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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許小北和周楠都起來之後,我對他們說︰“我要把孩子打掉。”
“ 當……”
許小北手里的漱口杯掉在了地上,她看看我,又看看周楠,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我說了什麼。
“你……你昨天不是說不打掉嗎?”
葉弛明顯也听見了我這句話,她手里的動作頓了頓,卻沒有抬起頭來。
周楠洗好臉之後把毛巾掛在掛鉤上,有點興奮的看著我︰“你終于想通了,什麼時候去?”
我搖搖頭,說了句不知道。但不知道為什麼,說要打掉孩子的時候,我心里總覺得空空蕩蕩的,我知道這是我必須要做的事,可是我又有點茫然︰我為什麼非要打掉這個孩子不可?
就在我猶豫的時候,腦子里再次出現了那個冰冷的聲音,她像是無時無刻不在催眠著我︰打掉他,你必須打掉他。
我身子晃了晃,小聲的跟著重復了一遍︰“打掉……必須打掉……”
我這古怪的樣子並沒有引起周楠和許小北的注意,倒是周楠在听見我這麼說之後,嘆著氣上來抱了我一下,然後朝我露出一個鼓勵的笑︰“沒事的,不管怎麼樣,我都會陪你。”
我回了她一個微笑,剛要開口,背後還坐在床上的葉弛卻突然開了口︰“你為什麼要打掉這個孩子?”
我皺起眉。
說實話她這口氣讓我有點不爽。
不管我打不打孩子,這都是我的事吧,關她什麼事兒?
但葉弛就像是沒有接收到我厭煩的目光一樣,仍舊鍥而不舍的發問︰“你為什麼要打掉這個孩子?你真的想打掉他嗎?現在你應該還沒有聯系上易文修吧,難道你真的不打算听听他的解釋?”
“……”
我轉過身,低垂著眼看她,而她也迎面直視我的目光。
這還是第一次,她回來之後我們倆這樣,近乎交鋒的對視。
“你會後悔的,林阮。”
她說了這麼一句話。
我笑了一下︰“我為什麼要後悔?這個孩子本來就是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有的,現在易文修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我不可能因為這個孩子而被學校勒令休學。”
我頓了頓,手一伸,指了指窗外︰“听見昨天那些人是怎麼在背後說我的了嗎?我不打掉這個孩子,難道你讓我繼續這樣的名聲下去?”
站在一旁的許小北聞出了我和葉弛之間的硝煙,忙上來打和道︰“哎哎,怎麼了嘛,怎麼你倆說著說著就跟要吵起來似的……”
“誰跟她吵?事情沒發生在她的身上,她當然會這麼說。”
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但心里有個地方卻在大聲叫囂著︰不是這樣的,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並不想這麼說。
我閉了閉眼,把那煩人的聲音自動屏蔽了,而後對周楠說道︰“阿楠,我下午就去婦科醫院,你要是能陪我的話,就陪陪我吧。”
從來沒有見過我語氣這麼強勢的時候,就連周楠也愣了半晌才回過神來︰“哦,好!”
上課的時候依然有不少人對我指指點點,我抬著下巴,裝作沒有听見那些話一樣。
許小北悄悄的看了我一眼,然後拉著周楠小聲說道︰“阿楠,你有沒有覺得今天小阮有點奇怪?”
她說話聲音確實跟蚊子一樣,但我也的的確確的听見了。
“好像是……跟變了個人似的。”
“你說,她不會中邪了吧?”
她話一說完,我就轉過頭去看了她一眼,笑道︰“小北,阿楠,你倆這背著我說什麼呢?”
