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上問天!
到了傍晚時分,已是一鉤新月照黃昏。
眾人終于抵達了妖獸山脈山腳。玄辰望著眼前的龐然大物,灌木叢深,古老巨樹遮天蔽日,給人一種極強的壓迫之感。
“原地休息半個時辰,日落進山。”雷行對眾人吩咐道。
“來辰兒,先喝點水,吃點東西。”肖痕取出干糧,先遞給了玄辰。
玄辰喘著大氣問“呵……父親,為什麼要選擇晚上進山呢?”
這一路,為了不拖累眾人腳步他可謂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
肖痕咬了口干糧,解釋道“大多妖獸都是晝出夜伏的習性,所以到了晚上妖獸的活動會相對沒那麼頻繁,因此要安全許多,還可以免去許多麻煩。因為我們要進入山脈中層,外層的那些妖獸雖然不足為慮,但若是遭遇頻繁,難免要大大影響行進效率。”
“原來這樣啊。”玄辰恍然大悟,正要飲水解渴,卻看見遠處有幾道人影朝這邊快速接近。
待得那幾人的面容漸漸清晰。為首的是一位器宇不凡的少年,容貌俊逸,攜著一絲風流倜儻之感。
他身後還有一男一女,少年目光冷傲,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
少女則眉眼如黛,明眸皓齒,三千青絲飄飄揚揚如春日柳絮,身姿出落得縴細玲瓏。一席墨綠色的紗裙,襯托的少女像只在原野上輕逸翩飛的青鳥。是個秀美靈氣的少女。
“真巧啊,雷戰佣兵團的各位。”為首的少年慢慢緩下腳步,抱拳道。
“原來是墨凌少爺。”雷行放下手中水袋,率先起身上前相迎,他問,“你領著墨清河和墨青函兩兄妹來到此地是要……”
“哈哈雷行團長,您問起這個來那可有話聊了。”為首的少年,正是那日在小院里,與木家木斬火爭鋒相對的少年,墨家的天才俊彥——墨凌。
墨凌爽朗一笑說“說起來還要感謝雷戰佣兵團的兄弟,自從上次清河跟隨諸位前往妖獸山脈歷練了一番後,受益匪淺,等回來實力已然如春竹般,節節攀升大漲。因此族長和長老們經過商議,決定定期派遣一批族人進入到妖獸山脈歷練。真是後知後覺,以往那麼多年都未曾發覺妖獸山脈竟是如此一處大益修行的風水寶地,但願不會為時已晚。”
雷行笑道“不晚不晚,武道路漫漫,何時都不晚。”
“有雷行團長的金玉良言,晚輩放心多了。這一次是由我帶清河、青函先行,算是給家族同輩做個標榜,未想竟踫巧遇見了你們,那句話說得真是妙哉,叫……有緣千里來相會。”墨凌笑著說。
“你小子,這般能說會道,也不曉得跟誰學的。不過話說回來,光靠你們三個是不是太冒險了?畢竟你三人之中僅有清河賢佷才和妖獸打過交道,但仍還只是初出茅廬而已,對于妖獸山脈的認識與及妖獸的習性都算不得多了解入深,要知道,這些可都是在妖獸山脈生存的根本,不可或缺的。”雷行關心問道。
上次墨清河隨雷厲他們入山的那次,所有人都以為是那小家伙鬧著玩,所以並沒有太過正視對待。再者沒有肖痕與木家的那場風波撮合,雷戰佣兵團和墨家的交情頂多能說是點頭之交罷了。外加墨清河性子孤僻,惜字如金不喜與人交談,那麼他不問,雷厲他們自然就不會故獻殷情,一群五大三粗的漢子,少有人擁有雷行的那般八面玲瓏。
所以平心而論,墨清河學到的生存本事,少得可憐。
“多謝雷行團長掛念,大長老會隨行我們一起,應該問題不大。”墨凌說。
“哦?墨笑長老也來了是嗎,哈,那倒是我多慮了。”雷行道,“不過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項,我想還是有必要和你交代一二,之後墨笑長老那邊,你也可以代為告知,都是能夠規避許多麻煩的經驗之談。”
墨笑恭聲道“晚輩在這,代墨家先行謝過雷行團長了。”
在雷行和墨凌攀談之際,肖痕向玄辰講起了那天墨凌出手相助之事。當時玄辰昏迷了,對于之後發生的曲折一概不知,所以看墨凌的面孔自然陌生。
“你你你!”
