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上問天!
九枚金色符印進入玄辰體內後便如雪水消融,從頂輪開始,途經眉間、喉、心,最後在梵穴被徹底吸收,與經脈融合為一。
而隨著金色符印液體與經脈交融,破碎的經脈碎片開始緩緩蠕動,像是生出靈智般在相互找尋其他的經脈碎片同伴,好似百川匯聚。
但是在這些經脈碎片蠕動的同時,玄辰體內就像是有無數的玻璃碎片在骨肉之間游走一般,仿佛千刀萬剮,發出難以言喻的疼痛。
並且經脈碎片還在蠕動游走同時,不斷地啃食著玄辰血肉之中的能量,它們仿佛沉眠已久,剛甦醒時饑腸轆轆的蟲子,需要源源不絕的補給果腹。
“呃啊……”玄辰發出沉重的嘶吼。
一旁的白軒見狀,卻站在一旁,靜靜的看著。
“經脈融合的整個過程全看你自己,萬一我從旁干涉,非但起不到丁點作用,反而會適得其反,屆時你體內的經脈會因為對外物的排斥而引發躁動,說不好便是落得個爆體而亡的下場。所以成功與否,完全看你能不能堅持到最後,僅次一次機會,記住了。”
玄辰咬牙說“都走到這一步了,能走下去也得走下去,不能走下去,我也要走下去!”
一滴滴黃豆般大小的汗珠順著他的額頭流了下來。
白軒面色淡然,看著眼前這張稚嫩而倔強的臉龐,擁有和那個男人一樣的堅毅輪廓。
那個男人,即使到了隕落前的最後一刻仍可以談笑風生,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他強大、自信,一雙眸子里似乎囊進了天下萬物。他是一位領袖,是一位不需要任何手段便可讓人心願臣服,唯他左右的領袖。
“啊!”
玄辰突然發出一聲淒厲尖叫。
如今經脈碎片已經盡數歸回原位,形成了一條條布滿裂痕的經脈雛形,而接下里要做的就是修補碎片間的裂痕。
之前是拼合,下面是縫補,但是明顯後者要驚險艱難幾何倍不止。
好比尋常的縫合傷口,先是雙指捏合創口,然後穿針引線,顯然後者才是整個過程當中,最為刺痛難忍的環節。
所以玄辰才會在裂縫開始修補的那一瞬間,被劇痛刺激的,發出了歇斯底里的慘叫。
可是玄辰血肉內的能量已經在碎片拼合過程中被吞食得所剩無幾了,而接下來的修補裂縫過程,必然更是需要磅礡的能量供給,可是現在,幾乎山窮水盡。
玄辰努力壓榨體內的能量,輸送往經脈當中,卻是杯水車薪,經脈碎片間的裂痕才修復了一小部分,能量卻呈現出枯竭之狀,漸漸停緩了下來。
這一幕白軒同樣是始料未及,他沒想到經脈融合竟然需要如此龐大的能量。
這是當世唯一的一卷九乾融脈經,如果失敗了,就意味著玄辰今後再也沒有機會了
可白軒又只能袖手旁觀,不然哪怕是指尖輕輕一點,便可以送予少年無窮無盡的靈氣。
跋前 後,這是一種幾乎要讓人窒息的無力之感。
隨著血肉之中最後一絲能量被吸收,經脈的融合也徹底陷入了停滯。劇烈的疼痛停止了,玄辰的心跳也停止了,風停了,時間也仿佛停了。
世界一下子陷入了死寂之中。
“就這樣結束了嗎?”玄辰意識模糊,虛弱呢喃道。
玄辰眼前出現了幻覺,畫面是父親最後一次離開宗族時,對他說的最後一席話。
那個高大偉岸的男人輕輕撫摸著孩童的腦袋,溫柔和藹地說“辰兒,這個世界很精彩,等你長大了,父親就帶你一同去游歷大陸。東方的古老之國、西方的繁華異都、北方的無疆冰雪、南方的萬里水域,都是這個世界最瑰麗的風景。”
孩童乖巧地點頭,望著父親遠去的身影,內心無限向往他所描述的那些世界,日復一日地憧憬著那一天的到來。
可惜最後,孩童都再沒見到過男人的身影,承諾,早已隨風遠去。
“對不起父親……”
少年頭顱低垂,面容枯槁,了無生機,是完完全全的枯木一般。
而就當兩人都以為回天乏術之時,玄辰的體內,突然涌現出了千絲萬縷的青翠藥力,而經脈碎片,就像離水之魚重新獲得江河之水一般,生機煥然,開始瘋狂地汲取這些藥力,經脈碎片重新恢復了縫合修補。
“這是藥材?”