許小北的眼里閃過一絲驚慌,正巧這時候老師點了她名,她顫顫巍巍的站起來,回答問題的時候竟然還有點結巴。
我嗤笑一聲,而後轉過了頭。
下午,周楠特地請假陪我去了醫院。
這年頭看婦科的人特別多,光是掛號看病都排了好久的隊。
這醫院很小,來這里的都差不多是和我一樣的,從病房的走廊里走過的時候,那些坐在外面的人都跟看猴似的看著你。
“林阮。”
終于,那醫生喊到了我的名字,周楠握著我的手緊了又緊,她另一手拿著電話,不久前剛和別人通過電話。
“別怕,我在外面等你。”
我抽出手,什麼也沒有說,面無表情的走進了那個藍布後面的房間。
消毒水的味道很刺鼻,我皺著眉躺在床上的時候,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把那股惡心感強壓下去。
“林阮是吧,多大了?”
簡陋的房間里,穿著白大褂的女醫生在核對我的信息,我從眼楮里看見了一絲鄙夷。
想想也是,年紀輕輕就懷了孩子還要打掉,怎麼想都不是一個好女孩兒會做的事。
“二十……十八。”
我脫口就想說二十一,但想起我現在已經回到了三年前,身份證上信息肯定也不一樣了。
那醫生听見我一會兒二十一會兒十八的,眉頭頓時皺了起來︰“到底多少歲?”
“十八。”
誰知剛說完她就冷笑了一聲︰“做個人流而已,都要隱瞞真實年齡,看你也不是什麼好人家的閨女,趁早做了趁早走!”
她冷漠的口氣讓我十分不爽,兩手抓緊了身下的被單,回以同樣冰冷的視線。
打了麻醉之後,我整個人都開始變得昏昏沉沉。
眼前閃過了很多畫面,但是我卻怎麼也抓不住。
我好像是來到了什麼地方,腳下是松軟的草坪,前方有潺潺流水聲,我試著往前走了兩步,卻突然听見有個孩子在我耳邊哭︰“媽媽……你不要寶寶了嗎?寶寶會乖乖的……”
我心里一痛,慌忙回應道︰“寶寶?寶寶你在哪里?媽媽怎麼會不要你?”
但這句話並沒有什麼用,反而讓他哭的更加厲害了。都是母子連心,他這一哭,我只覺得自己心里難受得不行。
“可是媽媽要打掉寶寶了……還讓壞阿姨上了媽媽的身,不讓寶寶保護媽媽……”
聞言我一愣,上身?什麼上身?這孩子在說什麼?
我在草地上茫然的走著,一邊走一邊焦急的喊著寶寶︰“寶寶,媽媽沒有不要你呀,你快出來,讓媽媽看看你……”
話音落下,一陣風迎面刮來。
我下意識的閉起了眼楮,再睜開時候,果然看見不遠處出現了一個小小的白色光團。
我心里一喜,趕忙朝他走過去。
他是背對著我的,當我要走到他身邊的時候,他突然轉了過來。
這一看,卻驚得我連連後退。
他的臉上一片血紅,原先肉嘟嘟的臉頰兩邊竟然各開了一個血淋淋的洞,血水不斷的從里面涌出來。而他兩眼空空,原本水汪汪的大眼楮,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啊!”
我驚恐的叫了一聲,身體不可抑制的顫抖起來,這……這還是我的那個孩子嗎?
“媽媽……寶寶變成這樣了,你還會喜歡寶寶嗎?”
他邊說邊朝我走來,而我卻在這時候收回了手,一點一點的往後倒退……
“媽媽,你不是說喜歡寶寶嗎?為什麼不願意抱寶寶?媽媽……寶寶好怕……寶寶好疼呀……”
我搖著頭,連帶著聲音也變得顫抖︰“不……你是誰……你不是我的孩子,你到底是誰!”
听見我這麼說,他突然站在了原地,低著頭,又嚶嚶的哭了起來︰“媽媽……是寶寶呀……因為你之前答應那個壞阿姨說要殺了寶寶,破了幽冥鏈上的保護,所以寶寶才會變成這樣呀。”
我愕然的張大了嘴。
“我……我答應了那個壞阿姨?哪個壞阿姨?可是我什麼都沒有做啊。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眼淚突然就掉了下來,而這時候,原本在原地站在不動的小家伙,又跌跌撞撞的走了過來。
他的手上已經沒有的肉,變成了森森白骨,可是那撫摸我的動作卻是那麼溫柔︰“媽媽,不要哭,寶寶喜歡媽媽,媽媽要是哭的話,寶寶會難過的……”
那一瞬間,眼淚突然洶涌。
我都做了什麼啊……
“寶寶……對不起,媽媽並沒有想殺死你,你原諒媽媽,好不好?”