那個墨綠紗裙的少女突然快步跑到玄辰面前,指著玄辰那頭銀白色頭發她嘖嘖稱奇地問“你這發色是怎麼做到的?”
玄辰被嚇了一大跳。
“我……我這是天生的。”玄辰臉頰微紅地說,目光不斷躲閃,根本不敢去正面迎接上少女的那雙明亮烏黑的眸子,因為很好看,盈盈雙眸,似碧水在瞳。
少年只覺得頭腦愈發的昏漲空白。
“青函,不可胡鬧!”恭听完雷行叮囑的墨凌見狀迅速走了過來,斥聲道。
旋即墨凌又趕緊對肖痕和玄辰抱拳歉意地說“小妹無禮,還請肖大哥和玄辰兄弟莫怪。”
肖痕連忙擺手說“墨凌少爺言重了,孩子之間的玩鬧,盡管由他們去罷。”
“早就听說肖大哥心胸寬廣,今日一見,當是不假。”墨凌說。
“墨凌少爺謬贊了,擔當不得,擔當不得。”肖痕是打心底里欣賞面前的少年,年輕輕輕,卻擁有與年齡截然相反的老成持重,與人接洽分外得體。青出于藍而青于藍,如此胸襟氣度,將來成就又怎會平凡。
“肖大哥謙遜。”墨凌說,旋即看向仍不听勸,依舊滿臉問號地研究著那一頭銀色發絲的少女。
少女竟還伸出蔥白玉指,拈住幾根發絲湊近了的去打量,關鍵是對面的少年一動不動,就任由自家的任性妹子折騰,墨凌看得甚是無奈,這該是膽子小啊,還是脾氣溫馴老實的可以啊?
墨凌再次斥責喚道“青函,還不回來!”
“哦。”墨綠紗裙少女嘟囔嘟囔嘴,終于戀戀不舍地收回手。
沒能探究出個結果來,又不相信少年的“天生”說辭的少女,很不甘心。
可愛俏皮的少女沖著墨凌扮了個鬼臉,這才乖乖站回到他身後去。
“玄辰兄弟,小妹頑皮,沒有驚嚇到你吧?”墨凌問。
“沒……沒有。”玄辰嚅囁道,又偷偷瞥了眼墨凌身後,未想少女也正從探著腦袋看向他,兩人四目相對,撞到了一起。
玄辰只感覺好像有火花在兩兩目光的接觸之處迸發而出,耀芒璀璨,刺目非常,于是目光根本不敢再多停留半刻,被玄辰迅速收了回去。
“玄辰兄弟在廟會上力戰木亥一事我略有耳聞,那一拳,很漂亮。”墨凌豎了豎大拇指,笑著祝賀道,“恭喜玄辰兄弟踏入武道。”
“謝謝。”玄辰喉嚨不知為何突然干澀,導致這兩字听起來分外低沉沙啞,很是難堪。
墨凌回頭瞪了眼鬼頭鬼腦的少女。少女嘟了嘟嘴,一副委屈模樣,將小腦袋縮了回去。
“各位,長老還要那邊等待,不能多留實屬遺憾,抱歉,今日先行告辭,待得日後諸位凱旋,遙北城內我們再敘。妖獸山脈路途驚險,各位保重。”墨凌告辭道。
雷行說“若是有需要的地方,希望墨凌少爺不吝開口。”
“哈哈,自然恭敬不如從命。”
墨凌說完,他身後的墨清河先行轉身掠去,墨凌則拖著依依不舍的少女,緊隨其後離開了。
玄辰終于敢抬起頭來,遠望三人離去背影,清風拂面,才覺微涼。
遠處,在少年無法聞見聲浪的地方,少女興趣盎然地問身旁的長兄。
“大哥,你說他的頭發到底是怎麼長的?”
“不知。”
“會不會是假的?”
