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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落在城西偏僻之處的慈幼局,平日里門可羅雀,這幾日忽然間訪客絡繹不絕,這邊廂陽州府衙派來的人前腳剛走,那邊廂城東巨富的管事們後腳就到。
“諸位管事,平日里你們家主子對慈幼局多有關照,咱們提調大人也是銘記在心。可這糕點咱們也做得不多,素日里只是局里眾人分著吃吃而已,方才知府夫人已經派人來要走最後一盒,局里實在是沒有了。”負責招待來客的祁吏目雖然發愁,卻不得不連連賠笑作揖。慈幼局雖說也算是官家,可只一幫老弱婦孺,也無甚實權,每年從上頭撥下的銀子少得可憐,不得不倚重城中巨富偶爾發發的善心,他一個小小的吏目,可不敢得罪他們。不過他心中納悶,分明看到那毛女史做了不少糕點,為何汪提調再三叮囑他以無糕點為由打發掉這些富戶人家的下人?
祁吏目原以為把這些人勸走,他便能松口氣了,豈料上慈幼局討要糕點的人一日比一日多,不是有點身份地位的,便是托人情走關系的,甚至他回到家里,也被左鄰右舍堵在門口,全是找他賣個人情要糕點的。若是可以,他真的想拿糕點給他們,莫說他拿不到,就算拿到,也不敢造次。汪提調下過嚴令,未經過他同意,不許半點糕點漏出。祁吏目苦不堪言,他怎麼也想不明白,一個小小的糕點,怎的弄得如此興師動眾。那毛女史的糕點他也曾吃過幾回,確實好吃,可也不至于讓眾人千方百計要弄到手的地步吧!
“大人,小的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好不容易送走了一撥人,祁吏目在議事房找到汪提調,一進門他就迫不及待想要把心中所想一吐為快。再有人來討糕點,他可實在擋不回去——有人甚至都登門兩三回了!一定要說服提調大人好歹給來人一些糕點,祁吏目暗暗下定決心。
汪提調坐在上首,哈哈大笑︰“你來得正好。本官知曉你想說什麼,不就是想勸我把糕點都送出去麼?不用說了,要是還有人來,你就跟他們說,咱們慈幼局三日後售賣糕點。”
咱們慈幼局身為官家,居然還要賣糕點?祁吏目心中納悶,可也不敢反駁,心想著就算是賣,好歹也能把那些人打發走。
“再有,”汪提調繼續道,“你另外找幾個人,去城里各個人多熱鬧之處派發……派發那個……那個什麼來著?”他俯身問旁邊一人。
“是傳單,大人。”應者童聲清脆。祁吏目方才進門,因心里太過著急,沒注意到這屋里除了汪提調和湛典事外還有旁人。他偷眼瞧去,只見汪提調旁邊還站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女童,正是她答了汪提調。
“對,叫傳單。”汪提調拍拍自個兒腦袋,對祁吏目道,“桌上這疊傳單,找幾個人一起派發出去,一邊派發一邊告訴他們三日後咱們慈幼局這兒賣糕點。”他指了指桌上一大疊約半尺見方的紙。
祁吏目連忙去拿那疊什麼傳單,汪提調又扭頭問對女童道︰“寶姐兒,還有什麼旁的事兒,直接對祁吏目說罷。”
秦寶珠煞有介事說道︰“也沒甚麼特別的了,只是麻煩祁吏目在派發傳單時,務必要口頭告訴那些人咱們這兒賣糕點,因為許多人不識字,就算拿了傳單也看不懂呢。”
祁吏目十分好奇,不由多看了那女童兩眼,但他也沒敢多問,只連聲應著。汪提調見沒旁的事,叮囑他速速去辦,便打發他退下了。祁吏目出了議事房,方拿起一張那傳單來看,只見上頭畫一溜屋舍,正門牌匾上寫著“慈幼局”三字,旁又有一屋,向著街道的大門洞開,里頭碼放著許多糕點。在那所謂的傳單的下面空白處,用斗大的字寫著“慈幼局糕點美味有益,某月某日起售,買三盒送一盒,多買多送,售完即止!”這語句雖能讀通,卻怎麼看怎麼怪,他還不曾見過有人這般寫的。
三日真是彈指間便過,一大清早的,慈幼局賣糕餅的鋪面還沒開門,就已經里里外外被圍了三層。小英躲在門後,從門縫看出去,不禁咂舌︰“還真有這麼多人來買!”