“寶寶沒有生媽媽的氣,爸爸和寶寶說過,不管媽媽做什麼決定,那都是媽媽的意願。如果寶寶死了,那寶寶一定還會重新回到媽媽身邊的,所以媽媽不用害怕……”
他脆生生的聲音如同一把重錘敲在我的心頭,而就在他說完這些話的時候,我清楚的看見他的身體已經開始變得透明起來。
“寶寶,不要啊,寶寶!”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那張布滿了鮮血的臉,對我扯出了一個笑容︰“媽媽,寶寶好像要撐不住了。媽媽身體里的那個壞阿姨,寶寶沒有辦法趕走了,媽媽不要怪寶寶,好不好……”
“不要,不要……”
……
“不要,不要!”
我掙扎著醒過來,入眼是雪白的天花板,頭頂的吊扇在吱悠悠的轉著。
外面的天已經黑了,我這才驚覺,原來自己是做了一個夢。身邊一個人都沒有,原本陪我來醫院的周楠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伸手摸上自己的肚子,因為是鬼胎,所以感覺不到心跳,不過好在那鼓起來的地方還在,也就是說,我肚子里的孩子並沒有被拿掉。
這讓我長長的松了一口氣。
同時又想起小寶貝在夢里跟我說的話,我居然是在沒有注意的情況下被附身了?
我心里愕然,難怪這一天我都覺得自己怪怪的,那種話里帶刺的話說方式……怎麼想也不會是我說的。
看來那個女鬼的目的,的確是想讓我打掉肚子的里的孩子。我咬著牙,心里一恨,就算我現在還在氣江楚城,但是孩子我是絕對不會動的!
一直以來我就沒有對母親的記憶,所以以前就想著要是我有了孩子,我一定好好對他。現在我終于有了一個孩子,雖然他的來歷讓我十分惱火,但不管怎麼樣,這都是我的孩子。
想到這里,我在心里輕輕喊了聲︰“寶寶?寶寶你在嗎?”
沒有得到回應。
我頓時十分焦急,想到他在夢里時候那個樣子,我心里就一陣害怕。
他說他要離開我了……
光是想到這句話,我的心就像是被人從中間切開一樣疼。
“寶寶,你能听見媽媽的話嗎?和媽媽說說話好不好?不要嚇媽媽……”
到後面我幾乎是哭著說出來的,但是小家伙仍然沒有回應。
還是說小家伙已經被拿出來了?
我確實記得那個時候吃下了醫生給我的那個藥,可是麻醉之後事情我就不怎麼記得了。
想到這里,我立刻掀開了被子,但是我身上還穿著自己的衣服,也就是說,那個時候醫生並沒有開刀。
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想了想,我決定下床到外面去看看。
現在已經是深夜了,值班的護士趴在護士站睡了過去,走廊外的光被關得只剩下一盞。
這醫院居然還用的是那種老舊的吊燈,燈光暗黃,影子在燈下搖曳。因為身上還穿著短袖短褲,風從窗口一吹進來,我下意識的抱緊了雙臂。
“滋滋……”
那原本就昏黃的燈在這個時候忽然閃了兩下,就在我想著是不是接觸不良的時候,視線突然就暗了下去。
這一幕讓我倍感熟悉,我慢慢的挪著腳往後退了兩步,想到剛才在夢里時寶寶跟我說的那個女鬼,下意識的覺得說不定她又來了。
“咳咳咳咳……”
黑暗里突然傳來了一陣咳嗽聲,那聲音帶著滄桑而嘶啞。因為看不見,我只覺得這聲音從四面八方都傳了來,根本讓人摸不準方向。
那一聲咳嗽之後,就再也沒有了動靜。走廊里變得很安靜,我腳下還穿著稍微有有一點跟的鞋子,在這個時候就顯得格外清晰。
我剛才並沒有走出病房太遠,按道理說應該是退了兩步就能夠走進去的。但是現在我差不多已經退了有十來步,都沒有摸到身後的牆。
