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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七,囚魂島的扶桑花開了,我也該回將軍府了。
三輛銀鈴馬車疾馳在鳶尾落盡的敗紫色小道上,菊一師姐伏在我肩上哭的悲錃不能自拔,情至深處還用那雙大錘般的鐵拳重重落到我的胸上。
我想她大概是想學戲本里嬌柔的小姐被白面小生惹惱時,哭哭啼啼捶著小生的胸膛嬌嗔,只是菊一師姐體型著實與小家碧玉相差甚遠,這虎背熊腰的連武館的師傅也自愧不如。再不說那一聲嬌嗔跟獅吼似的,光是那捶在我胸脯的鐵拳也讓我一個沒經受住一口老血噴了出來。
我心中叫苦,但表面上還是淡定地擦了擦嘴角的血漬,拍拍她肩安慰道︰“菊一師姐莫傷心,待我回將軍府後定每日給你寫信,讓阿白七號郵給你,只是你別再將它炖了就好。”
阿白七號是我訓練的第七只信鴿,一到六號在我與其他師姐前去丹丘歷練時被菊一師姐抓去炖了,一天一只,六日後回來剛好將阿白六號炖好,籠里只剩阿白七號一臉驚恐地撲騰。我見它委實可憐便將它從菊一師姐的魔掌中救下養在身邊,本想等把它養肥點再炖成湯給蕭止師兄,沒想到這麼快便要派上用場了,雖然我從未想過它能飛起來。
菊一師姐感動之下又往我白衫上蹭了蹭,我明顯感到肩頭一陣粘稠的濕潤,估摸著菊一師姐又把鼻涕蹭我身上了,正尋思著該換那件衣裳,只見菊一師姐抽抽嗒嗒地抬起頭,一臉錯愕︰“小...小桃子,你...你怎麼吐血了。”
我拂了拂嘴角,估計是剛才血漬沒擦干淨,又從袖中掏出白娟使勁擦了擦,淡聲道︰“不礙事,我只是太舍不得菊一師姐了,所以悲痛之下一口氣沒緩過來才吐了點血。”
經過這麼多年師傅的悉心教導,我昧著良心說話的功夫也是越發爐火純青了。
要說到我師傅,那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蛇蠍美人,年輕時與同門開創了美人宮,問鼎江湖十余年。後來不不知為何美人宮覆滅,她便帶著一眾嫡傳弟子退居囚魂島,與世無爭。如今年過四十還風韻猶存,武功高強,媚術十分了得,膝下有一子名為蕭止,也是如今我們美人宮唯一的雄性生物。他也著實可憐,整日被師姐那幫老女人圍著轉。
對于這個神出鬼沒的師傅我的記憶不多,唯一記憶猶新的,便是那年桃花灼灼,年僅六歲的我躲在父親的身後怯生生地望著這位媚態極妍的美人。
那時只見父親在她耳畔低語了幾句,作了個揖,她便抱起我,目極遠山,唇似雪中寒梅︰“我美人宮的弟子不論尊卑,不論來之前身份如何,一律改頭換面,哪怕是當朝公主也不例外。這三月的桃花開的正艷,令愛又是我門下第九個弟子,不如就喚作桃九如何?”
還沒等我師父說完,我爹點頭如搗蒜,生怕她改變了主意,于是我就用這桃九這個名字在囚魂島了呆了十年。
我詫異于我名字的簡潔,後來才發現師傅給每個弟子都是這樣取名的。譬如菊一師姐被送來的時候是金秋十月,菊花開的正燦,又是她的大弟子,于是就叫菊一;梅二師姐被送來的時候是寒冬臘月,臘梅正臨寒而綻,又是二弟子,于是就叫梅二,以此類推。
我不由得感嘆,師傅的智慧果然是常人望塵莫及的。
我回過神,只見菊一師姐淚光氤氳地望著我,估計是被我感動到了,眼看著就要吧唧一口親上來,幸好我眼疾手快一個手刀將她劈暈,不然就會落得與其他師姐一樣出閣前痛被菊一師姐奪去初吻的悲慘下場。
我拍了拍胸脯長舒了口氣,萬幸萬幸。
“小九,這次出了囚魂島,你就是王上的人了,切莫像在美人宮這般調皮了,”梅二師姐嘆了口氣,“听說我們大燕的王上只長你三歲,性格溫醇,勤政愛民,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你雖說是鎮北大將軍之女,但自幼被送來美人宮,你又是所有同門姐妹中最小的,大家對你的寵愛大過管教,宮里的規矩只怕還要些時日才學的會。但是你要記住在皇宮里要......”
“謹言慎行,尊卑有序,謙遜有禮,”我一邊推著沉如大山的菊一師姐暗惱自己為什麼要把如此噸位的人劈暈倒在我身上,一邊接話道︰“梅二師姐,這話你都念叨了多少遍了?”
梅二師姐重重地剜了我一眼,秀眉卻如同那丹丘終年不散的大霧遇到妖怪的寶葫蘆漸漸鎖成一團。
要說到梅二師姐,那恐怕是我們美人宮里比師傅還師傅的人了,自我來美人宮始,她就沒一天不操心過我們同門姐妹的事,大到結婚生子,小到鍋碗瓢盆,我娘都怕是沒她這般體貼。
若不是王上突然一道聖旨說要鎮北大將軍之三女入宮為妃,我怕是還要在美人宮逍遙幾年呢。囚魂島雖然名字駭人,卻是個堪比蓬萊仙境的好地方,東有如火丹丘歷練,西有絕美亭軒榭,北有如雪白淵磨性,南通大海,春暖花開。
我想著,鼻子不由得一酸,雖說師姐們平時是愛欺負我了一點,但是大多時候也是為了我好,雖然我也偷偷扎過師姐們的小人,但大多數時候也還是愛她們的。
一周前蘭五師姐笑稱要盡快把我嫁出去才好,沒想到卻一語成讖,第二天聖旨就被我爹快馬加鞭送了過來。
唉,蘭五師姐這個烏鴉嘴。
我撐著腮腦子里亂成一團,不知馬車上誰又重重地嘆了口氣,大家也跟著嘆了起來,一時間氣氛沉重的如深海破冰。
這時,荷七師姐打破了這個僵局,只見她杏眸倏地一亮︰“今天不是七月初七嗎?據說是牛郎織女鵲橋相會的日子,帝都每年的今天都有乞巧會,晚上還有荷燈會。到了帝都約莫都天黑了,到時我們可以先帶小九去看荷燈會再把她送回去,如何?”
此話一出氣氛活躍了不少,諸位大齡剩女們無不目露狼光,摩拳擦掌,躍躍欲試,顯然不是對荷燈會感興趣,而是對參加荷燈會的青年才俊感興趣。
雖說梅二師姐也時常替其他師姐們張羅相親事宜,可是有意前來面試的青年才俊們一听師姐們是美人宮的無不嚇得面如土色自稱無福消受,害的師姐們整日唉聲嘆氣,面目黎黑。
我估摸著大抵是因為師傅的威名太盛,一般人家的公子自知攀帶不起,也是苦了我的師姐們了,被折騰得到現在都沒嫁出去。
不知道待會兒會有哪幾個倒霉鬼被我的師姐們看上,我暗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