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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月光穿過宿舍前的大樹灑下來,葉子間的縫隙剪碎了銀白的月光。
我听著床下鬧鐘的滴答聲,想著時間可能差不多了。
自從周楠把那鏡子朝著我床鋪的方向之後,我每天晚上,在半夢半醒之間都會見到一個穿著旗袍的女人坐在我的床邊,手里拿著一把黑色的梳子,慢慢慢慢的梳理著自己的長發。
“噠噠……”
那熟悉的腳步聲響起之時,我驀然抓緊了胸前的被子。
不一會兒,腳那頭的床鋪果然往下陷了陷。但是和前幾次不同,這一回我听見了一個小孩兒的聲音。
它的聲音稚嫩,讓我分不清是男是女,只是它從我的床腳走到床頭,一邊走還一邊哼著歌︰“妹妹背著洋娃娃,走到花園去看櫻花。娃娃哭了叫媽媽,樹上的小鳥在笑哈哈。娃娃啊娃娃為什麼哭呢,是不是想起了媽媽的話……”
詭異的音調配上那稚嫩的聲音,寒意從腳底心鑽上來,我幾乎在一瞬間就反應過來這是什麼歌兒……周楠下午哼的就是這個!
這並不是我第一次听到這首歌,每次听都覺得歌詞讓人 的慌,但這一次,絕對是讓我最害怕的一次。
試想一下這大半夜的,有個小孩兒貼在你耳邊哼著這歌兒,你說不定只要一回頭就能看見那張面如白紙的臉。
我在心里念著“地藏王菩薩保佑”,慶幸的是它除了唱歌並沒有對我做什麼。
只是早上洗漱的時候,許小北忽然盯著我的後背叫了一聲︰“林阮你身上怎麼有個小孩兒腳印啊?”
我猛的轉身看向面前的鏡子。在腋窩右下方五厘米的位置,果然有一個黑色的腳印。
“你……你在哪兒沾上的?”
許小北一臉驚恐的看著我,而我卻只能對她搖搖頭。看著鏡子里那個面容憔悴的自己,我的呼吸也變得沉重起來。
“這個位置,應該沒有小孩兒能踢到吧……”
“砰……”
許小北的話還沒有說話。衛生間的門忽然就被人打開,周楠沉著臉站在門口,語氣不善道︰“你倆干嘛啊!在衛生間這麼久!還走不走了!”
“走吧,先別說了。”
許小北暗暗拍了我一下,她的指尖上的涼意,一直鑽到了我的心里。
不止是這樣。
周楠過後的行為越發詭譎,發呆的時間也越來越多了,她總會盯著一個方向不眨眼的看,而且有時候我稍稍轉頭去看別的東西,回過頭來,就能看見她怨毒的看著我。
這天下課之後,許小北特地拉著我走在了後面,指著走在前面的周楠,小聲道︰“小阮,你覺得阿楠會不會是中邪了呀?你不知道,我好幾次夜里起來睡覺的時候,都看見她跪在那個小桌子前面,點著一根蠟燭,也不知道在干嘛,總之可嚇人了。干脆咱們找個懂這個東西的人,來看看吧?”
我摸著手腕上的珠子,同樣壓低了聲音說道︰“可是我們都不認識這方面的人,找誰呀?”
我這一問,許小北也犯了愁。
就在這時候,已經走出十多米遠的周楠突然停下了腳步,她回頭不耐煩的朝我們喊著︰“我說你倆今天是吃豬尾巴了嗎?走這麼慢?”
“來了來了……剛才我鞋帶掉了,拉著小北呢。”
我和許小北對視了一眼,趕忙跟了上去。
周楠甩了個白眼給我,那一瞬間,我看見她的臉變得烏青。
“就你他媽事多,煩死了,你怎麼不去死啊!”
這話一出,周楠也愣住了。
“我……我剛才,我的媽呀,小阮你別生氣,我不知道怎麼了,剛才……”
周楠激動的跟我胡亂解釋著,一邊說,一邊就要上來拉著我的手。
但她好像完全不知道控制力道,就那麼一下,給我的手腕捏的生疼。
“啊啊啊,阿楠快放手!好疼好疼!”
