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後。
青冥出生那日,已經是臘月將盡。
這天,凌霄風風火火地從天境神都的禁林邊圍趕回了盛華宮的長明殿。他把自己一個人關在了長明殿,遣退了所有的宮僕侍女、閑雜人等,然後跟青冥這個尚未睜開眼楮的襁褓嬰孩對峙了整整半日。
凌霄瞪著一雙寒目望著坐在陳列架上歪頭做夢的嬰孩,看著他眉心小小的一枚青色印記,滿臉警惕。他唯恐這孩子突然搖身一變,化作妖獸,繼而在盛華宮中興風作亂,又鬧得整個天境雞犬不寧。
但事實上,這嬰孩只是乖乖地閉目熟睡,不吵也不鬧,他小小的眉頭微微褶皺,似乎還沒能睜開眼楮看看這個世界,就會做噩夢了。
凌霄怔望著這個膚白勝雪的嬰孩,再伸手指戳戳他那冰冰涼涼的小腦袋,實在是覺得不可思議,因為這孩子本是一把冰寒長劍,其原身是曾經被魔族人搶去魔域的鎮魔錐。
早在三年前的臘月,凌霄于天境盛華宮舉辦壽宴,跟隨白染一同出席壽宴的夏昀 將此劍作為生辰之禮贈予了他。當時的壽宴上,三尺殿的鉤鈐神君一眼就覺察出了這把劍的不同尋常,並暗中知會了他。
果不其然,壽宴結束後,夏昀 沒有急著跟隨白染離開盛華宮,他們師徒二人來到了凌霄的長明殿,並向他坦白——
這把劍不僅僅是贈予凌霄的生辰禮,還是曾經被魔族人搶去的鎮魔錐之一,夏昀 此番贈禮還有歸還神族法器之意。
對于凌霄而言,曾經的鎮魔之寶失而復得已是大喜,而這件法器幾經輾轉之後又成了一把武器,這著實讓人喟嘆不已。
只不過,這其中的來龍去脈被夏昀 一句“偶然于人間歸鳳山撿拾、隨手修復”輕描淡寫地帶過,白染作為夏昀 的師父,也只是眯著笑眼,捋著胡須以示默認……凌霄覺得,這件事沒那麼簡單。
凌霄記得,這把劍的事,他生辰之前在人間巡查時就已經知曉其存在,他也知道這把劍將會成為自己的生辰禮,然而,直到生辰之時,他才知道這把劍是鎮魔法器的真相。
白染和夏昀 為何不早些告訴他真相?
這師徒二人的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是想給他個驚喜嗎?
凌霄難免起疑。
不過,三年前的凌霄也不得不收下這件生辰禮,因為經過鉤鈐神君的再三鑒定,這把劍就是鎮魔之寶,是當初被奪走的鎮魔錐,它本就屬于天境神族。
但謹慎起見,青冥劍背後的真相被凌霄隱瞞了下來,他也吩咐鉤鈐,此事暫且不可聲張,以免引起神族異議甚至恐慌,唯有暗中調查來得穩妥。
除去青冥劍不明不白的來歷,凌霄覺得這把長劍的的確確是登峰造極的神物。
他三年前在自己的生辰宴上初次見到青冥劍時,就被這把長劍給震撼到了,那時他第一次將青冥劍抽離出鞘,只見青冥劍體散發出青色流光,璀璨奪目、冰寒凜冽。
他自身也是冰寒屬性,但他不得不承認,青冥劍散發出的冰寒靈場讓他自慚形穢。
而如今,青冥劍的靈體自發突破器魂、修成了人形,想必此人形器魂也定然是個天賦異稟的冰寒靈修。
曾經靈體要依附于劍體,可一旦靈體突破器魂修煉出人形,劍體本身就成了一具空殼,其他人無法支配,只有在器魂的手中才會發揮作用,這也就意味著,凌霄再也無從召喚、支配這把武器了。
不過靈體突破成器魂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凌霄活了這麼多年,靈體突破器魂並幻化出人形的事,他只听說過一例,如今親眼目睹,他實在是覺得匪夷所思。
這事怎麼會莫名其妙地發生在自己的武器身上?
