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維楨看她高興,放下戲譜瞧了一眼陳新,陳新忙著去給葉才人尋出入文淵閣的牌子,青檸可苦了臉,御前的人她認識不多,這會也沒個人提點,告訴她該怎麼在不打擾陛下興致的情況下,提醒才人,她還沒用午膳呢。
葉寒煙心情好了,說話也自在了,她和皇帝偶爾說說四公主,或者說說這幾日都干了什麼,兩人沒個正題,隨心所欲的想著什麼就談什麼,一時間,氣氛格外融洽。
咸福宮里,得了皇後恩典,丁家老夫人也在這個時候進宮了。
端婕妤難得撂了臉子,咸福宮都沒派宮人去宮門處迎接,直到丁老夫人被領進正殿給端婕妤行禮問安,端婕妤也未曾像以前那樣使人扶她。
丁老夫人臉色難看,可瞧見端婕妤突出來的肚子,又有幾分熱切,腆著臉念道︰“真是地母娘娘保佑,皇子安康。”
端婕妤听到她說這個就生氣,咬牙問道︰“母親可說說,大哥到底怎麼回事?!”
丁老夫人也知道丟人,瞧著丹青、丹夏守在門口,才小聲陪笑道︰“娘娘是知道你哥哥的,你父親去了,我和你嫂子也看管不住他,他又沒有正經差事,平日就愛結上三五個狐朋狗友,在外頭浪蕩,誰知道這回竟是讓人給抬回了,”
“他再不爭氣,也是娘娘的親兄弟,哪能想到竟有人不顧娘娘面子的,將他打的都起不來身了。”丁老夫人用帕子抹著眼楮,目光殷切的看向端婕妤,“你嫂子怕給娘娘惹麻煩,攔著不讓報官,娘娘也是我的親女兒,我自然也是疼的,可是你哥哥整日躺在床上起不來身,我這心里頭……”
“母親可還記得家里頭孝期還沒過呢!他鬧出這麼惡心的事,真要報官,衙門頭一個關的就是他!”端婕妤咬牙切齒道,她氣得不輕。要不是通信的小太監說的清楚,大哥是在戲園子里跟調戲小婦人才被打了,她就當真以為家里不報官是為了自己了。
丁老夫人忍不住哭出聲,“平常百姓家這時候還有嫁娶的呢,也沒那麼多忌諱。要不是為了娘娘臉面,哪有那麼多規矩約束……”
“若沒有本宮和公主,前頭他犯事的時候就去給別人償命了,哪能活到再犯的時候!?”端婕妤壓著怒火,狠聲打斷道。
丁老夫人本想再說幾句,卻一時被端婕妤的氣勢唬住,她哭聲一頓,口中念叨著︰“那也是娘娘的親兄弟啊,娘娘如今成了人上人,可不得拉拔兄弟嗎?”
端婕妤心中默然,眼中神情復雜,她把手撐在桌案上,也不在心里糾結,只慘笑道︰“如今可好了,大哥終于能安靜待家里了。”
听著端婕妤還有舒了口氣的意思,丁老夫人哭的愈發真心實意了,“娘娘,你大哥也是為了你啊,若不是想給娘娘肚子里的皇子拉個著落,叫娘娘和公主有個依靠,他怎麼能在這關頭出去和人喝酒拉關系?”
“呵,”端婕妤都被氣笑了,“可真看得起自個!本宮和公主的依靠是陛下,若不是本宮和公主,你們這會還在京郊跟人算計掛靠在家里的田地,夠不夠一年的嚼頭呢!”
她一手撐著肚子,冷聲問道︰“至于肚子里這個,現在還沒出生呢,你們就開始打他主意?他要真是個皇子,還用的著跟你們來往的那些貓貓狗狗給他做依靠?”
丁老夫人自丁家被端婕妤帶起,就再沒失過體面,當著宮里侍女的面,被自己肚子里出來的女兒羞得滿臉通紅,一時就要坐在地上哭訴,“娘娘,家里再不如意,可也是向著娘娘的……”
丹夏和丹青急忙將丁老婦人給架起來,端婕妤心中惱火,又怕傷著腹中胎兒,只一個勁的舒氣。
丁老夫人的話並沒有讓她有所動容,反倒是氣的更狠了,“母親可別嚎了,真要把旁人引過來,您老人家就知道真正的不如意是怎麼回事了!。”她閉眼吩咐丹青,“給老夫人重新梳洗,打扮完了就送老夫人出宮。”
丁老夫人這才剛來,她默默擦掉眼淚,正磨蹭著不想走,“我還沒見著公主呢……”
端婕妤這會瞧見她心里就冒火,哪能再叫她去榮樂面前說些有的沒得,她不耐煩的擺了擺手,沒好氣道︰“榮樂在壽康宮里頭呢,這會不回來說話了,母親還是回去照顧哥哥吧。別杵在宮里,要是讓人把實話套了去,今日本宮和哥哥都落不著好!”