我痛得叫起來,周圍路過的紛紛轉頭看了過來。許小北見狀趕忙上前拉開我倆︰“哎哎哎,周楠周楠,快放手!你給小阮的手腕都要捏斷啦!”
周楠這才如夢初醒,觸電般的放開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而後突然轉身就跑。
“阿楠!”
我捂著手腕在後面大叫,但她就像沒有听見我的聲音一樣,一溜煙就沒影了。
“臥槽!”許小北突然叫了一聲,隨後一臉駭然的看著我,“我他媽……剛才好像看見周楠背上趴了個小孩兒!”
我眼皮一跳,左右看了看周圍,拉著她快步往寢室走,同時不忘問道︰“你確定?”
許小北搖搖頭,說話都有點結巴起來︰“不……不確定,只是那麼一晃眼,我也沒有看清楚。”
我倆一路奔到了寢室樓下,可站在門口卻又遲遲沒有進去。許小北站在我身邊,抬頭朝我們寢室的方向看了看,喃喃道︰“我說……林阮,要不咱們去廟里請個和尚來吧?”
我頓時哭笑不得。
先不說請和尚來究竟有沒有用,就算是來了,和尚也未必能夠進咱們這宿舍呀!
“怎麼辦啊小阮,我現在有點不敢上去了。你不知道,我已經接連好幾天做噩夢了,萬一……萬一我剛才要是沒看錯怎麼辦啊?”
一時間,我也不知道該怎麼接話好。我沒有跟許小北說,不止是她做噩夢,自從周楠把那鏡子對著我之後,我只要半夜醒來,就會看見一個女人坐在我的床邊梳頭。
程術在那天現身之後,我也再也沒有看見過,不知道是出了什麼事兒,還是別的原因。
“臥槽……等等,你咯吱窩附近那個腳印,不會是那個東西踩的吧?媽的太嚇人了,不行,我今天不在寢室睡了。再待下去我真的要神經衰弱了。走,咱們去外面住一晚吧。我想到我媽好像認識一個懂點兒這方面事的人,明天咱們一起去問問好了。”
許小北說著就轉身把我往外拉,但下一秒,她突然又啊了一聲。
“遲遲!你回來了啊!”
這個名字讓我脊背一僵,回過頭果然看見葉弛背著個包站在五步開外的地方。幾天不見,她整個人都瘦了一圈,清秀的臉上呈現出有些病態的蒼白。那一頭長發也被剪掉了,短發干淨而利落,軍綠色的外套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竟然有一種說不出的落魄。
葉弛目光淡淡的從我臉上掃過,我有些不自然的別過頭。
“哎,你把頭發剪了啊,不錯不錯,挺好看的!”許小北看見葉弛十分親熱,上去就想給她一個熊抱,但卻被葉弛不動神色的不開了。
她看向許小北︰“怎麼站在這兒?沒有上去?”
她頗為冷淡的語氣讓許小北愣了一下,葉弛恢復記憶之後的反差太大了,活生生的就從一個萌妹子變成了高嶺之花。
許小北撓撓頭,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跟葉弛解釋好。
“怎麼了?”大概是意識到自己剛才的口氣有點太生冷了,葉弛輕輕咳嗽了一聲,稍稍提高了音調。
許小北看了我一眼,說道︰“哎……這事兒,遲遲你膽子小,還是不要知道得好。總之……你先別回宿舍了,跟我們到外面去住一晚上吧。”
葉弛聞言皺起眉,抬頭跟著看了一眼我們寢室的方向,臉色當即一變,不由分說的就從許小北身邊繞了過去,看那樣子應該是要回寢室。
“哎!遲遲!葉遲遲!”許小北趕忙上去拉住了她,眉毛一豎,著急道︰“你做什麼呀!跟你說別上去了,你會嚇死的!”