……
長明殿的殿門之外,袁啟昌三番五次抬起他那只顫巍巍的手要去敲殿門,但始終沒能下得去手。
他時而操手踱步,時而抓耳撓腮,冷汗一個勁兒地沿著臉頰往下掉,仿佛那殿門里是他的愛妻在生產,他一心揪著兩命,生怕母子二人有什麼閃失似的。
而他抬頭看天色,則要連呼“怪哉”!
因為如今是寒冬臘月,覆雪無塵的天境神都本該是薄雪和靈氣交融環繞的璇霄明媚之境,但此刻卻是灰雲密布的。陰雲遮住了日光,將整個帝都籠罩在一片迷離昏暗之中。
袁啟昌也拿不準這九重之巔的反常天象究竟是什麼兆頭,但有一點已經是不可扭轉的事實——盛華宮添了個男娃娃。
沒錯,添了個男娃娃……
袁啟昌總感覺類似“添個娃娃”這種事,好像有什麼人曾經跟他說起過,可這會兒的場面太過混亂,他怎麼都想不起來究竟是哪個閑抽風的胡言亂語,結果還特麼的一語成讖了!
說起來,這個男娃娃還是袁啟昌最先發現的……
當時凌霄不在長明殿,而袁啟昌正在長明殿幫凌霄收拾桌案上的書卷,他收著收著,突然就感覺脖子後面飄過一絲涼意,余光還能看到些青藍的流光在他身後閃爍,就像是有人舉著一把刀架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膽顫心驚地轉過腦袋,這才發現他身後的雕花陳列架上正坐著一個渾身光不溜秋、白里透粉的男娃娃……
男娃娃雖然是規規矩矩盤腿坐在架子上的,但歪著小腦袋,眼楮也是閉著的,他粉嘟嘟的小嘴微微張著,很明顯,睡得正香。
袁啟昌就這麼盯著陳列架上的男娃娃看了足足半刻鐘!隨後,他像是中邪了一樣瞪裂了雙目、連連後退,結結實實地摔倒在了凌霄的桌案上,最後把自己收拾了大半的書卷又全部都弄亂掀飛了。
這可真是見了鬼了……
從哪里冒出來的男娃娃?
誰生的?
…不,誰跟誰生的?
該不會是……凌……
“臥槽……”
袁啟昌急忙捂住合不攏的嘴巴,心里好奇得要發癲,但就是不敢瞎猜。
他連滾帶爬地跑出了長明殿,直奔禁林邊圍,把正在親自巡查禁林魔物的凌霄叫了回來,又被看到男娃娃後同樣懵圈傻眼的凌霄趕出了長明殿。
而這會兒啊,他已經在殿門外等了半天了,他只盼著這個來歷不明的男娃娃別給盛華宮生出什麼亂子,畢竟年關將至了,他都快忙成狗了。
正當袁啟昌等得焦頭爛額、打算違抗命令闖進去看個究竟的時候,突然有個殿前守衛慌慌張張地跑來他跟前,向他稟報道︰
“神君,靈族含山仙君求見,仙君此刻就在宮門外。”
袁啟昌愣了一下,隨即眉頭擰成了一團,他提亮了嗓門問︰“你說誰?誰來了?”
殿前守衛被袁啟昌洪亮的大嗓門驚得膝蓋軟了一下,他結巴地重復道︰“靈、靈族的,含山仙君。”
“啊?”袁啟昌沒搞明白,為何這個節骨眼上,一只貓會跑來添亂?
他頓時感覺頭腦一陣眩暈,確認問道︰“你說的是……夏昀 ?”
殿前守衛連連點頭,跟著袁啟昌的語調就開始犯渾道︰“啊是!夏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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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開始回歸主線,這兩章耗了這麼長時間,怪不好意思的,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