丁家大爺這也不是第一回拖累端婕妤,丹青本就替主子委屈,得了吩咐,她和丹夏扶著老夫人就往外頭走去,等給丁老夫人重新淨過面,送出咸福宮的時候,她尋的太醫也過來了。
端婕妤剛被親娘哭的心煩,見著她到走的時候,都沒有記起問候自己一句,難免怨結難消,心緒不定,太醫來的這會,她便有些不舒服了。
她的產期就在這半個月,這時候是不能給她開安胎藥的,盡管太醫一再交代了,讓她心平氣和,不要多思影響情緒,可她還是思索著,要怎麼在風言風語傳出來之前,私下向皇帝請罪,讓皇帝心里有個準備。
端婕妤心里琢磨著,當晚就借著榮樂公主的名義讓丹青去乾清宮請皇帝了。
她不知曉的是,皇帝也在處理她家這個事呢。宮中太醫都是醫術精湛之輩,癲癇這種病癥還是很容易查出來的。
朱維楨不覺得丁家老大那個無恥好色之徒能有本事買通內務府上下,只怕也是被人糊弄算計了。
只是自己‘長子’差點被他個糊涂玩意害了,朱維楨遷怒的十分正常,他本想吩咐興安,讓他找個機會讓丁家老大以後都在家里‘休養’。
卻不想興安又提醒道︰“陛下,那個戲園子好似是咱們前年召進宮的那個,打人的小生和那小婦人當夜就住進了安城侯家郊外莊子里。”
朱維楨都被這筆糊涂賬氣的沒有情緒了,他冷漠問道,“皇後可曾知曉了?安城侯夫人到底比丁家老太太沉得住氣些,”他轉了轉手上的青玉扳指,冷聲招呼道︰“丁家老大既然病了,以後也不必好了,等六皇子滿月,你親自上門,讓人把他看管起來,送回丁家老宅養病。”
無論是不是被人算計,可是丁家老大這個好人妻的毛病也很叫人不齒。朱維楨此時能留他一命,也不過是念著皇子即將出生。
除此之外,和丁家老大一起去戲園子吃酒的,還有把那小婦人引到丁家老大跟前的,都在興安監視之中,被安城侯府默默地處置完了。
對此,朱維楨只在壽康宮里笑話他們了一回,“不早些給尋個歸處,這下好了,被人給看出來了,還算計上了!要是皇兒出事,都給朕滾去撫州充軍戍邊去!”
皇帝對于端婕妤的孩子都很看重,也不是頭一回在私底下跟聖母皇太後遷怒其他人了。
吳太後坐在大椅上老神在在的品茶,等皇帝刻薄完了,才問他,“可查著背後的人了?”
太後娘娘可不相信,安城侯藏著掖著的閨女就這樣不巧,正好被丁家老大給撞見了。
朱維楨含糊的笑了一聲,“在場的人都被安城侯府帶走了……”
吳太後不滿,“拱衛司的人呢?涉及皇嗣的事情,也能讓安城侯府的人跑在前頭。”
都被報到御前了,拱衛司可不敢糊弄皇帝,朱維楨解釋道︰“是朕讓他們帶走的,丁家本事不大想的多,正該被安城侯府敲打一回。”
皇後還年輕能生,丁家為端婕妤肚子里的皇嗣上躥下跳,落在安城侯眼里,這就是第二宗罪了。
至于幕後推手,朱維楨不以為然道︰“朕也叫人盯著呢,能被丁家得罪,和端婕妤母子有沖突的,就那麼些人。他們能有安城侯府勢大?讓他們動手報仇,總好過拱衛司這邊把他們家陰司給捅出來。”
朱維楨和先帝學的,有想給得用朝臣之子蔭官,但不想給實權的,都直接往拱衛司里一塞。還能說的好听,只听令于皇帝。
吳太後也不想讓外頭議論皇後娘家閨秀品德,听了皇帝解釋,也只能作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