葉弛轉頭看了她一眼,余光再次從我身上掃過,而後推開了許小北拉著她的那只手,語氣淡然︰“我就上去看看。”
說完,她就要往宿舍樓上走去。許小北怎麼喊她,她也沒有回應。
“哎呀!這個葉遲遲!小阮你看看她,這才幾天沒見,怎麼脾氣這麼倔了!”
許小北一跺腳,看的出來她是真的替葉弛擔心,她認識的那個葉遲遲是膽小得連听個鬼故事都能嚇破膽的,可她不知道,面前的這個人早就不是她認識的那個葉遲遲了。
我嘆了口氣,這一樁事兒還沒解決,又出來一樁,真不知道以後要怎麼跟她相處。
見我半天沒有說話,許小北手在我面前晃了晃︰“林小阮?”
“嗯?怎麼?”
“我還要問你怎麼了呢。”許小北皺起眉,“剛才看見遲遲你就有點不太對勁,你倆平時不是最好了嗎,怎麼今天見面一句話都沒有說?”
說著說著她就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你倆吵架了?”
我有些無奈的瞅了她一眼︰“你想太多了。”
說完我也大步流星朝宿舍大門走去,身後許小北愣了一下,然後大喊道︰“林阮!林小阮!你不要命了嗎!”
“臥槽!我真出去了!不管你倆了啊!”
葉弛站在宿舍門口並沒有進去,而是抬頭在看著什麼。
我站在拐角看了她一會兒,她沉著的側臉讓我徹底明白,那個葉弛是真的又回來了。
當時的記憶又一股腦的涌出來,在心里翻騰叫囂著。
我閉上眼,無意識在原地跺了跺腳,這才走了出去。
葉弛回頭看了我一眼,清秀的臉上有異樣的情緒閃過,我當做沒有看見,走到她身邊,道︰“你看出什麼了嗎?”
大概是沒想到我會和她說話,葉弛微微一愣,偏著頭有點不是很想搭理我的樣子而後嗯了一聲︰“怨氣沖天。”
說完,她便推開門走了進去。
周楠已經在床上睡下了,一進門兒葉弛的眉頭就擰成了一團。她抬頭掃了眼周楠的床鋪,默不作聲的把背上的包放在自己的床上,又轉身去了陽台。
我在床邊的凳子上坐下,看著葉弛前腳剛跨出去,周楠一個挺身就從床上坐了起來,尖聲道︰“做什麼!”
她嗓門兒本來就大,雖然早有準備,但我還是被嚇了一跳。
葉弛從門邊支了個頭出來,扯了扯嘴角,朝周楠一笑︰“怎麼啦?我晾衣服呢。”
“別動我的東西!”
周楠陰森森的看著她,後牙根咬的咯咯作響。
葉弛隨即把手伸出來晃了晃︰“你看,我什麼都沒拿呢。”
“別動我的東西。”
周楠又重重的重復了一邊剛才的話,可還沒等葉弛回答,她就突然從床上跳起來,直奔葉弛而去!
“阿楠!”
我倏地站起來,想要沖上去攔住她。但周楠的速度太快了,就這麼一眨眼的時間,她就已經沖到了葉弛面前。
葉弛站在那里沒有動,她面色沉著,等到周楠近身的那一刻,突然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往周曼的眉心一點,周楠立刻就安靜了下來,躺在她的腳邊不動了。
葉弛看了我一眼,想了想,我還是走過去和她一起把周楠扶上了床。
葉弛就著手上的血,在周楠的床的兩頭畫了個類似符文的東西,又在她的床板下貼了幾張符紙,一切都弄好之後,她轉頭對我說道︰“那個箱子里是什麼,你們打開看過嗎?”
