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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咚咚咚……”
“防賊防盜,閉門關窗……”
“咚咚咚……”
打更的老頭敲著竹梆子從我面前走過,月光將他的影子拖在地上。我躲在胡同里,往後縮了縮,確保自己能夠躲得很好,不被他發現。近日許州城內戒備森嚴,晚上出府門,被抓著了是要被押去衙門的。
“大鬼小鬼排排坐,平安無事嘍……”
“咚咚……”
看著小老頭漸漸走遠的背影,我又掃了眼紅得越來越妖冶的月亮,在心里想著︰但願如你所說啦。
等到再也听不見打更的聲音,我拿上捉鬼的東西,掉頭往山上的廟子走去。
因為那惡鬼的出現,城里已經好些天不得安寧了,而且那惡鬼生性狡猾,家里的那幾個叔父一點法子都沒有,只能由我出馬。
雖說是七月間,但是這夜里還是陰嗖嗖的冷,風吹得我的耳根子都有點疼。一路上還時不時的能看見那些出來玩的小鬼,每當我從它們面前經過,小鬼們都會害怕得躲起來。
這是因為我身上有煞氣,那是讓鬼都害怕的東西。
每到七月半陰司的鬼差都會帶著一些小鬼出來放風,只要它們不亂來,我一般是不會管的。
這城里到廟子還要走好些時候,到山腳的時候我忽然發現山頂似乎偶有金光閃現,心下詫異,莫非是什麼同道中人?
我用銅錢劍柄撓了撓腦袋,實在想不起來這許州城里除了我楚家,還有什麼別的陰陽師。
不過這山路委實有點太難走了,我這腰上一次收鬼受的傷還沒好呢,今天晚上就又要來爬山,簡直是要了我的命。好容易吭哧吭哧的走到半山腰,腳下又差點踩滑摔過去。
我揉了揉腰,月色發涼,冷風從四面八方吹來,听在耳朵里就跟鬼哭似的。想了想,為了確保待會兒我抓鬼的時候沒有黃雀在後,我還是捻了個口訣,引燃了手里的符紙,並且貼了兩張在路邊的樹上。
山頂的風比下面要大的多,上去的時候我差一點就要被吹走。當然那是假的,等我站穩之後方才看見前方還真有人在打架。
其中一個就是日前被放出來的那只惡鬼,我摸著下巴瞧了瞧,發現那惡鬼今天好像有點兒不一樣?用城里面那些姑娘的話來說,就是……格外的俊俏?連衣服也換成了青色的長袍,看上去的確有模有樣的。想想早些日子他被我抓住的時候,可跟路邊的乞兒沒什麼區別。
而另外一個……我目光移過去,那人的身材略微嬌小,應該是個姑娘。但是她的脖子上掛著串銅錢,我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這兩串,想著居然還真有同道中人。
我看著他倆你來我往的打了一會兒,發現那惡鬼今天下手格外的輕,甚至好幾次還有點輕薄之意。我心想,這鬼也太不是東西了,就算是被我關了這麼些日子,也不能看見什麼人就上去調戲吧?何況這還是個陰陽師。
那女道友身手倒是不錯,不過可惜靈力不怎麼足,好幾次用了紅符都沒有發揮出作用來,反而是被那惡鬼牽著走。
“唔!”
片刻後,她終于佔了下風,被惡鬼一掌抽過來,在黃土地上連著滾了好幾下,這麼一下,身上的衣服全給弄髒了。
“小娘子,你的靈力太弱,是斗不過我的,咱們還要繼續打下去嗎?”那惡鬼一邊說一邊靠近那位道友,蒼白的手拂過她的臉,眼里竟是挑逗之意。
我實在有些看不下去了,居然還有這種事,死了都這麼風流。怎麼我之前收他的時候,他就只會對著我大吼大叫呢?
“呸!孽障!休要侮辱我!既然我已經落在你的手上,那便是我修煉不足,怨不得誰!要殺要剮隨便你!”
