詞,蒼天啊,大地啊,你眼楮沒瞎啊,終于舍得天降甘霖拯救蒼生了。
久旱的大地,因為得不到任何雨水的補充,已經寸寸干裂,狂風吹過,卷起無邊的塵埃。
所有花草樹木,無論曾經茂盛與否,都已經無限接近枯萎死亡,因為維持生機的生命之靈水早已干涸。
突然之間,從遠方飄來一朵碩大的烏雲,沒有任何征兆地天降甘霖,盡情滋潤這片蒼茫的干涸大地。
可以說,現在的小不點,無論身體還是心理的感受,和這天降甘霖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危難之中,她雖然根本不清楚這種神奇感覺的前因後果,但聰慧如她,自是知道瞌睡時候有人送枕頭,危難關頭有人送溫暖,這絕對不是壞事,而是天大的好事啊。
而且這種神奇的清涼,其傳播的速度同樣快捷,剛才還只是身軀的某一個小點,很快就星星之火地燃起了一片的清涼,也是讓她在如此困境之中,獲得了寶貴的喘息之機,也是第一次對這種神秘莫測的打擊方式,有了不一樣的感悟。
在她腦海意識的最深處,那里是一片未知的汪洋大海,誰也不知道那里是什麼,又隱藏著什麼樣的怪物。
某個時候,遙遙呼應地傳來若有若無的聲音,在微弱地呼喊她,呼喚她。
你快回來,你快回來!
你是強者,你是至強者!
危難之中的她,根本听不清呼喚的具體內容,也根本做不到聚集所有的精神,來感悟心靈深處的呼喚到底是什麼?
她只是直覺地感知,這心靈的呼喚格外的親切,似母親,又似她自己。
只是和身體共振,就讓她如沐春風,如飲醇漿。
無論那里是什麼,無論呼喊的內容是什麼,必然和她有關,和她有著莫大的關系,甚至,和她的身世來歷有著某種必然的聯系。
危難之中,她沒有任何閑情逸致來充分享受這種由內至外的極致快感,因為巨大的危險並沒有解除,生命依然在鬼門關門口徘徊。
隨時隨地,都有可能被鬼門關里伸出來的一雙黑暗巨手,給徹底地拽進那扇永世都不得翻身的輪回之門。
但這小小的精神振奮,給她帶來了無窮的勇氣和信心,給她在危難之中打了一劑強心劑,原來自己,依然有很大的潛力,原來自己,並不是最強大的自己。
一聲犀利的長嘯,再次從這片危機重重的枯木林中遠遠傳出,相比于獨戰凶狠至極的狼族,小不點的這次長嘯,不僅悲壯,更是夾雜著掩飾不住的喜悅。
終其半生,她都在努力地尋找自己,沒曾想到,卻是在這小小的枯木林中,她第一次近距離地擁抱那個曾經的自己,也是模糊至極的自己。
我是誰?
我從哪里來?
我又要到哪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