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曉曉感受著炎炎夏日里,那肆無忌憚吹進屋子的一絲絲涼風。
雨中的涼風、真是與眾不同,
令人感覺到了無限孤單淒冷,
就像此刻的自己剛吃了冰雹。
她雙臂抱肩,將身子縮緊成團,難道真的如剛才王海所說——全城都淪陷了?
如果不是全城淪陷,那為什麼沒有哭喊聲?
林曉曉此刻,無力著,疑問著,困惑著,面無表情,嘴角上殘留的是她擦太陽穴處留下的血跡時,涂鴉上去的那一抹猩紅。
沒錯,那是一抹因為王海而流下的血。
她扭臉,眼淚被哭干了,她再次抓緊了王海冰冷而無力的大手,嘆了口氣,閉上眼……她的大腦一片空靈。
在這一刻,她仿佛在半空里看到了憨憨的王海在五百戶村里,為了躲避村長他們抓捕時,王海一貓腰背著她一路狂奔的樣子。
還有他為自己剪掉頭發時那一副惋惜的表情。
還有他在河西務坐公交車,帶著她回狼山時那一臉的驕傲。
在公交車上,他懷里摟著林曉曉,一路驕傲的大聲唱歌,開著窗戶那歌聲傳很遠,他一路表達著他幸福雀躍的心情,從來沒有關注過同乘一輛車的乘客,小聲罵他是個神經病。
呃!
一切曾經的擁有像在昨天,她以為自己抓在手心里牢牢的,可是,竟然隨著自己的一意孤行、堅決不離開狼山而一夜成空。
林曉曉在這一刻,忽然她抓住自己雪白的頭發,驀然感受到葉檀葉知青果然能夠料事如神、未卜先知。
無論自己怎麼自作聰明,轉圈轉出去多麼遙遠,她都離不開葉檀的掌控。
莫非他葉檀就是老天爺?莫非他葉檀,就是操控和掌管時空與萬物生靈命數的神仙?
包括現在的結局,如果听葉檀的勸說,她怎麼會瞬間失去王海?怎麼會有如此的惡果報應給自己?
她坐起身子,抓緊滿頭的白發,孤單落寞坐在王海的身邊發愣。
窗外依然如死亡一樣安靜,沒有絲毫的呼喊聲,只有雨聲淅瀝。
……
此刻,大家都不知曉——在大津下巴旗公社三百戶村,葉檀心煩意亂早就撇下了家人,撇下了所有人。
將早就加滿油的紅旗車,開飛在了土路上。
他要去狼山。
因為在前世,他知道,在狼山大地震後,全城淪陷癱瘓,九成的人,都已經被深深掩埋。
沒錯,狼山九成的建築,在強烈的大地震下,豁然出現巨大的天坑。
天坑吞噬整個樓宇,所以樓宇里渺小的人類,也就隨著去了。
但是,有一個送信員,想把這消息瞬間送出去,可是,當時整個城市都坍塌活埋,哪里還會有電?
沒電話,沒車輛,他連夜跑進了中央大院去送信。
沒錯,就是送這封十萬火急的、口頭上的雞毛信,
口頭雞毛信送到了,送信員跑的腳底板都不存在了,最後只剩下了森森白骨。
葉檀踩狠了油門,風馳電掣朝著狼山的方向狂奔而去,哪怕半路有沙子有水阻攔,哪怕布滿的積水被車 轆帶起來,讓他的車子玻璃上濺滿了泥漿。
但是,他也要乘風破浪,趕去震中狼山。
一路無心看風景,只有狂奔,但是距離狼山越來越近,整個狼山的上空,果然漆黑而又寂靜。
沒有發現路上有人,于是他放慢了車速。
15分鐘後,果然,見黑乎乎的路上,一個男人的身影,似乎剛從路側邊泥濘的高粱地里爬出來的。
他踩上油門打開窗,
仔細盯緊了這個人。
只見一路奔跑的男人,裸著上身,早已經汗流浹背,滿臉都是汗,褲腰也都濕透到了雙腿。
沒錯,剛跑出狼山,距離京城還很遠,但是,看他身上的褲子已經皺皺巴巴貼緊在了身上,葉檀搖了搖頭。
葉檀的車開始緩下來,他搖下玻璃窗,喊叫,“同志,你是去京城嗎?”
奔跑的人身子一震,明顯放慢了腳步。
“快上車來,我帶著你,會省力會迅速些。”
“啊?”這個男人的眼光閃了閃,他疑問的表情看了看車里,但是黑燈瞎火,一切也都看不太清楚。
“快上來吧,我帶你走。”葉檀善意笑著,看向窗外。
送信員又看了眼葉檀的表情,不過在這節骨眼,他也根本來不及猶豫,隨手舉起手里拿著團成一個蛋的上衣,擦了一把腦門上的汗。
葉檀已經完全踩停了車子,並且探過身子,把副駕駛位的車門幫助他打開,那邀請態度很是肯定。
“好,”這個送信員一下鑽進來了,他吞咽著唾沫,喉嚨在奔跑中幾乎都在滲血。
他在納悶——這英俊的年輕人,怎麼如此篤定自己去哪里?
葉檀知趣、把一個綠色軍壺遞過去。
“同志,喝點兒水,緩一緩。”
葉檀這才看清楚,他只是個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小伙子,原來在前世,就是他為了送這口頭的雞毛信,雙腳都磨出來了骨頭,造成一輩子殘疾,無法正常走路,只能靠著輪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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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里,葉檀面部表情嚴肅,一踩油門朝著京城的方向開過去。
送信員特別納悶,忽然問,“同志,你怎麼知道我去哪里?”
葉檀淡然一笑,“現在地震了,狼山徹底淪陷,整個城市都沒了更加沒了電,根本送不出信來了,所以我路過這里,能明白你是去中央送信的,是不是?”
送信員剛剛喝了幾口的水,險些噴出來。
他怔怔傻傻看向葉檀擦擦嘴,不再說話。
看開車的這小伙子,俊眉朗目,學究氣質很濃,如果在過去,他就會懷疑這人是否不懷好意,但是,這小伙子看葉檀穿著雪白的襯衣,兜口里還卡著一枚鋼筆,腳穿黑色布鞋。
他一下排除了所有,
他相信直覺——至少眼前所遇,是個好人,而且是個能力非凡的好人,畢竟這氣質這長相,開的這輛車,就證明了人家身份的不簡單。
畢竟這七六年,大家擁有一輛自行車都費勁,還什麼開上轎車?如果不是一個正經大單位的一把手,是沒有什麼權利擁有轎車的。
而且看這小子的開車技術還很嫻熟。
葉檀扭臉看了一下這小伙子,自我介紹——“我叫葉檀,是大津武清三百戶村的一名知青。”
“哦?”小伙子恍然大悟,都接不上來了話。
“你系好安全帶,該加速了。”葉檀淡然提醒,那表情就像一個世外高人強者大拿,一切雲淡風輕、盡在他的掌控中。
“好,”小伙子把安全帶斜著勒在了肩膀,把軍壺撂在了車門的凹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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