“不要著急嘛,我並沒有要殺你啊。”惡鬼嘖嘖搖頭,又伸了手想要摸上那道友的臉。我從腰間夾出一枚銅錢,啐了一口,而後用勁十足的朝那惡鬼扔去。
“誰!”
惡鬼被打了個正著,臉被銅錢燙出一個黑色印記,看上去實在有點滑稽。
我搖搖頭從樹下走出來,看了眼已經快要被烏雲完全遮住的紅月,有點委屈的說道︰“當然是我啊,怎麼這才幾天不見,你就不記得人家啦?真是好生讓人傷心。”
“臭道士!”
看來這惡鬼終于想起來了,只是這稱呼著實讓我有些不喜歡。
我瞅了眼被他打的已經是趴在地上的女道友,感嘆道︰“怎麼我長得沒有她好看嗎?你這前後的態度也太大了點吧?”
“滾開!”他一邊說一邊瞧了瞧頭頂的月亮,獰笑道,“今晚可是鬼門大開,陰氣最盛的時候,當初我們倆打的可是難分勝負,你確定今晚要再與我一戰?”
“當然不是,難道你沒有發現我今晚上有什麼不一樣嗎?”我慢慢朝他靠近,我走一步,他就退一步。這惡鬼雖說嘴巴上逞能,但畢竟之前被我打的差一點散魂,就算今天陰氣大盛,他對我也還是有點懼怕的。
那惡鬼將我上下打量了一番,道︰“有什麼不一樣?”
我說︰“這一次我沒有帶收服你的壇子啊,做好準備了嗎?這一次,我可是要將你打的魂飛魄散了哦。”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贏者先手,我委實想不明白家里那些叔父為何一直要主張什麼公平,人和鬼的較量,向來都是不是生就是死。若是跟著鬼講公平,那這世間哪里還有我們的存在?
所以當我說話的時候,我就已經腳尖點地,朝著那惡鬼飛了過去。
這家伙明顯比上次聰明了許多,看見我過來之後立刻閃身到了一邊。第一反應就是想要從山路逃下去,只可惜剛才我上來的時候,就已經在那里下了法陣,他這一過去,還沒看見山路,就被彈了回來。
見他在地上翻滾,我摸了摸鼻子,覺著他真是一點都不講信用。方才還說要與我一戰,這還沒有開打,居然就想著要跑路了。
那惡鬼有些氣急的看著我︰“可惡!不過是一個小女娃,竟然三番兩次如此對我!你知道我是誰嗎?”
我揚了揚眉︰“我管你是誰?死後成鬼,不去輪回,反而為害陽間,擾亂陽間的秩序,就算你是閻王爺,也得給我受著!”
說完,我便咬破了舌尖血,“噗”的噴在銅錢劍上,嘴里念動著口訣,隨即腳一跺,便將銅錢劍扔了出去!
