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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倒是讓我倍感意外,于是輕輕拍了拍江楚城,示意他也轉頭看看糖糕。
此時糖糕和影子正好面對面站著,因為長時間的戰斗,再加上實力的懸殊,糖糕明顯已經有些站不住腳,可她仍舊強撐著沒有讓自己倒下去。
“竟然能堅持到這里。”
江楚城的口氣有些意外。
我轉頭有些得意的看著他,說道︰“也不看看是誰生的。”
江楚城側頭飛快的在我唇上輕啄一下,附和道︰“是,我的翎兒最厲害。”
影子的手恰好在這時候抬了起來,我稍稍眯著眼楮看過去,只見他的手中慢慢現出了一團紅色的光球,光球的四周還有些發黑。我立刻想起這是當時江楚城在荒涼之地的時候用過的術法。
那邊糖糕還在喘著氣,這邊影子便動了動手指,絲毫不給她放松的機會。下一秒,紅色的光球就朝糖糕飛了去,和在荒涼之地的時候一樣,紅色光球飛到半空中的時候就變成了好幾個。
但因為影子只有江楚城三分之一力量的原因,所以那光球變化之後也就只有三個。
糖糕還站在原地沒有一點反應,我心不由得一緊,生怕那光球真的會打在她的身上,畢竟先前江楚城可是用這術法直接除掉了那妖魔之物。
但這個念頭出來的一瞬間,又被我壓了下去。
江楚城的這個影子應當和我是不分上下,說不定還要比我厲害許多。而就在不久之前糖糕還被我打得上躥下跳,可現在卻能和影子對抗這麼久,所以這一點攻擊對她來說應該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
果然,在那幾團光球還沒有近到糖糕身邊的時候,糖糕便突然一閃身,從影子的前面躥到了後面,速度快得讓我都有些咋舌。
“這才多久啊,糖糕居然就能進步得這麼快……”我不由得喃喃道。
江楚城淡淡道︰“早就該如此。”
我沒有接話,目光緊緊的跟隨著糖糕。
在她閃到影子背後的下一個瞬間,她便一揚手,手中同樣是出現了一團紅色的光球,只是那光球要比影子的小很多,可是卻足以將影子打傷。
影子玄色的衣袍立時現出被灼燒的痕跡,他轉過身,正擺好了姿勢準備重新對付糖糕的時候,江楚城卻在這時候輕輕彈了彈手指,影子頓時化作一團黑煙,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不明所以的看了江楚城一眼,只听他說道︰“讓她休息一會兒,走,我們過去看看。”
說罷,江楚城便將我抱下來,而後牽起我的手朝糖糕慢慢走去。
糖糕已經累得不行了,影子一消失,她便張開四肢渾身無力的趴在了地上,只剩下一個腦袋還能稍微動動,那樣子看起來就跟被我用符紙束縛住了一樣。
我和江楚城走到她跟前,糖糕艱難的抬起頭來看了我們倆一眼,有氣無力的說道︰“爹,娘……”
她聲音委屈極了,可是剛才和影子長時間的打斗,已經讓她沒有力氣再哭,只能象征性的吸了吸鼻子。
江楚城低垂著眼看她︰“累了?”
“累死了。”糖糕悶聲道。
“還能站起來嗎?”
糖糕緩慢的搖搖頭,帶著一點撒嬌的口氣說︰“好、好像不行,爹……”
根據我對糖糕的了解,她這時候肯定是想讓江楚城把她抱起來,可是江楚城並不吃她這套,只微一頷首,而後淡然道︰“那就繼續趴著吧。”
糖糕︰“……”
糖糕抽了抽鼻子,委委屈屈的哦了一聲,過後又看了我一眼。我有些好笑的往江楚城身後躲了躲,裝作沒有看見她那可憐又有些幽怨的眼神。
江楚城稍稍側頭,過後反手將我攬在身後,又對糖糕說道︰“你覺得今日可有什麼收獲?”
糖糕說︰“最大的收獲就是累的動不了了。”頓了頓,她又小聲嘟囔,“開始還以為那個人是爹,喊得可起勁兒啦,沒想到見面就打,差一點就毀容了。”
聞言我頓時哭笑不得,趁著江楚城看不見的時候摸了摸鼻子,不由得想起先前江楚城說這小家伙和我像的那件事。
誰知道手還沒有放下來,就被江楚城反手抓住了,我咧咧嘴,趕緊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的樣子,而後听江楚城對糖糕說道︰“那是我的影子,雖說和我長得一樣,但還是有一些差別,你現在分辨不出來,不過是因為學的不到家。”
我看見糖糕的身子動了動,片刻後她臉上現出了出現了一副大難臨頭的表情,結結巴巴的說道︰“爹,你你你你你不會是還要讓那東西出來和我打吧?我、我會死的……”
其實糖糕真的和我長得很像,無論是五官還是一些習慣性的小動作,就連偶爾說話的語氣也學了七八分,但江楚城仍舊不為所動,低沉的聲音反而帶上了幾分嚴厲︰“現在不過是在讓你學習術法,下手都是有分寸的,日後你若是真的遇見比你厲害的,而你卻什麼都不會,那才是真的會讓你魂飛魄散。”
糖糕委屈極了。
我覺得她大概是想在江楚城這里找點安慰,可是江楚城說話卻是比我更重。瞧著她那要哭不哭的樣子我還有些心疼,況且她今天確實是累極了,于是貼在江楚城背後,小聲對他說︰“你不要太嚇唬她啦,她還小呢。”
江楚城還沒開口呢,那邊糖糕就率先反駁我說︰“我才不小,我都七百歲啦。”
我嘆了口氣,覺得糖糕可能是真的有點傻。
我和江楚城都不笨啊,她這一點到底是像了誰?