秦寶珠暗自偷笑,心里有些得意,雖然她上一輩子讀大學時的專業並非市場營銷,但那也是她的專業課之一,像這些普通的營銷手段,只是小菜一碟而已,不過她也沒有料到效果會如此之好。
鋪里面已經整理完畢,,小英早已迫不及待請負責鋪面的吏目打開大門,人們如潮水一般涌進來,都爭著要買傳說中的慈幼局糕點。一眾吏目和女史忙得不可開交,那糕點雖比市面上普通的糕點略貴些,可陽州城里的人們好奇了這麼久,即使手頭緊的,也要買那麼一兩個來嘗嘗鮮。
秦寶珠在鋪子後頭的小屋子待不住,她年紀還小,不像那些女史般不方便。她在鋪面的人群里鑽來鑽去,想著回家的路費有了著落,著實興奮。在人群里擠了一會兒,她覺得有些氣悶,便到門外人少的地方透透氣。在鋪子對面的樹蔭下,不知何時停了一輛樸素的馬車,這引起了秦寶珠的注意。
在大璋朝,即使商賈巨富也用不上馬車,因為這是貴族高官的特權。只是大璋朝十分富庶,凡能擁有馬車者,無不奢靡行事,唯恐被別人比了下去,鮮見有人會坐一輛樸實無華的馬車出門的。更何況,她總覺得這輛馬車怎麼看怎麼面熟。到底在哪見過呢?她想了想,忽然記起前些日子從那人販子夫婦處逃跑時,就是遇到的這輛馬車。只是那馬車里坐著的人也忒狠心,任憑她被那蕭潑猴抓了回去。幸虧她運氣好,不久那人販子夫婦被人告發,官府把他們抓了去,她才得以脫身。想到此,秦寶珠恨恨地瞪了那馬車兩眼,只是不知那馬車里是否有人。你今日買多些糕餅,給我多貢獻點路費,就當做事那日欠我的。她氣惱地想。
馬車里自然是有人,只不過心思卻沒放在門邊那不起眼的秦寶珠身上。一柄梅鹿竹折扇從馬車里伸出來,微微撐開一個門縫,從外頭看不清里面,從里面看向外面卻十分清楚。過了一會兒,馬車門又闔上了。一個稍顯稚嫩的聲音淡淡道︰“不過是些商賈噱頭而已,看樣子跟家里那位倒是無關。阿邵,不必查探了。”
“是!”空中傳來一聲應答,卻不見任何人影。
“只是不曾想,小小的慈幼局,還有如此奸猾的人物。”
這時,一個大漢拎著個糕點盒子從人群中擠出來,滿頭大汗地一路小跑回去馬車邊,雙手捧上那盒子,恭恭敬敬對馬車里的人說道︰“主子,這糕點好生難買呢,听說味道極好。”
“你自個留著,回去吧。”車里的人對他好不容易買到的糕餅卻是毫不在意。那大漢一怔,但沒再說什麼,立刻翻身上車,拉起韁繩趕起馬來。
話說慈幼局的吏目女史們忙碌了三四日,顧客才少了些。湛典事一敲算盤,除去各項開支,才剛抹平而已。她有些發愁,這兩日城中的人新鮮勁兒已過,想要快速賺到孩子們歸家的那一大筆路費,恐怕不易呢。慈幼局本就不是經商之所,不可能長久開個糕餅鋪,況且,開得久了,難免上頭不會有微辭。
秦寶珠卻頗為淡定,這糕餅鋪子真正賺錢的營生還沒開始呢。果然,這日一清早的鋪子才開門,就有個管事打扮的人相繼登門,看他一身的綢緞,恐怕不是普通人家的下人。秦寶珠躲在鋪面後頭,一下子就注意到他了。她笑眯眯地悄聲對身旁的小英說︰“瞧,大魚上門了。”
“什麼大魚?”小英丈二摸不著頭腦,那邊有個吏目已經迎了上去。那人也不管吏目,只慢慢踱著腳步在鋪子里轉了一圈,眉頭卻緊皺起來。
吏目雖然只是不入品級的雜役,可好歹也是官府里頭的人,自是有些傲氣,平日里對那些來買糕點的平民也是不願放下架子的,可他也是有眼力價,見那管事打扮的人舉止不俗,也不敢怠慢。況且汪提調也說過,賣出一斤糕點,他還能有抽頭呢,從未見過如此做法的,可他昨日才拿了前三天的抽頭,還真是不少,現看這管事可不像只買一兩斤的樣子,他能不上心嗎?于是吏目陪著笑臉問︰“請問要什麼糕點?這兒各色的都有,整個陽州城里,到別家也找不著。”
那管事听了,也只是皺眉喃喃自語道︰“上不得台面,上不得台面……”
吏目有些不高興,暗道這人來找茬麼,怎麼說也只是個賣身為奴的下人,進了門沒一句好話。秦寶珠把一切看在眼里,著急地跺跺腳,這吏目怎的如此不上道呢?她眼楮在鋪里頭巡梭了一圈,好不容易才看到被塞在角落里的那些盒子。她心中嘆氣,當初她可是強調了那些要放在明顯之處,也不知是何人竟然像塞垃圾一般把它們堆到角落里頭。她在小英耳邊叮囑了幾句,也不待她應答,便趕緊從里頭溜出來,狀似天真無邪地對那吏目說道︰“那邊的盒子真漂亮,我能拿一個去裝東西嗎?”