玄辰微微抬起眼,體內突然涌現的這些藥材之力,都是昔日里,用于滋養身體的那些藥材當中,未被吸收完的部分,殘留沉積了下來,一直深藏在玄辰體內。連玄辰自己,都不曾發覺它們的存在。沒想到關鍵時刻,絕渡逢舟,竟然起到了如此力挽狂瀾的奇效。
“快!結印!”白軒趕緊提醒玄辰,以最快的速度完成融合。
玄辰當即顫抖地抬起雙手,五指竭力結印,這是九乾融脈經里的一道心決——訣脈。
隨著玄辰手印結起,更多沉積的藥力仿佛被經脈生生從體內牽引了出來,最後被狼吞虎咽地吞噬殆盡。
伴隨著更多的藥力供給,經脈碎片裂痕的修復速度也呈現成足的增長。
一道,兩道,三道……
一道道奇經八脈重塑完成,散發出璀璨的金光,竟是較之曾經更為粗壯了幾分。
玄辰的嘴角終于彎起了一道希望的弧度,經脈縫補時的刺心割肉般的疼痛感,好像也微弱了許多許多。
撥雲見日,大放光明,近在咫尺。
“最後一道,融!”
玄辰輕喝一聲,藥力猛地灌輸,體內金光熠熠,夾雜著幾縷青熒光澤,一點一點蔓延而過,最後,伴隨著最後一縷青翠藥力徐徐融入經脈當中,玄辰體內的奇經八脈,盡數修復完成!
九乾融脈經,和玄辰的經脈合而為一,經脈,呈現黃金光澤,璀璨奪目。
玄辰很清晰的能夠感受到,他如今的經脈,要比曾經強大堅韌數倍不止,這就意味著,在今後的修煉里,他吸收靈氣的效率,也將同等的幾何倍增長。
“最後一步,貫通丹田氣海。”白軒說。
距離玄辰重回武者,只差這臨門一腳。
玄辰隱隱約約看到,一條康莊大道出現在了腳下,一步,只需輕輕地邁出一步,他便能重新踏上那條,闊別已久的武道征途。
玄辰驅使著經脈向著丹田氣海攀緣而去,相應的,丹田氣海也像是感應到了久別重逢的摯友一般,與經脈遙相呼應。
因此這一過程,毫無艱難險阻,是為水到渠成。
當經脈接觸到丹田氣海的那一刻,一股股濃郁的靈氣自丹田氣海內如潮水奔騰,瘋狂涌至各道奇經八脈。
霎時間,靈氣波動,時隔五年,再度在玄辰體內出現。
玄辰一念而動,丹田氣海開始飛速運轉,玄辰的實力也與此同時呈現出跨越式的攀升。
氣靈境一段、二段、三段……直到六段,才戛然而止。
不是提升僅限于此了,而是玄辰強行阻斷了境界攀升的勢頭。
要是任由境界肆意攀升,玄辰的實力甚至可以到達氣靈境八段以上的層次。
但是萬事須講究一個適可而止。經脈剛剛融合,身體也還尚未適應武者狀態,若是過快提升很可能會損壞根基,得不償失。
“根基”一詞,是曾經宗門長老們最著重強調過的,可謂大道之根本,玄辰斷然不敢忘。
“喝!”
玄辰雙腿猛地發力,身形拔地而起,直接騰空至五米高空,在半空翻騰了數圈之後,砰然落地,將落腳處的青草都碾壓成了碎泥。
“感覺如何?”白軒走了過來,問。
“還是有些生疏了,不過沒有大礙,稍加適應就好了。”玄辰笑意盎然地回答道。
白軒點點頭,然後他伸手一張,一枚灰白色納戒出現在了他的掌心,“這是你父親讓我轉交給你的,物歸原主。現在可不再是口說無憑了。”
“父親的納戒?”玄辰驚訝地問。
“他在那場大戰之前和我見過一面。”白軒解釋來由說。
大戰之前嗎?玄辰了然。
只怕是父親早已做好了可能隕落的準備,故而才將他的貼身納戒,寄托給了白軒。
呵呵,可以算是遺物嗎?
