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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著她,也攔著她。”
屋子里的燭光明亮,清寂清冷的嗓音帶上了一抹快意,“她不是要找東西嗎?那就讓她找便是,反正我也沒有。找見找不見都要離開,那你們就想辦法給我留住她。若是留不住……”清寂看向霍刀,聲音陡然陰沉了下去,“那你們就全都給我卷著草席出去。”
……
夜已深,待霍刀離去之後,他吹滅了屋子里的燭火。扯了扯搭在身上的衣服,過後慢慢走到了一處窗邊。從那里順著望過去就是算命先生住的方向。他在那里站了許久,直到月色都漸漸隱去,他方才轉身離開。
黑暗中,他清冷孤寂的聲音慢慢響起。
“周身紫氣祥瑞,九五之命嗎?呵,可笑。”
算命先生著急離開相府,找鬼玉的動作也是越來越頻繁,尤其是在她從霍刀口中得知,小相爺特許她能夠隨意使喚府中下人之後,就更是肆無忌憚,但仍舊一無所獲。即便是偶爾能夠听到一點風聲,找過去之後也不過是空歡喜一場。但越是這樣,算命先生就越發肯定鬼玉一定在這相府之中。
我看著一陣唏噓,那是因為我知道,算命先生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同時掉進了兩個人的局。一個想讓她替自己找鬼玉,而另外一個,卻是在知情的情況下裝傻充愣,想要將她留在自己身邊。
但我知道,算命先生卻不知道。
她從來沒有想過要去懷疑江楚城,就算偶爾靜下來思考的時候發現了奇怪之處,也不會覺得是那個人的問題。
她只會想著,是自己能力不足,拖了那個人的後腿。
算命先生依舊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出城一次,而為了不讓清寂發現,她每次出去都會特地換上自己那套最不顯眼的衣服,偷偷摸摸的從那處隱蔽的狗洞鑽出城去。
她走的時候總是很匆忙,所以從來不會回頭去注意身後的情況。
所以她也不知道,在她想著要怎麼才能完美的騙住清寂的時候,後者已經在暗地里派人去搜羅國內通曉陰陽的道士。
他想要把破廟之中和算命先生說話的鬼揪出來。
然而江楚城隱藏的很好,不管那些道士怎麼樣布陣做法,都沒有辦法讓他現身。並且越是這樣,他就越是肯定鬼玉在清寂的身上。
兩個人同時將算命先生引入了一個局,但又同時陷入了一個奇怪的誤區。
他們彼此知曉對方的存在,在素未謀面的情況下暗暗較勁。如果說這是一場棋局,那麼大概從這個時候開始,這兩個人便已經開始了這場長達千年的對弈。
……
在清寂和江楚城推波助瀾下,算命先生硬生生的在相府之中待了近兩年。從花開到花落,積雪落下又化開,待到第三年開春之時,算命先生听到了一個消息︰小相爺被皇上指婚了。
對方是如今最受聖上寵愛的三公主,比清寂要小上兩歲,相貌出眾,性格溫婉,在皇室之中能有這樣一個溫順而受寵的公主,實在是難得的很。尤其是在她知道自己要嫁給清相家中,這個人人畏懼的公子時,也並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滿。
听見這個消息的時候,算命先生正在畫符。
前兩日清寂突然找上她,讓她在兩天之內畫出一百張符 出來。每一張符 都需要消耗自身的靈力,連著兩天不眠不休的畫下來,算命先生連走路都有些飄飄然。但在听到這個消息之後,她頓時來了精神,驚訝的看向前來悄悄給她知會消息的丫鬟︰“真的?皇上把三公主指給小相爺了?”
那丫鬟叫皎月,是幾個月前才被清寂派到算命先生身邊的,但因著算命先生性子好,兩個人很快就打成了一片,並且她一度以為算命先生和清寂有一腿,于是她十分自然的以為算命先生這是傷心了,遂勸道︰“先生莫要難過,公子即便是娶了三公主,心中也當是有你的。”
算命先生無語的看了她一眼,過後哀嘆一聲︰“還說這三公主受寵,我看也未必,不然皇上怎麼會讓她嫁給你家小相爺?”說完又說一聲長嘆。
這說話間她已經畫好了最後一張符,霍刀恰好走到房門前,算命先生有些虛脫的坐在凳子上,兩手撐頭,努努嘴,有氣無力的對他說道︰“都在這里了,一共一百二十張。”
霍刀點點頭,上前將符 小心翼翼的放在特地拿來的布包里。
算命先生盯著他的動作看了一會兒,又偏頭打望他身後,問道︰“小相爺呢?沒和你一起來嗎?”