“去去,邊兒玩去,那是你能拿的嗎?”吏目不耐煩地朝秦寶珠揮揮手。
那管事卻是比較上道,他隨著秦寶珠所指的方向一看,眼楮一亮,對吏目說道︰“你拿那些個盒子來讓我瞧瞧。”
“不就一個破盒子嗎,有什麼好瞧的。”吏目咕噥著去拿盒子。秦寶珠看了直搖頭,這人咋那麼不會做生意呢,要是他真的是店里的伙計,那這鋪子不到兩天非關張不可。
其實那盒子確實十分好看,是秦寶珠先前出了主意讓去外頭定做的。盒子表層用雲龍紙糊的,還用彩色棉紙剪了花朵的形狀粘在上頭,汪提調還親自在每個盒子的表面提寫“慈幼局五行糕”幾個字
管事拿過盒子左瞧瞧右看看,露出滿意的神色。這時,小英端著個盤子從里頭出來,上面是幾枚做得特別精致的點心,其中兩三枚還用上好的雲龍紙包著,用彩色的細繩系結,繩子的末端還墜著一對小小的同色穗子。她跟吏目說道︰“這些糕點都放里頭了,還是擺在外頭比較好。”
管事的雙眼立刻被盤子里的糕點吸引住了,他伸手拿起一枚仔細端詳,贊道︰“真真是精致,不錯,真不錯!這用紙包的也有心思!”
吏目似乎終于想起什麼來,湊到管事身邊說︰“你真是好眼光,這是我們特別出品的糕點,跟鋪子里其他普通的糕點大有不同。它們分別加入了艾葉、紅棗、南瓜、大米、芝麻,對身體極為有好處,味道也更加細膩精致。而且每一塊這種糕點,都如同這幾個……”吏目指了指盤子里包裝好的那些糕點,“包得十分漂亮。你看這紙盒里頭里有五個格子,能放下五個糕點,而每個糕點分別用青赤黃白黑五色細麻繩系扎,正好對應五行。若是拿去送禮,不算太輕也不算太重,剛剛好,而且風雅十足,完全沒有銅臭的俗氣,真是面子里子都有了。”吏目幾乎是一口氣說完,不讓那管事有插口的空兒,就像是背書似的。
秦寶珠十分無語地看向吏目,他還真是把她當初教給湛典事的推銷之詞一字不落全都背下了,也不帶改的,真真是記性極好。那管事听得吏目之言,微笑地頻頻點頭,又掀開盒蓋看了看里頭,神色十分滿意。他也不問價錢,當場就定下了五十盒,約好後日來取。吏目笑得合不攏嘴,這五十盒經他的手賣出,又賣得貴,他的抽頭可不少。
小英在後屋也是激動地雙眼閃閃發亮,她抑制不住心情,見秦寶珠進屋,便一下子緊緊抓住她的手,甚至有些語無倫次了︰“這怎麼……又不是什麼稀罕的東西,怎麼就能比兩斗米還要費錢呢?偏生還有人定了如此之多!”
秦寶珠掩嘴一笑,自信滿滿道︰“小英姐姐,這幾日恐怕有你忙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