我搖搖頭,指指陽台示意她到外面去說。
“那個箱子是一個多禮拜前收到的,不知道送的人是誰,當時接收的是周楠。”我趴在陽台上,跟葉弛說著。
現在正是吃飯的點兒,樓下人來人往的,宿舍樓前的樹下站了好幾個眼熟的男生,應該都是在等女朋友一起去吃飯。
“你們沒有打開看過嗎。”
葉弛的聲音清清冷冷,我忽然有點想不起來第一次見到她時,她聲音是怎麼樣的了。
我回頭看了眼周楠,又收回視線︰“沒有,江楚城之前囑咐過我不要隨便收來路不明的東西。當時看見這個箱子的時候,我就想讓阿楠扔掉,但是她不听。”
葉弛听見江楚城名字的時候,微不可見的皺了下眉毛,隨後道︰“那之後呢?你們就沒有再扔了?”
我搖了下頭︰“周楠把那個箱子拿回來的第一天晚上我就看見了不干淨的東西。天一亮我就跟她說扔了,她還是不听。之後我和小北都試過找機會偷偷給她扔了,但是她完全把那箱子當成了個寶貝,開始還是放床底下的,我倆只要從她床前經過,她就會變得十分警惕。”
我頓了頓,問道︰“你剛才看出什麼來了嗎?那個箱子。”
葉弛說︰“我懷疑箱子應該被人下了咒,而里面放著的,說不定是誰的靈牌,周楠應該是那里面的鬼上身了。”
“靈牌?”
聞言我皺起眉,轉頭看了眼那個被放在小桌子下面的箱子。桌子上的黃銅鏡子照出我和葉弛的稍微有點扭曲的身影。
周楠被上身這件事,我已經料到了,也懷疑是那個箱子的問題。但是沒想到,里面裝著的東西,居然是靈牌。
我壓低了聲音︰“可是靈牌那麼小,如果真是靈牌的話,當時我們晃動箱子的時候,不可能里面沒有聲音啊。”
葉弛沒有說話,低頭看著自己交疊的手臂,隔了一會兒才說道︰“那面鏡子正對著你的床鋪,明顯是針對你而來的。你仔細想想,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
她話音一落,我的腦子里立馬就竄出了蕭寒的樣子。
“蕭寒?你懷疑是他?”
我聳聳肩︰“不知道,我已經讓人去查了,但是現在我能想到的只有他……蕭寒來到這里之後,性情變化很大,跟以前完全是兩個人。”
我一邊說,一邊轉頭看她。我記得當時跳進血池之前,夙曄提到了葉弛,那意思好像是蕭寒代替葉弛做了什麼。所以我有點懷疑蕭寒這前後的變化,說不定跟葉弛有關。
葉弛抿著唇沒有說話,她的眼光閃了閃,很快轉移了話題︰“我剛才已經在不容易被發現的地方貼了符紙,這里怨氣太重,你還是跟許小北一起到外面去住吧。”
我沒有錯過她眼里關切的神情,可就是這個樣子讓我覺得十分可笑。這是在做什麼,做了捅刀子的事兒,現在又想著來洗白嗎。
我不會忘記當初她是怎麼和夙曄聯手算計我,不會忘記在鎖魂台上江楚城被折磨得痛不欲生的樣子,更不會忘記……江楚城之所以會和我分開十年,正是拜他們所賜!
想到這里,我問道︰“你不是跟夙曄走了嗎,為什麼還會再回來?你應該知道,在我之前經歷過的那段時間里,這個宿舍,是沒有你的存在的。”
葉弛的臉色有些發白,她閉上眼做了一個深呼吸的動作,聲音又恢復了之前的冷淡︰“我做完自己該做的事兒就會離開,這一次沒有了清寂了,我不會再在背後陰你們,你大可放心。”
她頓了頓,忽然從懷里拿了一個藍色的香囊出來,我一眼認出那就是之前瞎子阿婆給她的。
“這個東西應該是你的,現在物歸原主。”
她說完,把香囊往我懷里一塞,就轉身離開了陽台。
我看著她的背影,又看了看手里的香囊,隨後從包里掏出之前周曼的那個香囊。在我昏睡過去的時候,江楚城暫時把阿婆的那個輪回珠扔到了這個香囊里邊。當我把藍色的香囊拿在手里,那一刻中間有著水紋輪回珠,便發出了微弱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