“公子他……”霍刀手中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抬頭飛快的看了算命先生一眼,含糊的說道,“公子今日有點事不方便過來,先生可是有事要找公子?若不是什麼要緊的,小的可以代為轉達。”
“哦,不用不用,”算命先生擺擺手,“這不是听說你家小相爺被皇上指婚了嗎,我就隨便問兩句。”
她說話的時候霍刀就一直看著她,那眼神十分古怪,怎麼說呢,非要形容一下就是帶著深深的同情還有一丟丟的鼓勵。和皎月一樣,在听算命先生說完之後,霍刀對她說︰“先生不用擔心,公子雖被指婚,但心中仍是有先生的。”頓了頓,見她沒有要說話的意思,霍刀又鼓足勇氣補充了一句,“先生對公子來說才是最特別的那個。”
“……”
算命先生渾身一顫,滿臉惡寒的表情︰“不要說了不要說了,你還是趕緊拿著符 走吧。”
于是霍刀把所有的符 都收好之後,便帶著皎月退了出去。
算命先生一個人趴在桌案上,兩眼空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這兩日不眠不休的畫符,再加上靈力的消耗,她差不多已經到了極限。那張小臉上滿是疲憊,兩邊鼻翼還有些紅,那是她在畫符的時候習慣性揉鼻留下的。
算命先生不愛關門,所以皎月出去的時候只是將門虛掩著,風一吹,房門便吱吱呀呀的開了。
初春的風夾帶著一絲寒意,算命先生是真的累壞了,上一刻還念叨著要去床上,下一刻便呼吸勻稱的闔上了眼。
院子里的柳樹已經抽芽了,早些時候她便和清寂提過不能在屋子里種這種容易招鬼的樹,誰知道他在听她說了幾種容易讓鬼物聚集的草木之後,竟是將在相府之中種上了一圈。
那是在清寂知道算命先生會離開之後才做的。
他用這種幼稚的方式留著她,任性又固執的不願意放她走。
算命先生這一覺睡了很久,直到天色漸漸黑下去,也不見醒來。那邊清寂已經辦完了自己的事,一進院落便瞧見她的房門大敞著,屋外一個侍奉的丫鬟小廝都沒有。他一張臉瞬間黑了下去,咬牙問霍刀︰“先生房里的人呢?都死了嗎?”
霍刀立刻條件反射的就要跪下去,但在那之前清寂就伸手拉住了他,陰沉道︰“你敢吵醒她試試,滾出去。”
霍刀驚恐萬分的出去之後,他快步走進了她的房間。
夜風很輕,他站在門口一臉慍色的瞪著算命先生,幾步來到她的身邊想要搖醒她,但手還沒有踫到,他又猛地收了回來。
屋子里沒有點燈,只有月光寂寥的鋪了滿地。他在原地轉了兩個圈,最後一甩手,賭氣似的返身到了門前,臉上明明還有怒氣,可關門的動作卻是格外輕柔。
但算命先生還是醒了。
她迷迷糊糊的抬起頭,又揉了揉眼楮。大約是剛剛睡醒,算命先生的腦子還有些遲鈍,發現屋子里突然出了一個人也沒有立刻反應過來,足足愣了好一會兒,她方才啊的一聲叫起來。
“鬼叫什麼!”
清寂原本打算去把蠟燭點上,剛經過她的身邊,她就突然叫了起來。這一下還把清寂嚇到了,頓時轉頭惡狠狠的看著她。
“啊,小、小相爺。”
燭光亮起的那一刻,她可算是看清了來人。過後拍拍胸脯,埋怨道︰“你怎麼走路一點聲音都沒有?嚇死人了。”
自兩年前清寂突然和她變相的表白了之後,兩人可謂是“冷戰”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大半年過去,算命先生見他又開始重新出入青樓,這才放下心來。
她以為清寂和所有王侯將相出生的公子哥一樣,所謂的喜歡都不過是曇花一現,卻不知曉,這不過是清寂為了讓她不再刻意避開自己。
他去青樓的時候從來都只是悶頭喝酒,就連那一身的胭粉味兒,也是離開之後才刻意去弄上的。
他對她,或者說清寂對千年之前的那個我,是當真用情頗深。
所以這一段也是我完全沒有想到的,其震驚程度不亞于當初我發現自己莫名其妙懷上了慕城。
我不能理解清寂的感情,但卻又不得不承認,只有在算命先生面前,清寂才會把自己那一身暴戾收斂起來。
他沒有再隨意的殺過人,就算到了逼不得已的時候,也不會讓算命先生知道。
從前他殺人不殺人都是隨性,可現在,他的不殺人,卻只是在害怕著算命先生會不高興。
我听見清寂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但算命先生卻是渾然不覺,片刻後她又問道︰“霍刀說你今日有事,怎麼又想著到我這來?”