就在這時候,空氣里突然飄來了一股奇怪的香味。我皺了皺鼻子,感覺自己好像是在哪里聞到過這個味道,過了一會兒,才終于想起來,這好像跟之前葉弛交給我的那個香囊的味道是一樣的。
當時因為那味道很獨特,我拿到的時候還特地聞了很久。
“咳咳咳咳……”
那個咳嗽聲又響了起來,並且越發的接近。我的心也跟著這咳嗽聲提到了嗓子眼,不多時,黑暗里突然出現了一團極小的光點,我下意識的將目光移過去,之間那個光點處,出現了一個佝僂的人影。
慢慢的,那個人影離我越來越近,我伸手摸著肚子,又往後退了兩步,但是心里卻有種感覺,那就是這個黑影應該是不會傷害我的。
不一會兒,那團影子來到了我的面前。
來人身上的衣服相當老舊,像是六七十年代的人穿著那種錦緞棉套,胸前一排長扣,脖子上還掛了好幾個香囊樣式的東西。
她滿頭銀發,臉上的皺褶如同溝壑一樣深。兩眼渾濁,像是蒙上了一層白色的霧氣一般。
我瞳孔一縮,立刻認出了面前這個人,聲音近乎顫抖的叫出了她的名字︰“阿……阿婆……”
被我叫到名字的老太婆聞言一笑,喉嚨里發出咕嚕的古怪聲音︰“女娃子記性不錯,倒是還記得老婆子。”
我咽了口唾沫,面前這個老太婆的的確確就是當時我們在古鎮上遇見的那個瞎子阿婆。當時親眼看見她被夙曄殺死,現在又在這個地方重新看見她,還是在我情緒這麼低落的時候,我實在有一點接受無能。
嘴巴張張合合好多次,喉嚨里竟然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就這麼一瞬間,我的腦門兒就全是冷汗。
“你在害怕老婆子。”阿婆說。
我攥緊了手,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而阿婆也沒有給我回答的機會,她那枯瘦的手摸上了我的下巴,干枯的嘴唇動了動︰“莫怕,老婆子今天來,並沒有想要傷害你。”
這世界上什麼話不能信?自然是鬼話。
就算瞎子阿婆這麼說,我也不敢放松警惕,好半天才干巴巴的說道︰“那你……為什麼會來找我?”
我本來想說冤有頭債有主,殺死她的人是夙曄,怎麼著她也不應該來找我才是。但是又轉念一想,當時我也在現場,而且那一群人里面也就我是個打醬油的,她也只能來找我了。
她說不會傷害我,那又是來做什麼的呢?難道是想要回那個輪回珠?
這麼想著,我下意識的摸上了自己的包。
阿婆轉動著她那個已經小的看不見的眼珠子,咯咯一笑︰“不要緊張,老婆子不會傷害你,也不會來問你要那個輪回珠。那個東西,對老婆子來說已經沒什麼用了。生死輪回,不過又是一場大夢罷了。做一個孤魂野鬼,也沒什麼不好的。”
這番話倒是讓我覺得稀奇,我遇見的這麼多鬼哪一個不是想要去輪回的,沒想到這瞎子阿婆居然會這樣說。
阿婆的視線在我肚子上掃了一圈,搖擺著又朝我走近了一些,眯著眼楮像是在仔細的打量我。
她的視線溫和,偏偏臉上又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那種感覺很不好,我幾乎是本能的重新摸上了自己的肚子,害怕她會突然伸手襲過來。
但是阿婆什麼都沒有做,反而和善的笑了笑︰“老婆子果然沒有看錯人,你當真有這種能力。”
她這話說的我是稀里糊涂,張口就問這是什麼意思。
阿婆又笑了一下,說道︰“老婆子今天來找你,是想要收你做徒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