我將靈力凝聚在指尖,一手操控著銅錢劍,一手飛快的在虛空畫著血符。那惡鬼雖然法力上稍遜于我,但正如他所說的,今晚是鬼門大開的日子,而且剛才我來的時候听那打更聲,現在應該也差不多快到丑時了。
最多不過一盞茶的時間,這惡鬼就會因為陰氣大盛而法力大增,到時候再想要收服他,只怕是更加困難。所以我只能加快速度,希望自己能夠在這一段時間內,將他送走。
但是這惡鬼的速度極快,銅錢劍的速度顯然已經有點跟不上他。
“哼哼,不過是一個小女娃,收了我一次還想要收我第二次?痴人說夢!”他一邊說一邊想要尋找著出去的入口,只是這山頂已經被我布了陣,除非他能夠找到陣眼,否則是不可能飛出去的。
他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在山頂亂飛,銅錢劍在他身後緊追不舍。舌尖血是最沖的,只要他一停下來,那銅錢劍便能夠將他重傷。
我就地坐了下來,那女道士已經昏過去了。我側頭看了她一眼,發現她長得十分清秀,只是身上的衣衫有些破舊,想來應該是那些為了謀生路,才當上陰陽師的。
我在身下用朱砂畫了一個小的陣,閉起眼楮,在心里嘆了口氣。
現在陽間著實不太平,城中也是隔三差五就能听見鬧鬼的消息,看這姑娘也是怪可憐的,應該也是沒有可去。我想著,待會兒下山之後問問她,要是她沒地方去,就讓她暫時留在家里好了。正好前段時間家里有人因為捉鬼喪了命,她要是能來頂替一下也是不錯。
這麼想著,我就覺得事兒跟要成了似的。
月光越來越暗了,風聲夾雜著厲鬼的哀嚎,我感覺到銅錢劍的速度越來越快,但是卻始終都踫不到那惡鬼。
“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彌�o都婆毗,阿彌�o哆毗迦蘭帝……”
我念起了往生咒,平日里我倒是常用這往生咒化為攻勢來收服小鬼,但今天晚上要靠這個咒語超度那惡鬼顯然是不可能了,只希望多多少少能束縛住他一點吧。
不過事實證明我還是想太多了,很快,我感覺眼前一黑,那種感覺就像是點著的蠟燭被人吹滅了一樣。
看來還是來不及了。
這麼想著,片刻後便听見了那惡鬼在身後嘶吼。
可以想象紅月應當是已經完全被遮蔽了,七月半,鬼門大開,這一天中陰氣最盛的時候終于是來了。
“臭道士!三番四次壞我好事,給我納命來吧!”
那惡鬼說著,我便感覺到一股勁風從背後刮來,不過好在我事先已經畫了陣,他這一次攻擊也不能讓我怎麼樣。想了想,我慢慢睜開眼。只見他的眼里泛著紅光,那張臉已經完全變得烏青,難看極了,虧我剛才還在心里夸他變好看了。
“怎麼了?你沒有招了嗎?就只會躲在那個烏龜殼一樣的法陣里嗎?”
他說話的時候嘴里還不斷往下滴著黑色的液體,看的我直皺眉。
“太丑了。”
我終于沒忍住說了句。
“什麼?”那惡鬼有一瞬間的愕然。
“我說你這個樣子實在是太丑了,怎麼別的鬼在七月半都是越來越好看,比如上次我抓的那個艷鬼,那叫一個漂亮,還有上上次抓的那個骨女,雖然死得瘦了點,但是人家好歹也是個美人。怎麼到了你這兒,就變成這幅樣子?”我一邊說一邊搖頭嘆息,“早知道這樣,你就不應該出來,老老實實呆在我的壇子里多好啊,你說是不是呢?”
這惡鬼是極其愛美的,被我這麼一說,當即就惱羞成怒,指甲猛地變長,面目猙獰得就朝我奔了過來。
我嘴角一哂,等到他快要來到我面前的時候,立刻從懷里掏出了早就準備好的紅符,念動口訣,“啪”的一下貼在了他的身上,那惡鬼頓時仰天大叫,卻偏偏被我用紅符定在原地不能動彈。
沒有給他任何反應的機會,我抖抖手,紅繩在這一刻驀地展開,然後將這鬼捆了個結實。
我攤開手,業火在掌中燒起,一邊看著這惡鬼被火燒得哇哇大叫,一邊笑道︰“現在到底是誰痴人說夢?”
等到那鬼被燒的灰都沒有剩下的時候,我拍拍身上的灰塵站起來準備回家時,那女道友醒了過來。
“等……等一下。”
我轉過身去看她,她跌跌撞撞的從地上爬了起來,過後又突然跪在我面前磕了個頭︰“多謝恩公。”
我啊了一聲,詫異的伸手指著自己︰“恩公?”