兩人說話現在已經是十分的隨意,而算命先生如今也不似從前那般懼怕他。
清寂一掀袍子在她面前坐下,不答反問︰“為何睡在這里?活的不耐煩想被凍死了嗎?”
算命先生哎了一聲︰“小相爺為何總是把死字掛在嘴邊,日後若是和三公主成了親,可不能這般了,否則說不定哪天你就身首異處了。”
她素來說話直接,清寂也從來沒有真的發過火,只是在听見她這話之後,他怔了怔︰“你都知道了?”
算命先生點點頭,嘿嘿一笑︰“這等好事,怕是早人盡皆知,我在這相府之中,又怎麼會不知道?”
“皎月和你說的?”
清寂的聲音忽然就冷了下來。
算命先生察覺到不對勁,立馬否認︰“這麼大的消息,哪里用別人告訴我?耳朵稍微好一點,就能听見了。”
清寂將信將疑,兩個人沉默了一陣,期間他看了算命先生好幾眼,過了好一會兒,他開口︰“不必擔心,我不會同三公主成親。”
算命先生眼里有一瞬間的茫然︰“啊?”
清寂難得好脾氣的又和她說了一次︰“今日我便是去張羅這件事了,你不用擔心,我不會娶三公主。”
“你要抗旨?”算命先生可算反應過來了,連著說了好幾個媽呀,就差沒有跳起來,“小相爺,三思呀,公然抗旨是會掉腦袋的!”
她一邊說還一邊學著霍刀的樣子抹了下脖子。
清寂看著她,似笑非笑︰“那若是我死了,先生可有辦法將我救活?”
“這個……”
他不過是隨口說說,但算命先生還真就認真思考了起來,片刻後有些不確定的說道︰“將你救活的辦法我倒是沒有,不過我倒是能讓你死後也留在陽間,不被鬼差捉去輪回。”
“哦?”清寂果真來了興趣,挑眉問︰“什麼方法?”
但算命先生卻搖搖頭︰“這可是陰陽禁忌,可不能隨便告訴你。”
清寂輕哼一聲︰“听你鬼扯,怕是你也不知道罷。”
這激將法對算命先生來說一點用都沒有,她反而順著他的話誠懇的點點頭︰“那小相爺便當做我不知吧。”
坐在對面的人唇角揚起輕微的弧度︰“說起來前些日子我遇見一件事,一直想找先生解惑,但都沒有尋見機會。今日得見,還請先生替我解惑一番。”
他這文縐縐的說話方式讓算命先生肩膀一抖,忙道︰“說來听听。”
清寂沉吟了一下,用講故事的方式將事情說給了算命先生。
說是他前些日子和周大人家的公子在外喝花酒的時候,遇見了一樁怪事。兩人久未見面,便多飲了幾杯,回去之時轉過後街小巷,忽然瞧見一人在巷口自言自語,起先只是在小聲的說著什麼,到最後竟然是勃然大怒,但他倆卻並沒有在那里看見第二個人,于是他倆就忍不住多看了兩眼,一直到那人轉身離開。之後但凡他夜里從那經過,便總能看見那人在後街巷口自言自語,卻始終見不到那個和他對話的人。
說到這里,這個短暫的故事就算是結束了。
這故事我听著有些耳熟,細細一想,這可不就是在含沙射影的說他派人去偷窺算命先生,但是這麼久過去,始終都沒有見到江楚城嗎?
他找來的那些道士每一個都是個中翹楚,這兩年過去,他們沒有一個人破解得了江楚城的障眼法,難道他是走投無路,所以才向來問算命先生?
清寂看向算命先生,問她︰“先生覺得,是我撞見了那東西,還是那人撞見了那東西?”
對面算命先生摸著下巴想了想,回道︰“小相爺可還記得,那人是否有影子?”
清寂微一頷首︰“有。”
“那或許是那人撞見了吧。”算命先生伸了個懶腰,到現在她都還有一點睡眼朦朧。
“那為何我不曾見到?可是那鬼物隱藏起來了?”
算命先生瞄了他一眼︰“小相爺怎麼突然對這種事感興趣了?”
被問到的人不動聲色的撥弄了一下自己的袖子,淡聲道︰“我和先生兩次結緣都是因為這鬼物,自然我要問清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