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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秦寶珠還拿著匕首呆呆地站在原地,明慎�露出一個極淺淡的笑容,招呼她過來。秦寶珠這才回過神,急忙跑到他後面,在火上烤了烤匕首,又從自己內裙上撕下一大塊干淨的布巾,疊成一小塊給明慎�道︰“待會擠膿水怕是會很疼,您將就一下咬著這塊布,莫要傷了舌頭。”
明慎�二話不說接過布放進嘴里咬著。
其實在他以往的歲月里,比這更嚴重的傷都受過不少,有一次還是他自個兒親自把深深嵌進肉里帶倒鉤的箭頭挖出來,當時也沒有什麼麻醉類的藥物,他愣是強忍著半聲沒出。這點小小的刀傷對他而言還真不算什麼,可秦寶珠這般細心關懷,甚至都忘了要害怕他,那麼他配合她一下又何妨。況且,這塊布原本是在她內裙上的,還帶著她的體溫與馨香……明慎�眼神暗沉下來,用舌尖在布塊的邊沿描繪了一下,真甜!一股隱秘的快感悄悄從心底竄起,使得他額頭薄薄沁了層汗。而一無所知的秦寶珠已經用匕首劃破漲膿的地方,雙手按壓著將膿血一點點擠出來。眼楮的余光瞧見他額上的汗,還以為他是疼狠了,手上的動作愈發輕柔起來。
清理完膿血,問明慎�要來傷藥,秦寶珠輕輕抹上。雖說膏藥清清涼涼的,可明慎�只覺有一把火隨著秦寶珠靈巧的手指在後背傷口處蔓延,不啻是一種更甚于疼痛的折磨,偏生他又樂在其中。秦寶珠倒是心無旁騖,上好藥後,又從自己的內裙撕下一條條布帶打結接起權作紗布,將明慎�後背那條傷口裹住。
明慎�大氣不敢出,干脆閉上眼,因而其他感官更加敏銳。他聞到微風帶來她身上幽幽的少女馨香,感覺得到她俯身纏布帶時溫熱的鼻息輕輕噴在自己的頸脖上……若不是秦寶珠及時包扎完,他差點兒就流鼻血了。
最終明慎�沒有去找野果,這里的樹木稀稀拉拉的,沒見有什麼果樹。他順手折了一根樹枝,用匕首削成一把簡易的魚叉,在河里叉起好幾條魚,然後嫻熟地開膛、去鱗、洗淨,分別串在小樹枝上,拿到火堆上烤。一位世子,居然比她這個年幼受過苦的人還要懂得如何在野外生存!“小女也來烤吧。”秦寶珠見自己幫不上什麼忙,索性燒烤還是會的,便也拿起一串魚烤了起來。
山里的早晨很寧靜,陽光尚未大盛,清淡似煙的霧氣逐漸散去,露出青蔥的山林,不時還有有啾啾鳥鳴從其間傳來,伴隨著潺潺的水聲,別有一番山野滋味。如若不是落難在外,身旁還坐著個她親眼見他殺人不眨眼的靜王世子,秦寶珠幾乎要沉醉在這自然安寧的景色里了。
明慎�的鼻間只嗅到似有若無的少女幽香,他從未與秦寶珠如此靠近過,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從他的心底滋生。心猿意馬偷眼看向她,眼前的少女比幾年前長開了不少,不算絕世美女,但也容貌秀麗,眉眼間是與年紀不符的沉穩,自有一股與眾不同的氣質。她已經及笄,也該說親了吧。想到不久後她身邊光明正大站著的是另一個男子,他的心竟隱隱抽痛。
秦寶珠見明慎�手里的魚久不翻面,都快烤焦了,忍不住出聲提醒︰“世子,您的魚是不是該翻一翻了?”明慎�回過神,忙不迭將魚翻面,所幸沒有糊掉。不過顯然他是烤魚老手,即使有些心不在焉,手中的魚也比秦寶珠的熟得快,便將她手上那條換過來,讓她先吃。
秦寶珠這會兒也琢磨出這位世子的一點脾性了,雖然不一定良善,只要不惹他,大體還是挺照顧人的。于是也不推辭,接過他的魚先吃起來。這魚的火候剛剛好,肉質鮮嫩,只是因為沒有調料,顯得有些腥,再加上樹枝落葉不是很干,燒起來煙有點大,以致于那烤魚還有一股子煙燻味。秦寶珠平日里不愛這股子味道,可從昨日落崖到現在粒米未進,也是餓得狠了,連續吃了兩條才住口,而剩下的則全進了明慎�的肚子。