她抬起頭來,烏雲已經散開了,皎潔的月光映在她的眼里,雖然她一臉灰撲撲的樣子,倒也顯得十分動人。
“是,方才若不是恩公出手,今夜小女怕是在喪命于此了。”說著,她埋下身,作勢又要給我磕頭。嚇得我趕緊上去扶起了她,饒是我在家中輩分頗高,但除了府中下人,我還真沒有受過別人給我磕頭行禮。
“你快起來吧,恩公說不上,頂多就算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吧。今晚上本來我就打算要收了這惡鬼的,只是沒想到你先一步到了這山頭,和他打起來了。”我一邊說一邊扶起她,發現她還真挺瘦的,看來我剛才的猜想說不定沒有錯。
我看著她的臉,想了想,又問道︰“你應該是城外來的吧?”
她點點頭︰“前幾日我正巧路過此地,發現此處彌漫著鬼氣,城中人也是一副病懨懨的樣子,料想應該是有鬼物作祟,所以便暫時留了下來。這幾日在城中我也抓了不少鬼,可這鬼氣卻不減,便猜測應是有道行更加深厚的厲鬼。等了好幾個晚上,終于讓我踫上了,卻沒想到我自己的道行不夠,險些喪命。”
她說話的樣子有點像昔日我養在府中的一條黃毛犬,不由得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那厲鬼原本是我收在鎮鬼壇中的,前幾日不知道被誰給摔了,讓他給跑了出來,之後就一直躲著不肯出來。他原先法力就不弱,我方才觀你身手,若是之前你興許還能收服他,只是今晚鬼門大開,正是他法力增強的時候,你打不過也是正常的。不早了,你也趕緊下山去吧。”
一邊說,我一邊收拾東西準備下山。
山下隱隱約約傳來更夫打更的聲音,我豎著耳朵听了听,又抬頭看了眼天,算了算,現在應當是快四更天了,再過一會兒,怕是就要天亮了。
將東西收拾妥當之後,我便慢悠悠的往回走。但那女道友卻站在原地遲遲沒有動,走了兩步我轉過頭去看她︰“你怎麼不走?”問完之後我便想起剛才我好像是要帶她回家的,于是又說道,“你要是沒地方去,要不先跟著我回府?”
听我這麼說,她愣了愣︰“這……這怎麼行,恩公救了我,我還要去府上叨擾……”
我揮揮手打斷她的話︰“行了,走吧,雖說你我都是女兒身,但也是可以不拘小節的。走吧走吧。”
邊說我就邊上去拉著她的手,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啊?”
“葉弛。”
我點點頭,名字倒還是不錯,“我叫楚翎,剛才你說你是路過這個地方?”
葉弛小聲的嗯了一下;“是,我原本是要路過此處去臨城尋親的。”
臨城?我想了想,之前好像听那個誰說過臨城最近不是很太平的樣子,說是有人蓄意作亂,朝廷還專門派了欽差去查探,到現在都還沒有回來。听她這麼說,我便道︰“臨城現在可不太平,你最好不要去了,不介意的話你可以在我家中住上一段時日,等過些日子再去尋親也是不遲。”
葉弛一听就要反駁,我又接著說︰“放心,我爹娘都是很和善的人,到時候就說你是我的朋友,沒什麼問題的。”
葉弛沉默了一陣,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道︰“恩公……啊,楚小姐就不怕葉弛是歹毒之人?”
聞言我嗤笑一聲,用另外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眼楮,“我雖歲數不大,但看人的功夫還是一等一的。你若是歹毒之人,剛才我也不會那麼快出手了,一定是等你被那惡鬼生吞活剝了之後再解決他。”
這話我是說笑的,卻沒想到她身子真抖了抖,半晌才小聲道︰“如此……那邊多謝楚姑娘了。”
我擺擺手,和她挽著手慢慢走下了山路。
“哎,對了,我府上前兩天有個陰陽師前段時間失蹤了,你要是實在過意不去,不如就來頂替兩天?”
“咦?你府中竟然還有陰陽師?莫非楚姑娘是南方楚家的人?”
“你听說過啊?那太好了,那就這麼說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