“不知道。”
“哼,無趣。”
名為墨青函的少女,撥弄著長發,她輕輕回頭,余光一瞥即中。
“咯咯,再見。”
少年如遭雷擊,目光猛然向旁一撇,企圖掩耳盜鈴。
“好了,大家收拾收拾,準備進山了。”雷行望著對面平原外的最後一縷余暉消散,對眾人說道。
“辰兒,待會跟緊父親。”肖痕不忘提醒玄辰說。
玄辰六神無主,下意識地點頭,跟上肖痕的腳步騰身一躍,一頭扎進了密林之中。
進入山脈之後玄辰發現,山脈內部的植被要遠遠比外面看起來的茂密得多,地面下根本無法暢通穿行,只能選擇在樹木枝干之間跳躍前進。
沿途玄辰還感應到了數只低階妖獸的存在,不過都被一行人散發出的氣息震懾得不敢蠢蠢欲動。
山脈里除了森然的環境,還有很多外界所見識不到的稀奇事物,讓人耳目一新。比如巴掌大小的飛蟲,腰粗般的藤蔓,半丈直徑的奇異花朵散發著五顏六色的斑斕熒光,一棵樹上只長一顆果子,一顆果子比成年壯漢的身軀還要大……
當然還有殘破的兵器護甲,被妖獸啃食過的尸骨殘骸,染血的樹葉枝干。才走出去數千米遠,玄辰便發現了不下十具尸骨。
過了約莫一個時辰後。
“就在這里落腳吧,岳豐,你帶幾個人去放置驅獸丸。”
雷行挑選的扎營地點是一塊視野開闊的空曠草坪。
岳豐按照雷行的吩咐在草坪邊緣撒了一些黑色的彈丸狀事物。
肖痕解釋道“這是用高階妖獸的糞便制成的驅獸丸,可以驅趕一些低階妖獸,類似于領地震懾效用。”
有人負責拾柴生火,有人負責搭建營帳,各司其職。年紀最小又毫無經驗的玄辰,無事可做,落得了個清閑。不過玄辰倒也沒真的就一屁股坐下,優哉游哉地“欣賞”別人忙前忙後。
主動幫忙的同時,玄辰一邊默默學習大家的做法,該怎麼擺置風鈴,預防一些無視驅獸丸的妖獸闖入這里,可做警醒;如何挖坑生火,才能既保證安營範圍的光亮,又防止火光外泄過遠,吸引來妖獸注意;各個營帳相互之間應該按照什麼位置角度安置,可以做到有妖獸來襲時“一方有難,八方支援”。等等等等,細節之處頗多。
這場無聲的課堂,讓玄辰收獲良多,也由衷感慨雷戰佣兵團能夠成長到今天的來之不易,這些經驗,必然都是無數人以鮮血,甚至是用性命換取來的“教訓”。
這正印證了沒有什麼事是可以一蹴而就的,那些你看似簡單的事情,只不過是你未涉足其中,太想當然罷了。
布置完一切,雷行從納戒內取出來幾壇子酒,眾人見狀,一個個目露精光,迫不及待地舔了舔嘴唇。
雷行笑道“每個人都可以喝一點,但不能貪杯,精神勁不能醉倒了。岳豐,你來分勻下去,看著他們。”
“好 !”岳豐笑著就要去接手那幾壇美酒。
卻在這時!
“吼……”
一道震天獸吼撕裂開了夜幕,響徹天穹,霎時間,地動山搖,山林劇顫。
玄辰只覺耳膜欲裂,身形受地震搖晃不穩險些跌倒。好在肖痕及時攙扶住他,同時散出一股靈力替他封住耳膜,抵御那股駭人獸吼的音波沖撞。
其余人皆是運轉開來靈力,穩住身形後紛紛取出武器,嚴陣以待。盡管他們的臉上,根本看不到絲毫希望,只有驚懼恐慌。
有人聲音顫抖地對著山脈深處方向發問“難道……難道是這座山脈的王,那尊八蹄血眸牛?究……究竟是誰……是誰惹怒了他?”
此時,妖獸山脈最深處,一個百丈深的幽谷,一只龐然巨獸盤踞于其中,巨獸腹生八蹄,雙眸血紅,體狀若青牛。
“人類,你為何又來此地打攪于我,當年的約定,我已履行了不是嗎?”