耽擱了這許久也不見有人尋來,明慎�自是不願在原地干等。秦寶珠如今連她自個都沒發現,自己已經不知不覺在依靠他了,當然決定跟著他走,無甚意見。他們沿著河流逆行,要好走一些。饒是如此,山野里人跡罕至,路都要靠自己一步步踩出來。秦寶珠的繡鞋早就在落崖時不知所蹤,幸虧明慎�將自己的靴子脫下讓給她,不然她真的走不了兩步。
秦寶珠不自覺地盯著前頭的人,他背對著她前行,即使受了重傷,依舊身姿挺拔頎長,一舉動一投足剛健有力。除去殺人狠辣這一點,靜王世子倒是個不錯的人。不但于危難之中拼力護著她這個無甚交情的累贅,而且謹守男女之別,沒有趁機佔她便宜,甚至還體貼地把走在前頭撥開半人高的雜草開出一條路。說來他殺人不眨眼,都是各為其主,殺他應當殺的人,也情有可原。
“秦大姐兒,你跳過來吧,很容易的。”秦寶珠正兀自胡思亂想,卻被明慎�清朗的聲音打斷。抬頭一看,他們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一道小溪邊。明慎�站在小溪的另一邊,帶著些許兒鼓勵的神色看著她。溪水不是特別寬,但兩邊都是茂密的雜草和尖銳的碎石,對一般的閨閣女子而言,要跳過去還真有些難度。
秦寶珠估量一下與對面的距離,提起裙擺正要跳過去,不期然眼前伸過來一只手,骨節分明、修長瑩白,正對著她攤開。她略一怔,尚未來得及反應,那只好看的手又縮了回去。正奇怪著明慎�的舉動,卻見他從地上撿起一根嬰兒臂粗的樹枝,朝她遞了過來。秦寶珠瞬間明白了,原來明慎�在恪守著男女授受不親這一條呢。這半日相處下來,她對他執著于這一點印象深刻,也不知他若是知道,昨晚她連他大腿內側都擦拭好幾遍,會有什麼樣兒的反應。
伸出手抓住樹枝,另一手提著下裙,在明慎�的幫助下,秦寶珠輕松躍過小溪。後頭又遇到過兩三次這樣的情況,她都是在明慎�如此這般的相助下越過的。其實她並非嬌弱到無法自行跨過這些小溪,可明慎�似乎執拗地認為自己需要伸出援手,秦寶珠也便不好拒絕,畢竟他們真的不太熟。
到午時他們也沒能走出這片山野,明慎�提議休整一番,早已氣喘吁吁的秦寶珠求之不得,也顧不得什麼儀態,快步走到旁邊一株枝繁葉茂的大樹下坐下。明慎�卻未歇著,馬不停蹄削樹枝、叉魚。秦寶珠見狀,自然坐不住了,忙幫著四下里尋找能生火的樹枝落葉。她發現有棵低矮的樹木上居然打了不少果子,青青的,也不知能不能吃。正猶豫時,明慎�拎著樹皮串成串的魚湊過來,說道︰“這野果沒毒,只是尚未成熟,還酸得很,吃不了。”
秦寶珠應了聲,覺得有些失望。烤魚時,她忽然想起上一世吃過的東南亞一些魚類料理,就是用酸檸檬給調味去腥的,既然方才那些野果很酸,也許可以用來替代酸檸檬。她當即興致勃勃提出這個想法,明慎�居然真的跑去摘了幾個,用匕首破開,將里頭的酸果汁擠到魚上。
用上那酸果汁後,烤出來的魚果然不若早上那樣腥了。而且即使依舊沒什麼調料調味,但帶點酸酸的口感,也是別有風味。連明慎�也贊道︰“秦大姐兒真是奇思妙想。”
他們歇息了一個時辰,繼續上路,可一路走到快天黑,仍是不見人煙。無奈之下,只得又在河畔露宿。這回他們不烤魚了,換成了烤雞。皆因下午時分明慎�順手獵了兩只肥美的野雞,還在秦寶珠的提議下搗了個蜂窩。烤雞抹上蜂蜜,異常香甜,兩只野雞很快就被他們解決掉了。
明月初上時,秦寶珠幫明慎�換藥,驚訝地發現他居然已經退燒,傷口亦不再流膿,看來他的傷藥還真是好用。如今早一般,纏好最後一圈布帶,打上結,就大功告成。明慎�撥了撥火堆,又扔進去幾根樹枝,眉頭緊皺,不知在思考什麼,連秦寶珠替他包扎完都沒有注意。沉吟半晌,秦寶珠忍不住問他︰“世子,明日我們還順著這河流走嗎?”