果然,她話剛一說完,江楚城就說道︰“嗯,是不小了,那從明天開始就加快學習速度。”
糖糕一張小臉頓時垮了下去,眼淚都在眼眶里打轉︰“爹……”
江楚城壓根兒就不理糖糕,稍稍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說道︰“一個影子看起來已經不是你的對手了,明日起我會讓兩個影子一起來教你。”
糖糕一癟嘴︰“我可以說不要嗎?”
江楚城低頭看她,低醇的嗓音充滿了威嚴︰“你說呢?”
糖糕這下真哭了︰“你肯定不是我爹……”
我站在江楚城背後差一點就笑出聲來,不過還是忍住了,走出來憋笑的對糖糕說︰“你怎麼老覺得我們不是你爹娘?”
糖糕一邊抽著鼻子,一邊嗚咽的回答我︰“就沒有見過把自己女兒往死里整的爹娘,嗚嗚嗚嗚……”說著說著,她終于哭了起來。
我有些無奈的想著,這個愛哭鬼。
江楚城眉頭微微蹙起來,沉聲道︰“站起來。”
糖糕嘴巴動了動,想說什麼,但是在看見江楚城的眼楮之後立刻把話都咽了回去,十分吃力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我心里想要去幫她,但理智告訴我不能心軟。
慈母多敗兒。
糖糕現在之所以這麼軟弱,都是因為我平時太驕縱她。
江楚城雖然嚴厲,但是只有這樣,糖糕才能真正的成長起來。
我在心里嘆了口氣,只希望糖糕能夠明白我們的一片苦心。
糖糕站起來之後還在抽抽搭搭的哭個不停,小手不停的抹著眼淚,看起來可憐極了。江楚城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慢慢開口道︰“不許哭。”
糖糕肩膀一抖,小小聲的哦了一聲,又抽了兩下,果然不哭了。
“你可是覺得我和你娘對你嚴厲了?”
糖糕不敢點頭,也不搖頭,就一直看著自己的腳。
“慕翎。”
江楚城喊了她一聲。
糖糕立刻答道︰“嗯。”
江楚城笑了一聲,語氣平淡,卻是氣勢逼人︰“百年來你一直被我和你娘護在羽翼之下,雖說你的外表並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但有些道理當是明白。我同你娘不可能永遠護著你,日後你再遇到日前在荒涼之地的事,怕也是只能靠你自己。對你嚴厲,不過是讓你能夠快些獨立,今日我尚且還在,能夠護著你娘,若是有一日我不在了,這保護你娘的事,還得交由你來。”
我心頭一顫,卻沒有轉頭去看江楚城,而是听他繼續說道︰“不止是你娘,還有你弟弟,也是需要你保護。身為我的女兒,你若是什麼都不會,那還不如在這里了結了你,省得日後給你娘添麻煩。”
他話音剛落,糖糕就紅著眼楮又要哭了。可是因為害怕江楚城,她又死死的咬著下唇不讓眼淚掉下來。
江楚城伸出手替她擦了擦眼淚,放緩了語氣,溫聲道︰“如今你還能在我和你娘面前哭,若是我們都不在了,你要怎麼辦呢?”
聞言糖糕有些驚愕的抬起頭,看看我,又看看江楚城,哽咽道︰“為、為什麼你和娘都這麼說,你們又要離開我了嗎?”
我剛要張口說話,江楚城卻側頭看了我一眼,眼神示意我不要開口。
他看向糖糕,語氣溫和︰“總會有那麼一天的。所以在那之前,你得學會保護自己。”
江楚城在說完那番話之後便離開了。
自從他開始逐漸控制不住體內的鬼邪之氣之後,他就沒有再留在寢宮歇息過。
而大概是因為方才他的那番話說的太重了,他走之後很久,糖糕還低頭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我輕嘆一聲,走過去攬住她的肩膀,輕聲說道︰“剛才不是還說自己累死了?還在這里站著做什麼?”