巨獸居然口吐人言,這是至少五階妖獸,相當于人類武君級強者才可以做到的。
而就是這麼一只駭世凶獸,此刻卻匍匐在山谷之底,任由那個白色身影踩在它的頭頂,踐踏身為山脈之王的赫赫威嚴。
可它卻絲毫無法動彈,更莫說是反抗,並且那雙猩紅的血眸中,居然還隱隱的存在一絲膽怯?
“想取你妖核一用。”白色身影戲謔道。
“你欺人太甚!吼……”
那頭八蹄血眸牛憤怒地昂起頭,兩道紅色能量光柱驟然間自那雙血色眼眸中爆射而出,光柱熾熱非常,仿佛連空氣都能灼燒蒸發。
紅色光柱在夜空下掃過,落到了千丈開外的一座千仞巨峰之上。
下一刻,那座巨峰如被橫刀切過,脆如紙張豆腐一般,瞬間斷作兩半。
隆隆作響,被切斷的半部山脊緩緩向下墜去,轟然一聲,無數參天巨木被頃刻間碾壓成了碎屑,那處山林附近僥幸躲過一劫的驚鳥異獸,紛紛亡命逃竄,沉寂的山林,一時間哀嚎遍野。
待到紅色光柱退去,八蹄血眸牛頭頂的白色身影已然消失不見了,只留下了一枚翠綠色,輪廓形同半人半獸,上半部是人的身軀,下半部是獸類四肢的銘印。
“能不能脫離這座大山,便全看你的造化了。”空氣之中,那道白色身影的聲音飄然遠去。
躁動停止了,草坪上的眾人如蒙大赦。望著被那座被削去一半的巨峰,一個接一個的雙腿一軟,癱坐在地,劫後余生地大口呼吸著仿佛滿含生機的新鮮空氣。
傳言這座山脈的最深處棲居有一只凶煞滔天的妖獸之王,乃是這座山脈的主宰者。今日一“聞”,傳言果然只是傳言,去他娘的凶煞滔天,分明是滔天覆地才對!
而敢惹怒這尊王者的存在,又該是怎樣的一位通天強者?大家都祈禱是一位人類強者,因為至少從種族上歸類,他們是源于一脈的。
作為隊伍的統領,饒是心有余悸,心神劇蕩不止,雷行也不得不強行撫平心神,從容神色以穩定軍心。他對眾人說“既然這尊山脈王者安定下來了,想必不會再作亂了。剛好受八蹄血眸牛的威壓影響,今晚其他妖獸應該會老老實實的待在自個巢穴不敢出來了,大家可以好好休息一晚。”
“團長,你說如果惹怒八蹄血眸牛的真是一名人類強者,那這位強者該會是來自皇室,還是暮雲三宗啊?”
“四者都有可能。”雷行說,卻等于沒回答。
倒不是雷行不願去推斷,而是壓根就無從下手。他雖突破了武師境,可是真要放在皇室和暮雲三宗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大象腳下的螻蟻,是永遠不可能看清大象背脊上的風光的。
那人好像沒有得到滿意的答案,只好自己分析定論說“我覺得是暮雲三宗上的人概率大一點,畢竟修行聖地嘛,說不準就有人喜歡遠游四方,一邊遍覽山河一邊修行呢。而皇室不一樣,管轄這般疆域遼闊的日暮國,只怕已經是分身乏術了,哪還有閑心來到我們這遙遠的地方來。”
好幾個人都深以為然地默默點了點頭,覺著這人的分析言之有理。
玄辰感到茫然,他只知道皇室應該是指日暮國的皇室,是日暮國的執掌者,統御一國疆土,實力超然毋庸置疑。他們所在遙北城,據說不過是日暮國“九牛”疆域當中的“一毛“彈丸之地。
可那暮雲三宗,玄辰卻是首次听聞。
于是玄辰便問“父親,暮雲三宗是什麼?”
肖痕挪了挪位置,往更松軟的一處草坪坐去,說“暮雲三宗是帝國的三大隱世宗門,分別為蕩劍宗、風渺宗和雲深宗。三宗的宗門設立于帝國的三座雲山之頂,每當日落時分,三座宗門便如同凌駕于日暮流雲之上,故被世人稱為暮雲三宗。暮雲三宗底蘊雄厚,即使較之皇室亦毫不遜色,里面天才輩出,強者如雲,是無數人心馳神往的修行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