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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荒原，即便有山脈在旁遮風，又有熱泉流淌，依然寒冷，金帳王庭也加入了中原諸國的談判，卻已進行了好些天，步入了最火熱的階段。
無論是金帳王庭還是中原諸國，他們都有著共同的敵人——荒人。所謂談判，不過是雙方在出兵規模和糧草輜重供給方面討價還價不休。
面對著千年之後重現人世的數十萬荒人，雙方合力抵抗當是正理，只是應該是由主導此事，又應該由誰派出更多的兵力？
荒人是天生的戰士，在春初那場北地血戰中，死傷慘重的草原騎兵，再次證明了這個快要被人遺忘的論斷。想要阻止荒人南下甚至把他們趕回極寒北地，必然要付出極大極慘痛的代價，誰又願意讓自己的軍隊沖在最前面？
關于此事，神殿和大唐帝國都表現出了極強硬的態度，大軍壓在燕北漫漫邊塞之上，更有各宗派年輕一代修行者盡出，草原金帳王庭的實力本就在與荒人的戰爭中受創嚴重，面對這種態勢，單于便是也想表現一下強硬也沒有多少底氣。
談判便是看誰的頸椎更硬，看誰的底氣更足，一旦有一方底氣不足低下頭來，談判的進行便自然會順利很多。經過數日的談判，雙方終于達成了共識。
在明年春夏之交第二波肥草長出來之前，金帳王庭盡遣主力北上向荒人部落發起進攻，至于中原方面只同意派出約六千人的騎兵隊伍，但承諾給予左帳王庭經濟上最慷慨的援助，並且同意提供金帳王庭所需要的大部分糧草和軍械。
就在金帳王庭和中原諸國簽訂盟約的前一天，莫山山和寧缺如約的帶著運糧隊伍回歸了。
見到墨池苑一眾完好無損的帶著糧食歸來，以西陵為首的國家卻露出了迥異的反應，空氣中都彌漫著一股尷尬的味道，在肆意飄散著。
第二日，眾人齊聚大帳再一次商議荒人南遷之事。
中原諸國奉神殿詔令援燕抗蠻，唐燕二國地處北陲，派出大量騎兵，而其余諸國宗派則是遣出自家年輕一代的修行者前來听命。如今聯軍與王庭既成同盟，諸國勢力自然要齊聚一處，商議一番日後行事，召集者毫無疑問也是神殿。
金帳王庭耗了大量人力物資，替神殿大人物們搭起了極為闊大的議事大帳，頗顯誠意，這座大帳方圓百步，以竹木為骨繃布而起，帳內光線充足，空間清闊，即便是容納上數百人，也不會顯得擁擠。
神殿天諭院副院長，是場間身份最為尊貴之人，自然坐在中間的位置，大唐帝國將軍舒成緊靠著他的右手邊坐著，左手邊的位置卻是空著的。
燕國將領、南晉劍閣弟子、月輪國白塔寺僧人、還有那些附庸小國宗派弟子，在下方依循所屬而坐，天諭院諸生的座位還是空空蕩蕩。
莫山山則是和墨池苑弟子們的座位，靠近大唐帝國陣營，比南晉月輪等國位次更高。
大河國國弱，本不應有如此禮遇，只是近來墨池苑和莫山山書痴之名太盛，帳內除了廖廖數人，便沒有人有資格坐在她的上首，所以神殿才做此安排。
議事尚未進入正題，一位白發皺皮、穿著一件如乞丐般的百納衣的老婦人手持拐杖，緩緩走了進來，不是曲妮瑪娣還能是誰！
程立雪微躬行禮，笑著說道︰“辛苦姑姑。”
包括大唐帝國舒成將軍在內，帳內所有人都起身，向那位老婦行禮。
只有莫山山沒有站起來，她靜靜看著自己潔白衣裙的下擺，仿佛在那里找到了一點令人不悅的污垢，她沒有起身，身後的墨池苑弟子自然也不會起身見禮。
眾人皆醉我獨醒，醒者便成了異類，眾人起身我靜坐，坐者便成了異類，庭間眾人一片問安請好之聲，波浪般的躬身行禮，把靜坐不起的大河國少女們突顯出來，帳內的請安聲漸漸平靜，氣氛頓時變得沉默而尷尬起來。
曲妮瑪娣姑姑冷冷看了少女們一眼，看著這些被荒原風沙吹了數月，卻依然個個清新可人的丫頭，她便覺得心中不喜，拂袖在天諭院程立雪身旁坐下，根本不等任何人開口說話，自行語調陰沉說道︰“月余不見，莫山主可好？听聞此次墨池苑押運糧草，雖遭到了馬賊的伏擊，但卻是毫發無傷的帶著糧食回來了，看來正道年輕一代，今後要以你書痴為首了。”
