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呀呀，這第一山感覺好矮啊！”
下山路上，秦鸞玉抓著李莊生的手，笑眯眯地感嘆。
“確實不高，江淮一帶自古就是丘陵，沒有什麼高山。”
李莊生點頭認同，他小時候也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麼這麼一座小山也敢叫第一山。
或許是金兵或蒙兵南下需要面對的第一座山？
“不過風景也不錯，讓我有吟詩的沖動。”秦鸞玉又難得高情商了一把。
“哈哈，你明天急著走嗎？這次應該沒有人催你相親了吧？”
“相親？相什麼親？”秦鸞玉不解地皺起眉，“有時候你說話奇奇怪怪的。我明天不走啊。”
“那我帶你去象山公園看一看吧，要說我們這個破地方，唯一值得看的景點就是象山那座礦湖了。”李莊生說，“可漂亮了。你有詩，明天再吟吧。”
“好啊，我看看到底有多好看。”秦鸞玉挺起胸，“我跟你講我眼光可是很高的呦，我可是杭州人，我們那邊是有西湖的！西湖知道吧，西子湖哦！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
你不是說西湖沒什麼好看的嘛。李莊生心里吐槽。
“西湖好看嗎，有機會我也想去西湖邊走走。”
“去看許仙和白素貞啊？”
“不，去看甦小小墓，我听人說，甦小小墓就在西湖邊上。”李莊生露出一絲曖昧的笑容，“傳說甦小小可是個大美女啊！”
“噫——我鄙視你！”秦鸞玉一臉嫌棄地松開李莊生的手，可片刻之後可能是感覺下山路陡，又牽上了。
“無誤結同心，煙花不堪剪。”秦鸞玉說。
李莊生微怔，似有所感，轉而又笑臉︰“這麼冷門的詩都知道，厲害厲害。”
“李賀寫的嘛，我可喜歡他的詩了！”
“我也很喜歡他，有人說他的詩鬼氣森森，所以人們稱之為詩鬼。不過，我感覺他有的詩比李白的更有仙氣。雖然我最喜歡的詩人是李白，不過我覺得他的詩浪漫豪放，但和我想象中的仙氣不太一樣。只有《古朗月行》和《把酒問月》最符合我個人理解的仙氣。”
“那你一定很喜歡李賀的《夢天》咯？”
“嗯，《李憑箜篌引》和《天上謠》我也很喜歡。《秦王飲酒》也不錯，還有《帝子歌》，雖然不太能理解，但挺有感覺。《馬詩》里面有幾首寫的也不錯。”李莊生說著，轉頭問秦鸞玉，“你呢，你最喜歡李賀的什麼詩？”
“《苦晝短》。”秦鸞玉沉默片刻，輕聲說。
“你居然最喜歡這首？”李莊生微微驚訝，《苦晝短》好是好，但不太像是小學生應該喜歡的。
“嗯，我只是喜歡里面的一句。”
“哪一句？”
“唯見月寒日暖，來煎人壽。”
秦鸞玉說得又輕又緩，李莊生感覺到對方握著他的手稍稍緊了緊。
“你……”李莊生張了張嘴，有些許失神。
金色的夕陽照耀著秦鸞的臉，但在太陽帽的遮擋下，她的臉大半都是陰影。
“其實，我最喜歡這首詩的最後兩句。”李莊生撓撓頭，“劉徹茂陵多滯骨，嬴政梓棺費鮑魚。這兩個封建狗皇帝啊……”
“去年，我媽媽帶我去西湖。”秦鸞玉輕輕打斷李莊生的話，“甦小小的詩，是她跟我說的。”
“哦……這樣啊，你媽媽，真的很博學啊。”李莊生有些語塞。
“我們家就住在西湖邊上，但我已經很久都沒有去西湖玩了。”秦鸞玉低聲說，“西湖沒什麼好玩的，其實，西湖真的沒什麼好玩的，我也沒感覺它有多好看。”
李莊生默然無言，這個時候，他只能無聲地放慢腳步。握緊秦鸞玉的手，沿著石階徐徐下山。
“但是那個時候，我媽媽身體已經很不好了。”秦鸞玉說，“她哪里都去不了，只能去最近的西湖。那是她最後一次出門。因為她以前說，等病好了，就帶我出去玩。她病好不了了，但她還是想帶我出去玩。”
秦鸞玉說著說著，眼淚順著臉頰滾落下來，聲音里拖著嗚咽的哭腔。李莊生心中憐愛，停下腳步，緩緩地摸她的頭。
“你媽媽人那麼溫柔，她一定升上天堂去了。別哭啦，你媽媽在天堂一定很幸福，一定天天在保佑你呢。”李莊生抿著嘴唇安慰。
秦鸞玉將臉埋進李莊生懷中哭泣，哭聲不減反增，驚擾了漫山的蟬鳴，以及一林的宿鳥。
“……西湖一點都不好玩，反正我以後不會再去了。”
不知哭了多久，秦鸞玉把鼻涕眼淚全抹在李莊生的衣服上，惡狠狠地說。
“嗯，不好玩就不去了！”李莊生附和。
不覺間，兩人下了山，走出景區大門。因為是夏天，雖然時間不早了，但天色尚且明亮。
“你餓不餓，我們一會兒去哪兒吃飯吧？”李莊生微笑著說。
“嗯，我吃什麼都行，我可不是嬌生慣養的哦！”雖然下了山，但秦鸞玉依然握著李莊生的手不放。
“是啊，看出來了，你是一個堅強又勇敢的女孩子。”李莊生嘴上夸贊著，心里琢磨著晚上該去哪兒吃飯。
盡管秦鸞玉說無所謂，但李莊生卻不能怠慢。撓撓頭，他還真不知道縣城里有什麼好吃的。
他听說過的餐廳飯店，這個時候都還沒有開業。如今是2014年，縣里面的精致餐廳還真不多。
他記憶中高中時期最好的餐廳除了肯德基，就是五十多一人的自助餐。拜托，五十多一個人就想招待富婆？
“我們去國貿吧……你肯德基吃不吃？”李莊生問。
“可以啊……有必勝客嗎，麥當勞也行？”
“這個時候還沒有，你十年後再過來玩吧，那個時候就有了。”
李莊生說著推出了電瓶車，秦鸞玉一屁股坐在後座，抱住李莊生的腰。
走進肯德基的大門，里面充足的冷氣讓李莊生和秦鸞玉都舒服的眯了眯眼楮。
“今晚就稍微湊合一下吧，我明天請你去吃淮揚菜。這里離我家挺近的，對面還有個廣場，吃完飯帶你去逛逛吧，這個時候噴泉應該開了。”李莊生把玩著手機，頭也不抬地說。
他打算今晚回家打電話問一問老爸，縣里有哪些適合招待朋友的餐廳飯店。
“行啊！”
秦鸞玉對李莊生的安排沒有任何異議，她來就是為了見李莊生的，李莊生去哪她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