糖糕沒說話,我以為她是在賭氣,可過了一會兒她忽然問我︰“娘,我是不是真的很沒用?你先前都和我說了那麼多次,可我就是听不進去,今日要不是爹放出了影子,而且一點也沒有手下留情,恐怕我還是不會願意學的。”
她一邊說一邊抬起頭來,眼角還有沒有擦干的淚水。這樣子看的我心里一軟,想了想,我拉起她的手,坐到了先前我同江楚城坐著的地方,溫聲道︰“你不是沒用,你只是太依賴我們了。這幾百年來我們從來沒有要求你要學習這些,我是舍不得你吃苦,你爹……大概是忘了吧。”
糖糕眼角抽了一下,我笑笑,繼續道︰“我從來沒有同你說過,七百年前我過的日子可比你難多了。我一出生便是家里的陰陽老祖,別人都在爹娘懷里撒嬌賣萌的時候,我就已經開始學習陰陽術,再大一點,就被逼著要給家中卜卦算命。好的卦象大家就覺得是正常的,壞的卦象……要麼就說是娘佔卜得不準,要麼就讓娘自己去解決。你爹那時候也不常常在我身邊,所以很多事,都是我一個人去面對。”
我伸手摸著糖糕的頭,目光溫和︰“正因為娘小時候過的不好,而你出生之後娘也沒有在你身邊,所以在之後我就想著順著你一些,你想做什麼,不想做什麼,都由著你來。但是你爹說得對,我不能一直對你這麼驕縱,尤其是在現在這個時候。”
听我這麼說,糖糕終于忍不住問道︰“到底要發生什麼了?為何你同爹都這麼緊張?”
我手一頓,側了側頭,視線落在庭院中的那一處涼亭上,而後緩緩開口︰“你當知道先前你爹將魂魄渡給我,因此讓自己陷入沉睡。之後他的魂魄又被鬼母帶走,雖說現在他醒了過來,但是體內的魂魄卻已是變成了鬼邪之氣。”
“現如今下三界動蕩,鬼母想要通過你爹一統下三界,可你爹他本身又是不願意去做這酆都的鬼王,因此在你爹重塑魂魄的時候,鬼母十有八九是做了手腳。”
我之前從來沒有和糖糕說過這些,所以她乍一听,還有些茫然︰“手腳?什麼手腳?”
我轉頭看了糖糕一眼,想了想,問她︰“你爹這幾次來,你可有發現什麼異樣?”
糖糕啊了一聲,撓撓頭︰“爹不就是不記得之前的事了嗎?”
我搖搖頭︰“除了這個。”
糖糕眉頭皺了起來,過了一會兒,她遲疑的開口︰“爹這幾次來,好像身上的氣息有些不同,倒是和那荒涼之地的氣息有幾分相似。”
“那便是他體內的鬼邪之氣在作祟。”我道,“鬼邪之氣在你爹體內亂竄,現在他已經逐漸開始控制不住了,所以在他徹底被鬼邪之氣支配之前,你必須要學會最基本的保命方法。”
糖糕表示沒有听懂︰“爹為什麼會控制不住體內的鬼邪之氣?先前我明明听司命和陸判大人說,鬼邪之氣本就是孕育爹的東西啊。”
說到這里我的臉色也沉了下來︰“因為有人做了手腳。”
“是娘之前說的鬼母嗎?”
我嗯了一聲,眼前又浮現出那個身著淡紫色長衫的身影,過後又道︰“所以我現在說的這些你明白了嗎?”
糖糕看了我一眼,有些小聲又有些委屈的說︰“……不明白。”
“……”
我覺得我可能要被她氣死了,但在那之前,糖糕已經發現我的臉色不太好看,趕忙說道︰“不、不過,我、我這一次會好好學了!”
聞言我狐疑的看向她︰“是嗎?”
糖糕用力的點點頭,片刻後又有些難過的說︰“但是這和你們說的那句遲早要跟我分開,有什麼關系?”
我沒有立刻回答她。
糖糕這兩天的表現實在是讓我大跌眼鏡,簡單的來說就是,以前覺得她是裝不懂,沒想到她居然是真不懂。
我不確定和她說了這些之後,會不會又讓她哭,可就算我現在不說,她以後也總是會知道的。
我現在只能幫助江楚城暫時壓制住他體內的鬼邪之氣,卻並不能徹底的解決掉這個問題,也就是說遲早有一天,他說不定真的會徹徹底底的變成另外一個人。
再加上鬼母和清寂在背後,我更加不敢保證這一天到底什麼時候會來,是早,還是晚?
只是我唯一能夠確定的便是,荒涼之地里,他同我的那番爭執只是一個開始。
于是斟酌一番之後,我語氣有些沉重的對她說︰“慕翎,你听好了,不管那一天會不會到來,你都要抱著隨時會被迫和我們分開的想法,明白嗎?”
糖糕再次抬起頭來。
我看著這張幾乎和我一模一樣的小臉,想著不久之後或許就要發生的事,心里更是難過不已。
我有很多不願意去面對的事,比如江楚城會別鬼邪之氣控制,比如我們會被迫分開,再比如……他可能到了那時候就真的再也不會想起我來。
可是為了糖糕,還有到現在都沒有醒過來的寶寶,就算我再想要逃避,也都必須去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