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上問天!
一個古色古香的房間,唯有一扇小天窗能夠透光,卻絲毫不顯昏暗,反而因此蒙上了幾分神秘之感。房間中央,有一張巨大的四方桌,四側二十余座椅上,一半落位,一半空席。
座上老者,有蒼顏白發,有鶴發童顏,皆是仙風道骨。
“五年了,當年那場屠殺似乎仍塵埃未定。”
“那場屠殺轟動整個大陸,豈是短短五年可以平息的。”
“哎,那群家伙當真是殺伐果斷,讓人措手不及。估計被殺之人,到死都還不知道因何惹來的殺身之禍吧。”
“要是提前得知消息,也不至于一夜之間整個宗族被屠殺殆盡,獨留一人苟活。”
“千年隱忍,他們沒有變弱,是我們坐井觀天了。”
“要是當時我族能早點察覺,興許……”
“好了,事過境遷,再懊惱也是于事無補。”
“千年哪,我族還是錯失了最佳良機。”
“行了各位,我們今天要討論的可不是這個,當務之急還是要決定怎麼處置那個孩子。”
“可他畢竟是那人的孩子。”
“那又如何,大局為重,一個孩子和我族興衰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可是……”
“我們已經錯過一次了,絕不能再放任這個機會從我們眼皮底下溜走,若是被那些家伙率先得知那孩子身上的秘密,我族就徹底萬劫不復了。”
“能否力挽狂瀾,在此一舉!”
就在這時,房間的一角,一道白色身影緩緩現身。
“各位,在你們商討如何處置他之前,請你們回憶一下,是誰給了你們知道那個秘辛的機會?”
“這是族內的秘密會議,你怎敢擅自偷听!”剛才提出處置意見,並且一意堅持的那名老者對著白色身影怒然斥聲道。
“嗯?”一道殺意出現,白色身影陡然消失,下一刻,右手之上,那位老者已被掐住脖頸,懸空舉起,“你是覺得我沒資格,還是怎般?”
“你居然成功了!”在場的人盡皆驚聲道。
“是又怎樣!”白衣身影五指再加收緊,那位老者頓時滿臉通紅奮力掙扎,卻無濟于事。
“夠了。”
房間的某處黑暗中,傳出了一道蒼老聲音,聲音雖听起來雲淡風輕,但是在座的所有人在听到這道聲音之後都瞬間變得噤若寒蟬。
白色身影瞥了眼聲音傳出來的方向,五指一松,將那位老者丟了下來。
“我族生存至今,又怎可將命運壓在一個孩子身上。”那道蒼老聲音說完,似乎又嘆了嘆氣,“他畢竟曾是我族的恩人。”
余音消散,房間里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白色身影環視了一周在座的所有人,旋即漸漸退入了黑暗之中,只留下了一句話。
“無盡極晝,萬古長夜。各位,切記,切記……”
……
山崖之巔,有流雲萬里,群山如林,雲霧縹緲,清風徐來。
玄辰躺在山頂的崖畔草坪,這個他當年差點一躍而下的地方。
遠離城鎮鬧市,偏僻得讓人都懶的前來打擾。也許正是如此,玄辰才得以在此收獲難得的安心。
“武者,武師……如今連這種境界都成為了我的奢望了嗎?真是可笑至極。在他們面前被踐踏得連只螻蟻都還不如,我真不太情願吶。”玄辰眺望遙遠遼闊的碧波流雲,苦笑道。
武道等級中以氣靈境較為特殊,這種境界還不能說是純粹的武者。因為體內尚未凝聚靈境,無法做到氣化力,這樣一來丹田氣海內蘊藏的便仍是靈氣,既然是靈氣,那麼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這是不屬于武者自身所有的,仍歸于天地靈氣之屬。
換個說法說,是氣靈境武者從天地借用了靈氣,仍是無主之物。
只有等到丹田氣海內凝聚出靈境,順利晉升武者級之後,方才算是踏上了武道正統。吞氣化力,能夠將吸收入丹田氣海內的靈氣煉化為屬于武者所有的靈力,才是一名真正純粹的武者。
經脈破碎之前,玄辰是氣靈境七段。是的,九歲的氣靈境七段,比遙北城這些所謂的天之驕子,提前近十年達到了這個境界。他曾是族長之子,更是宗族天才。
“老天爺,您可真會開玩笑,頑皮得很呢。”玄辰嗤笑一聲。
玄辰改為雙手撐地半躺著,望向山崖對面,最遠處的那座無限延伸的山脈,無邊無際,高聳入雲。
那是玄辰一直想去卻不能去的地方——妖獸山脈。
如果義父說的是真的,那麼玄辰想去那看一看,說到底,還是不甘,說服不了自己,總認為自己從那里而來,那里便會藏有一線生機。
病入膏肓時,真是看見路邊的一棵雜草都像靈丹妙藥。
只是憑他如今的這副殘破不堪的身軀,只怕前腳才剛剛涉足那座妖獸山脈最邊緣,後腳就被突然竄出的妖獸吃的連骨頭都不剩了。
一點都不夸張,這五年來玄辰親眼所見的,從妖獸山脈被同伴拖回來的尸體,起碼不下十指之數。皆是,死無全尸。
“皇天不負有心人?呵,真是可笑。”玄辰起身,想下山了。曾經的心靈淨土,在三天前那幾位不速之客的到來之後,好像也隨著那株聚靈草被搶奪走了。
玄辰轉身,在邁出地三步之時,他的身後,突然有一陣輕風吹拂而來。
“這些年,你過得可還好?”
