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維楨說起工部郎中致仕,卻是為了之前工部查賬之事。
他們私下里補湊銀子,挪了今年最後幾月的款項充數,竟還差了八萬兩有余。
看見皇帝不想發作全部,沒有計較,又拖了這些時間,才推出一個四品郎中擔責,還只說是失察瀆職之罪,免官求去。
雖說水至清則無魚,可是皇帝也不是任他們糊弄的。
讓刑部治幾個有罪的,再選幾個新人塞進去,還是可以的。
剛才在臨安王與長興侯來之前,葉寒煙也還也此勸過皇帝,“便是換人,也不知好壞,建立監察制度最重要。”
朱維楨承認她說的有理,可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再加上拱衛司監察,已是嚴格。
若是再從嚴治吏,使朝廷上下風聲鶴唳,雞犬不寧,朝臣與皇權對立,內部消耗。那皇帝的五年大計,撫州之外的鉑番城土地歸周,又要等到何時?
皇帝暗自嘆了口氣,命陳福送長興侯歸家。
湘王最近帶著曹王府,消息靈通得很,等到皇帝知曉時,他竟是跟著王瑞一起去長興侯府見證了武碩協其子認祖歸宗。
長興侯嫡次子歸家,雖世孫地位不變,可到底分了家產,武碩,改回原名的鄭觀年一家子,將住到太皇太後賞賜的宅院。
武陽縣主夫君活著卻不能認,吃了委屈,卻未曾抱怨,只求母後皇太後為梁溪縣主做主。
湘王不愧為皇帝的耳報神,宗室里的情況他門清。
不多時,朱維楨就知道了,梁溪縣主夫君外任同知,在外娶了二房,生了一雙子女,二房做夫人交際,鬧得地方只知小夫人,不知縣主。
子女也是養到認人,待讀書時才送了回來。攏在祖父祖母身邊,不曾親近,更談不上孝順。
皇帝得了消息,只說,“即是正常訴求,準了便是。”
梁溪縣主歸家抱著姐姐哭了一回,卻不想武陽縣主只說,“不單是為了你,我自己也不願意。既然旁人郎情妾意,子嗣繞膝,一家和樂,咱們姐妹,何必苦了自己,去做那礙眼又糟心的人。”
不過縣主也不是一直憂愁,工部從不缺善察言觀色之人。
皇帝不滿就在眼前,得了梁溪縣主前任夫君同知任上正好管的就是水利、橋路。
工部老大人們也不管他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直接落井下石,引導都察院徹查當地。落井下石,買了同僚,給荀平郡王府和二位縣主賣了個好。
當然,其中有沒有剛上任的五品工部員外郎周轉,旁人也未曾得知。
是人就有立場,有情緒,都察院、刑部、大理寺三司查了半月,未曾冤枉那位同知。
皇帝便讓他們依法查辦,未曾計較其中私情。
不過後頭見著葉寒煙,皇帝又警醒起來。
宗室插手朝事,未嘗不是他們跋扈的開始。
朱維楨雖未再對此事多言,卻讓歸京的靳源,重點關注了宗室,看他們有哪些可以直接遷入承王縣的。
趕在十二月萬壽節的時候,西梁使臣帶著他們公主和親來了。
西梁公主尚且十六歲,如今為了顯示老成留了胡須的皇帝可不想糟蹋這樣的小姑娘。
可是西梁公主是來和親的,皇帝對她不感興趣,又沒太子接手,放臣子家也不好處理。
這個時候,宗室又派上用場了。朱維楨一招手,讓臨安王選個合適的宗室子來。
近幾日不知道怎麼的,許是天冷,人易得風寒,夏日因為及時處理沒大範圍擴大的疫病又有反撲之勢。
宮里四處燒艾、太醫院當值太醫都多添了一倍。
萬壽節皇帝直接免了,只從宮中賜菜給宗室朝臣。
趕在朝廷封印之前,都轉運鹽使王延益被召了回來,皇帝把他丟回都察院,換了戶部郎中王告過去。
而原本的工部右侍郎,也被調到淮西,任巡撫之職。
皇帝這兩手來的突然,聖旨一下,再沒有更改的可能。
工部尚書沈向濤心里猜測皇帝心思,又思慮來年誰要替了右侍郎的差事,年都沒過好,更別提和安城侯交好。
老老實實的盼來了春節過後,正月朝廷開印。
卻不知他老實待著,才合了皇帝心意。
朱維楨看在他未曾亂了分寸,再與其他人結黨的份上,忍下了動他的心思。
朝廷稅收,除了絲綢,還有金銀銅鐵瓷器棉紗。
人丁、農桑、科舉、商務、兵事皆是大事。
皇帝雖將王告破格提拔,卻未曾想他再復制一回戶部事宜。
畢竟皇帝心里也清楚,如果真的讓南下巡鹽的搞回了國庫一半的收入,那這幫人得貪多少?
鹽稅是朝廷稅收之一,不是舉國全部。
可重,卻不可專盯而不顧其他。
工部查賬亦是如此。
開年第一次朝會,朱維楨就下了旨,讓戶部做好本部內部事宜。不用再配合刑部工部查賬。
沈向濤緊張了許久的心情終于放松下來。
下了朝會,還有心情賀喜王延益平調回京。
畢竟,他是都察院至今唯一一個沒和工部在去年後半年掰扯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