“我也在考慮這個事兒。”明慎�想了想,繼續說道,“走了一整日連樵夫都沒遇到一個,看來附近沿河之處沒什麼人煙。明日往山林方向走也許會有收獲,只是山上不比河邊,山勢崎嶇,很不好走……”
秦寶珠知他是顧慮到她,其實今日明慎�故意放慢腳步趕路,她是看出來了的,心中對他的體貼甚是感激,但她不願處處拖累他,便道︰“世子認為往哪里走可行便往哪里吧,小女還承受得住。”
明慎�望著她點點頭,沒再言語,心里頭卻想,若明日她走不動,大不了冒犯一下,背她行路。一定要盡快離開這個荒山野嶺,否則這般日日風餐露宿的,恐怕她撐不了幾天,要是生起病來就麻煩了。
一夜無話,翌日他們草草填飽肚子,便匆匆往山林方向走去。到傍晚時分,居然真的發現有戶人家掩映在山坳的綠樹中。他們站在山上,都能隱約看見院子里晾著衣衫,一看就是有人住的。
小半個時辰後,他們終于站在那戶人家的院子前。這個院子用半截泥牆圍起來,上頭還插了樹枝籬笆,不知名的綠色藤蘿從外牆攀而上,零星開出幾多白色的小花,甚有野趣。院子里一側開了塊田,種滿了綠油油的蔬菜;另一側靠牆根處長著一株大樹,樹下擺著張矮木台子,不遠處還用竹篾圍出一個小小的雞棚。
矮木台子旁邊站著個三十來歲的莊稼漢,正舉著斧頭,借著天邊最後的光亮拾掇柴火。明慎�和秦寶珠一靠近院子他就發現了,見他們站在自家門口,手里的活計立刻停下來,狐疑地上下打量。這一男一女什麼人呀,看模樣不像一般的人家出來的,可又蓬頭垢面、衣服的料子這麼好卻破破爛爛,莫不是在哪里被半道打劫了吧?可又沒听說過村子附近有賊人。莫非他們是瞞著家人私奔的小兩口?
隔著不高的院牆,明慎�朝那漢子拱拱手道︰“這位大哥,我們兄妹二人在山上迷了路,又與家人走散,已經兩日未見人煙了,能否行個方便讓我們借宿一宿,明日一早我們便離開。”秦寶珠聞言,瞟了明慎�一眼,先前看他行事規矩,倒沒想到他撒起謊來神情懇切,若不是她知其中真相,恐怕也會深信不疑。
果然,那莊稼漢听了之後,目光在明慎�和秦寶珠之間轉了轉,臉上的警惕之色幾乎消失。他感嘆道︰“在這山上確實容易迷路,還有不少野獸,我們打小在這兒長大的,也不敢進山里太深,虧得你們還能全須全尾出來。”一邊說著,一邊開門將他們迎進來。明慎�與他互通了姓名,原來那莊稼漢姓藍,因為力氣大,村里人都叫他的諢號大力。而明慎�並未以真實姓名相告,借用秦寶珠的姓只道自個姓秦。
進了堂屋,里頭漆黑一片,藍大力忙不迭點了油燈放在上首的桌子上。那方桌有些年日了,不過還是很結實,而擺在兩邊的兩張靠背椅就比較破,都用了另外的木料隨意加固過。而靠側牆的地方,還疊著幾張矮凳子,除此之外,這堂屋里竟沒有其他多余的陳設,一看就是家徒四壁。
正打量的時候,藍大力出去又帶著兩瓢清水進來,頗有些局促說道︰“山里農家,連個粗茶都沒有,讓哥兒姐兒見笑了。”
“哪里,這是山泉水吧?甜絲絲的,真是好水,涼涼的又解渴。”也不知明慎�身為龍子龍孫,為何三言兩語就能跟藍大力這個莊家漢打成一片,讓對方對他深信不疑。瞧藍大力掏心掏肺那樣兒,怕是明慎�將他賣了,他還幫著數錢。在這以前,秦寶珠看明慎�寡言少語,還以為他是那種端著就放不下架子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