“誰?”玄辰嚇得一激靈,迅速回頭,只見不遠處,有一席白衣負手御風而立,面如冠玉,目若朗星,長身玉立,如詩中所述,如畫中所繪,俊美絕倫。
是一名男子。
“好久不見。”那人輕聲說,好似故人的寒暄問候。
玄辰心頭一驚,“你到底是誰?!”
“五年前,玄門浩劫,尸橫遍野,唯你一人獨活。”
晴天霹靂,如同春雷在心間炸響。
玄辰聲色劇顫地問“你……你可是五年前……救我的那人?”
“五年來,你受苦了。”他緩緩道,沒有否認,那便是默認了。
玄辰驟然間有些呆滯,只不過這五年的心境成長,讓他更清楚“遇事冷靜”四字的重要性,他很快就收斂情緒,再度試探地問“我不曾見過你,又憑什麼相信你?”
那人身形消失,下一刻便出現在了玄辰身旁,神色自若,看不出半點心虛之色,他說“時間很多,容我慢慢回答可好?你放心,我絕無心加害你。”
玄辰注視著他,又想到他這一手神出鬼沒的神通,若真要加害于自己,自己必然是無路可退,旋即微微點頭。
他拉拉著玄辰坐下,輕聲說“五年前,玄門遇難,當我趕到時已經為時已晚,無力回天,我很抱歉。萬幸的是,你的族人為了救你,不惜以自毀的代價,拖延時間,因此才讓我有一線機會保全你的性命。關于這一點,你不用心存愧責,這是他們的夙願,留住玄門的最後一道血脈,他們死而無憾。”
“所以我的族人們,是不是已經無人生還?”玄辰堅持問,哪怕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那人只是搖了搖頭,盡在不言中。
玄辰黯然失色。
“當年我將你帶來這個地方,制造了一些巧合讓那個男人救你回去,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我確定那對夫婦為人忠良,會好生待你,而後才安然離開。”
“實在抱歉,當時肩負要事迫在眉睫,逼不得已,我只得離開一段時間。本想盡快解決之後,立即趕回這里,可未想事情的棘手程度遠遠超乎我的預料,才一直拖延到了現在。”
玄辰問“所以你究竟是?”
“我是你父親的朋友。”他注視著玄辰,說道。
玄辰面露震驚,趕緊追問“父親?你是父親的朋友?那父親如今在哪,他在哪?!”
那人收回目光,眼簾低垂,有些難以啟齒,“他已經……戰死!”
“戰……戰死?”玄辰木然地看著他,旋即痴痴地搖頭呢喃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玄辰突然面目猙獰,“他是宗族的最強者,他是宗族的神,他怎可能戰死。你到底是誰,你與我說的這些,便是任意一個當事之人,也了如指掌。比如……宗族的仇人!”
那人面色平靜,一言不發。
玄辰繼續質問道“所以空口無憑,我又拿什麼相信你!”
那人靜靜地看著玄辰,直到……
“辰兒,父親想要跟你講,歷代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堅忍不拔之志。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那人,緩緩敘述說來。
這句話,是曾幾何時,那個身形偉岸的男人,曾對少年說過的。
少年一直將其視若瑰寶,銘記于心。
少年不願相信這人的話,但不得不相信了,父親會與他說這些,那麼他就真的是父親認可的好友了。
一道涼風襲來,風里,是雛鷹破世而出的啼鳴。
“父親是被毀了宗族的那些人殺死的嗎?”
“是。”
“他們很強?”
“很強,是這個世界最強大的那群人之一。”
“我有機會報仇嗎?”
“有。”
“可憑我這幅殘破的軀殼,如何能報仇?”
“所以我來了。”
“你能幫我?”
“能。”
“我可以問一下你的名字嗎?”
“我名白軒!”
青衣身影騰空而起,一時間方圓數十里的風,如同受到召喚般朝這邊瘋狂涌來,山頂之上,狂風呼嘯,颶風狂卷。
仿佛上蒼,在向人間借風!
白軒雙手結印,白袂飄擺間,他的周身出現了數個金色梵文銘印,細細數來,共有九數之多,旋即白軒伸手一指,九個金色梵文符印朝著玄辰飛射而去。
梵文銘印徑直打入了玄辰胸膛之內,下一刻,玄辰體內原本破碎的經脈仿佛枯木逢春,久旱逢甘霖,再次復甦,發出了璀璨的金燦耀芒。
“此為九乾融脈經,可助你重塑經脈,再登武道天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