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路比上山輕松不少，只是李莊生顧慮到姚興雨腳上的傷，故而腳步並不快。
早春的白日並不甚長，眾人下山時，便已經夕陽斜灑。鳥雀歸林，山林幽靜。
剛到山腳下，天色黯淡，夕陽尚未完全消失，頭頂上便隱約出現了月亮輪廓。
“到了某個年紀你就會知道，一個人的日子，真的難熬。漸漸開始嘗到孤單的味道，時間在敲打著你的驕傲……”
人群中響起了幽幽的歌聲
“你在唱什麼？”李莊生一愣，猛然看向胡夢蝶。
謝江晴接口︰“這不是《咱們結婚吧》的主題曲嗎，黃海波和高圓圓演的那個？”
“哦哦……”李莊生連連點頭。
“干嘛一驚一乍？”李休羽蹙眉。
“只是覺得這首歌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過。”李莊生解釋。
當初去KTV的時候，胡夢蝶就唱過這首歌，沒想到這首歌這麼老。
李休羽挑眉看了一眼，沒說話。祝枝雪在一旁說︰“那個電視劇是不是很火，我開學的時候听班上好些人在討論。”
“嗯，那個電視劇特別火，我寒假也看了。”姚興雨說。
在山上玩了一下午，所有人都感覺有些疲倦，話也很少，李休羽和祝枝雪或許也是因此暫時罷兵了。
“終于等到你，還好我沒放棄，幸福來得好不容易，才會讓人更加珍惜。終于等到你，差點要錯過你，在最好的年紀遇到你，才算沒有辜負自己……”
胡夢蝶依然一個人幽幽地哼著歌，李莊生望著天穹，殘月下，飛鳥撲扇著翅膀。
上一次來第一山時，胡夢蝶胡夢蝶挽著他的手，下山時，差不多也是這個時候，她哼唱著李莊生沒怎麼听過的歌。
斯人清唱何人和，草徑苔蕪不可尋。一夕小敷山下夢，水如環佩月如襟。
過去一年多了吧。好像也沒多久。
“我們去吃飯吧，有決定好去哪兒了嗎？”李休羽問。
“去吃歡樂農場吧，自助餐，一個人58塊錢，也不算很貴。”
李莊生看了眼林月花，這個時候縣城里只有三家自助餐，而他當年最喜歡“歡樂農場”，因為一個人一個小鍋。他回回都是餓著肚子進，扶著牆出。
沒人提出異議，而除了林月花，所有人都是坐車來的。
“林月花知道路嗎？”李休羽走到電瓶車旁，“我坐你車，給你指路。”
李莊生斜睨李休羽，不知道她要搞什麼名堂，不過眼下確實沒有其他合適的人。
姚興雨、伊雲水以及林月花是高一的同學，但這三人明顯都不熟。即便是姚興雨和伊雲水之間也很少說話。
剩下六人打了兩輛車，李莊生和祝枝雪、姚興雨一輛車。伊雲水、謝江晴以及胡夢蝶乘坐一輛。
“我記得上學期，你拾金不昧，然後這個電瓶車是老板送你的吧？”
李休羽坐在林月花後座，道路在不斷後退，天色漸晚，遠處映著紅霞。
“嗯。”
林月花淡淡地應了一聲。
“那你原來的車呢？”
“壞掉了。”
林月花言簡意賅，然後賣給了收破爛的。
“什麼時候壞掉的？”李休羽又問。
“十二月份。”林月花含糊地說。
“在你拾金不昧不久前？”
“嗯。”
李休羽沉默良久，莫名地哼了一聲。
“有時候，我都感覺他好像不是我哥哥了。”李休羽嘴角咧了咧，幽幽嘆氣，“我哥哥應該會更幼稚一點，會更傻氣一點……好像一夜之間長大了好多歲。也莫名其妙被好多女生喜歡上了。”
林月花默不作聲，畢竟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能說“我不喜歡你哥哥”。可又過了好一會兒，林月花又反應過來對方沒有說她喜歡李莊生。
“寧願，他沒有變啊……”李休羽喃喃自語，長發被風吹亂。
晚風帶著料峭的春寒，刮進了李休羽懷里，李休羽一個激靈，似乎又清醒了過來。
她拉起了拉鏈，臉上再次露出笑容︰“你喜歡我哥，是不是？”
這不是林月花第一次從別人口中听到這句話，班上也有不少人說過，甚至故意當著她的面挑釁，她早已從一開始的慌亂變得處變不驚。但從人家妹妹問出來，林月花還是不由得心里一緊，好像小時候偷吃糖被抓到現形。
她沒有說話，裝作沒有听見。
“其實我哥很喜歡你，他最近學習可用功了，應該都是為了你吧。”李休羽又說。
林月花還是沉默不語，只是自顧自地騎車。
“我從沒見他對其他女生那麼上心，我一直以為你們是真愛呢。”
“唉，可惜他選了祝枝雪。誒你知道嗎，他其實不喜歡祝枝雪，他最喜歡的人一直是你，只是祝枝雪用了卑鄙的手段綁架他。”
林月花默默地听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是車頭卻在微微抖動，證明其內心並非那麼冷靜。
不知道李休羽想要做什麼，她說這些是什麼意思。祝枝雪綁架了他？又不是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李休羽說完這些就沉默了，只是偶爾出聲給林月花指路。也沒多久，車停在路邊，兩人下車，林月花望了眼遠處的“歡樂農場”的招牌，淡定地把手套放進坐墊下面儲物空間。
“挺好看的手套，我哥送你的？”李休羽望著看起來還很新的手套，又發問。
“是。”林月花說。
難怪這麼珍惜，普通人只會把手套塞進前面的洞洞里，誰會專門放進坐墊下面啊，不夠麻煩的。
“他校服上的兔子也是你縫的？”李休羽冷不丁又問。
“……是。”林月花愣了一下，點頭。
李休羽笑了，原來還真的是你啊。
因為兩人校服是混穿的緣故，李休羽早就發現了校服上的補丁。當時問李莊生，李莊生也只是說校服被劃了一道口子。
李休羽磨了磨牙，她想到李莊生穿著帶著補丁的校服時，會時不時撫摸補丁，嘴角帶笑。
她忽然有些後悔，把林月花引進來，真的好嗎？她可能比祝枝雪更危險……但是，危險才能撬動祝枝雪不是麼？
“平心而論，我覺得你和我哥更般配，你當我嫂子就好了。”李休羽湊近林月花，聲音蠱惑，“他對你也真好，他絕對喜歡你。”
“他對我很好……”林月花默默地鎖上車，咬了咬嘴唇，“但他女朋友是祝枝雪，他喜歡的不是我，我也不知道那個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