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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缺的傷勢不出莫山山所料,她足足畫了三十六道療傷神符,方才把寧缺的傷勢穩定下來,連她就略微的感到了疲憊了。
天色漸暗,寧缺的傷勢也止住了,莫山山便準備回禮部的國賓館了,畢竟桑桑不在這里,避嫌還是需要的。
.......長安城老字號松鶴樓,有一名老人身穿著一件極名貴的絳色狐裘正在吃酒。
老者容顏清矍,下頜有須隨夜風輕飄,似極了長安城大富作派,但他身上的氣息卻又透著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老人外形雖然已老,但從他的神情氣質上卻感覺不到任何蒼老。
忽然,舊襖微飄,草鞋無聲,書院大師兄出現在了露台,說道︰“老師,小師弟今日受了重傷,是否需要接回書院治療?”
老人反問道︰“有小書痴在那里看著,怕什麼?”
……書院大師兄只有一個老師,那位老人自然便是傳說中的夫子。
夫子說的話,在大唐帝國甚至比聖旨還要好使,而對于終生敬愛老師的大師兄來說,夫子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理,夫子如果說黑夜是白的,那麼必然就是白的,如果夫子說昊天是黑的,那麼昊天就必然是黑的,夫子說寧缺沒有事,那麼不管到底有事沒事,寧缺一定不會有事。
老人一句話說完,便自顧自的喝起了杯中的美酒。
大師兄見狀,不緊不慢的給老人添了一杯酒,隨即說道︰“對于小師弟和桑桑之間的羈絆,老師......”
老人微微皺眉,而後即刻又舒展開來“你小師弟雖然算不得出污泥而不染,更談不上什麼好人,但看似冷血無情的身軀里還有些情意,只是那些情意藏的深了些。”
老人頓了頓“渭城里的人到今天還能收到銀子,也懂得憐惜桑桑那個小姑娘,那麼想必將來他對你和小陌會一直尊敬下去,對書院也會有應有的歸屬感。”
大師兄沉默片刻,說道︰“小師弟身後那把大黑傘,只怕佛宗的人已經看出了些端倪,不得不慎。而且這把黑傘的來歷,它的主人究竟是小師弟還是桑桑,我分不出?”
老人講剛才大師兄斟酌的一杯酒喝掉,不以為然的說︰“分不出便分不出,冥界都沒有找到,何況冥王,冥王都沒有找到,何況冥王之子呢?”
“那個小姑娘我見猶憐,何況小十三這個痴兒。”
夫子看著自家的大弟子,平靜的說道︰“以往我便說過,對于世間無法了解,無法確認的事情,沒有任何人有資格提前去做評判,更不可以為了抹除掉某種不好的可能性,而斷絕了任何可能性的發展,因為活著便是無數種可能的集合。”
“老師,我錯了。”大師兄對著老人行了一禮,說道。
夫子忽然微微一笑,開口說道︰“小書痴當真不錯!”
“小妹確實很好。”一旁的大師兄听到老人的夸贊,也溫和的附和道。
夫子的目光透過虛空“一連施展三十六道神符,還略有余力,這個年紀,這樣的修為,比你當年可是強多了!”
“小妹確實很優秀,未來肯定會比我這個兄長走的更遠!”大師兄似乎的想到了什麼,隨即感嘆道︰“本來小師弟喜歡小妹,我有意成全,可惜........”
“可惜什麼可惜,依我看小書痴沒有那個意思,況且就小十三這樣的性子,根本配不上小書痴!”夫子不緊不慢的說道。
在大師兄的心里,所以的師弟師妹都是這世界上最好的人,剛認的小妹也是如此,只有最好的才能跟最好的在一起,所以他一直在撮合自己的小師弟和小妹在一起。
乍一听到這句話,大師兄就下意識的說︰“小師弟哪里不好?”
老人笑了笑,繼續說道︰“小十三自是好的,至于小書痴,為師也無法評論,但是我有一種直覺,小書痴未來會是為師志同道合的人!”
大師兄思考著夫子這句話的意思,心里閃過一聲驚雷,但是在冥冥之中又感覺老師說的肯定有道理。
.......學士府外街上忽然傳來急驟的蹄聲.
曾靜大學士微微蹙眉,站起身來望向書房外。
隨著密集的腳步聲,學士府管事恭恭敬敬帶著一位太監進入了書房。
曾靜看著那名太監容顏,眉頭蹙的更深了些,揮手摒退所有下人,親自斟了杯茶遞到那名太監身前,張了張嘴卻沒有說話。
書房里一片安靜。
曾靜以為是皇後娘娘詢問女兒自老筆齋歸來一事,然而還沒有等他開口,那位太監卻是微笑說道︰“曾大人,是陛下的旨意。”
曾靜先是恍然大悟,難怪來的是林公公,接著便是疑惑不解,天啟年來大唐風調雨順,官清民安,極少有這等深夜急旨之事,即便是邊境有事,按道理陛下也不可能派太監來召自己這個文臣入宮,而且竟然派來的是陛下宮中最得用,也是品秩最高的太監首領。
林公公沒有給曾靜更多思考的時間,輕聲說道︰“陛下知曉大學士父女重逢的喜事,很是高興,明日大概便有相關旨意下來,今夜先來給大人道喜。”
曾靜知道這道旨意必然還有後話。
果然,林公公繼續說道︰“只是桑桑現如今在戶籍上還是寧缺的侍女,為防民間議論,陛下請大學士今夜先把她送回老筆齋。”
曾靜面上隱然透出怒意,心想陛下這道旨意完全是亂命,哪里來的拆散骨肉逆人倫的道理,沉聲說道︰“我要進宮面見陛下。”
林公公似乎早已猜到他會有此反應,毫不驚訝,向前走了兩步湊到他的耳邊輕聲說道︰“這是書院院長的意思。”
曾靜大驚,不可置信問道︰“夫子……回京了?”
林公公感慨說道︰“不錯,夫子已經有很多年沒有對宮里傳過話了,您應該很清楚他老人家難得說句話的份量,就算他老人家說要陛下把大明宮給拆了,只怕陛下也只有真把大明宮給拆了,誰讓我們的陛下這輩子都把自己視作夫子的學生,從未有半分違逆?”
曾靜猶豫。
曾靜夫人在旁一臉堅定的說道︰“我已經失去她十幾年了,我女兒不願意離開,誰也別想把她從我身邊再帶走。”
林公公微微一怔,和聲說道︰“夫人您誤會了,這件事情當然首先要听桑桑小姐自己的意思,陛下這道旨意只是讓你們莫要攔阻,我想二位是不是能讓桑桑小姐出來听我說句話?”
曾靜夫婦對望一眼,心想陛下既然是如此說法,自己確實不好再表現的過于強硬,便命人去靜岷園看看桑桑睡了沒有。
沒在老筆齋,桑桑自然睡的不好,昨夜她便一直睜著眼楮看著帷帳上那些繁復美麗的花紋看了整整一夜,今天她則是坐在窗邊發呆。
她來到了書房。
林公公只說了一句話︰“寧缺受了重傷。”
桑桑沉默片刻,然後轉身走出書房,就像是沒有听到。
片刻後,她抱著自己的行囊走了回來。
她對著學士夫婦行禮,低聲說道︰“我去看看,明天回來。”
然後她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他好了我就回來。”
。。。。。。。。松鶴樓中。
老人看著正在沉思的大師兄,開口說道︰“小十三傷勢已無大礙,你且去將小書痴領過來!”
大師兄當即從思考當中離開,對著老人行了一禮說道︰“是夫子!”隨即從原地一閃而逝,不知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