玄辰小心翼翼地從白軒掌心接過那枚納戒,而當玄辰將納戒拿在手心上之時,納戒中心,驟然亮起一道耀眼白光,隨即有一具虛影緩緩自其中顯現。
“父親!”玄辰眼神呆滯,不敢置信地看著面前的虛影。
是一位身形挺拔的男子,傲然而立,昂藏七尺,劍眉星目,尤為醒目的一頭銀白長發,縹緲似仙塵。
“大哥……”白軒亦是愣愣出神。他曾試圖窺探過這枚納戒內的玄機,可是納戒之上有玄辰父親留下的烙印,即便是他也無法破開。
“辰兒,在你見到為父留在納戒之中的這道念力時,想必為父已經離開了,對不起,父親又食言了。不過為父很慶幸,你還活著。”
男人面色變得哀傷,他繼續說“我族千百年基業,終究還是毀在了我玄易之手。但是做出那個決定我無悔,只是可憐我族一條條鮮活的生命,都因為我的失敗而黯然隕落,其實不該如此。我玄易,愧對玄門上下,所有人!如果可以,黃泉路上,我會一一向他們請罪。”
男人收起悲傷,正了正色,他鄭重其事地說“辰兒,接下里我要說的事情很重要,你要好生牢記。”
白軒心頭一驚,面色突然分外沉重。
“這枚納戒之中有兩樣東西,算是為父留給你的最後禮物吧。第一樣是一卷心法,此卷心法之玄奧,即便是為父窮盡數十載,也無法參透其中真諦。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很多人不擇手段,哪怕浮尸百萬,也想要到得到它。”
“所以,你一定要好好保管,天知地知你知,當然白叔叔,也是可以信任之人。除此之外,除非萬不得已,不要讓其余人知道它的存在。待到時機成熟的時候,再拿出來好好研究。
“不過,假如某一天真因為這卷心法,而將你置身于生死存亡之境,也不妨舍棄它,無論何時,先活下去。記住,你是我族的希望,比起一卷心法,哪怕當真是舉世無雙,也只重不輕。”
男人歉意地說“還有白軒,很抱歉,大哥欺騙了你,請你不要責怪大哥,將來辰兒,還有勞你替我多多照顧。”
白軒雙手握緊,面色冷漠。
玄易將這枚納戒交到他手上的那天,曾向他許諾一定會回來的,玄易隱瞞了事情的真相,把九死一生的大戰,說的易如反掌。
可是事到如今,回頭去看,究竟是玄易欺騙了他,還是他太天真了?
從白軒自責的眼神中,已經有了答案。
“最後是一把劍,呵,一把破爛不堪的劍,不過算不得毫無用處,而且里面住著一個還算有點意思的家伙,脾氣有點古怪,不知道它願不願意搭理你,總之,為父是很期待的。”
“九年來,為父做了一個很不稱職的父親,一直沒能當面跟你說聲對不起,我很遺憾。辰兒,以後的路,你要好好走下去。”
男人微微一笑。
“最後為父想說,辰兒,你一直是父親的驕傲……”
伴隨男人展露出最後的一抹溫柔笑容,虛影化作縷縷光塵,隨風消散。
天地間,仿佛無事發生,從未出現過那位眼里有星辰山河的偉岸男子。
“父親……”玄辰看著掌心,光塵散去,只剩下了那枚孤零零的納戒。
重回武者的那一刻,玄辰感受到的不僅僅是撥雲見日的釋然,更有眼前突然出現雲山萬重的沉重。他肩上背負的責任太重了,重到他不敢受有任何多余的情緒,擔心會受其影響,阻礙他的武道攀登。
玄辰將灰白色納戒戴在手上,目光無比堅毅地仰望萬丈碧空之頂。
“父親,你沒完成的那些事情,讓孩兒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