莫山山听著曲妮那陰陽怪氣的聲音，知道這老婦根本沒安什麼好心，在捧殺墨池苑弟子和自己，便語氣輕柔的回道︰“曲妮姑姑說笑，天擎有七念大師，道門有天下行走葉青，還輪不到我一個小輩。”
進而莫山山起身，對著主位的程立雪說道︰“神官，在坐的諸位，我墨池苑此次押運軍糧，遭遇到數千騎的馬賊伏擊，事情雖然已經過去了，但是山山還要向眾人討一個說法？”
莫山山話音剛落，大帳里便有幾個重要的人物變了臉色，其中就有我們的曲妮小寶貝，一時間整個大帳之中齊齊安靜下來，壓抑無比。
舒成將軍自長安城遠道而來，而且並不關心神殿內部這些蠅營狗苟之事，只是帝國與大河國素來交好，此時見莫山山開口之言，微微蹙眉問道︰“究竟發生了何事？”
唐國將軍發問了，身為主事人的程立雪自然要開口接下這件事情。
不過程立雪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莫山山會在這大帳之中提到被馬賊伏擊的事情，還有馬賊的數量真的有這麼多嗎帶著心中的疑問，他站起身來
“莫山主，還請細說事情的經過。”
眾人的目光全部注視在莫山山的身上，少女的口中緩緩的敘述著整件事情的過程，少女說的非常簡潔，雲淡風輕的樣子讓在座的大部分人心生漣漪。
不過眾人還是在其中听到了一些重要的信息，比如墨池苑在一開始便送出了獨有的求救符，跟馬賊僵持了許多天也沒有見到西陵方面的援軍，當墨池苑眾人徹底消滅馬賊之後在營地修整了三日，卻依舊沒有見到援軍的影子，就好像運糧隊伍從來沒有遇見過馬賊一樣。
眾人听到這樣勁爆的消息，剎那間大帳之中多出了許多的聲音。
程立雪大概明白了事情的起因經過，他的內心非常憤怒，天諭院雖說在西陵神殿屬于中立的位置，但是身為神官也免不了對聯軍內部的傾軋表達出了不滿之意
“莫山主傳符一事，可有證據？”
“證據自然是有的，就在曲妮姑姑和羅克敵的手上”莫山山看著眾人平靜的說道
“我所畫之符，符墨乃是我大河國獨有的，他人觸摸到此符，其掌心出會遺留下一個黑點，一月之後才會自行消除。”
曲妮瑪娣一听莫山山的所言所語，頓時對著莫山山大怒到︰“好一個書痴，竟然如此污蔑老身，難道僅僅憑借你這個小輩的片面之詞，就想給老身按上一個破壞聯軍團結，見死不救的罵名嗎？”
一旁的西陵騎兵統領羅克敵亦是附和道︰“我羅克敵忠于西陵，忠于掌教和裁決大神官，豈是你一個小小的書痴能夠誣陷的！”
曲妮瑪娣直接站起身來說道︰“我曲妮行走時間數十載，得眾人抬舉被尊稱為一聲姑姑，現在被墨池苑的這個小姑涼污蔑至此，這世間還有何道理可言？”
曲妮此人，踫到境界不如自己的，以境界壓之；踫到境界比自己高的，輩分壓之。幾十年來，不知道欺辱過多少人。但她有境界有背景也有聲望，在世俗之中，倒也混得如魚得水。眾人听得曲妮瑪娣的話語，變得搖擺不定起來。
墨池苑眾人何時見過曲妮這種睜著眼楮說瞎話，莫山山身後的天貓女更是小臉通紅，指著曲妮瑪娣的鼻子罵道︰“我從未見過有如此厚顏無恥，顛倒黑白的人”
月輪國僧人听到天貓女的話，紛紛站起身來跟墨池苑弟子對峙著，墨池苑弟子也拔出了手中的長劍，局面一時僵持起來。
“夫子曾經說過，道理這種東西不辯不明，越辯越明，無論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但總要听听雙方的意見，你們這些小丫頭也是，說話便好好說話，把鞘里的劍抽出來做什麼？曲妮瑪娣姑姑性情就這般直接，難道你們不知道？”
這一番話連打帶收，還隱著對曲妮瑪娣行事談吐的淡淡嘲諷，隱約間偏著墨池苑弟子，帳內諸人不由一陣微嘩，然而說這話的人乃是大唐帝國的舒成將軍，那麼無論是神殿司座甚至曲妮瑪娣本人，都不好如何質疑。
莫山山和墨池苑眾人重新坐在位置上，月輪國的僧人自然也安靜了下來，坐在主位的神官程立雪心中早已經對事情的經過有了判斷。
但是西陵神殿與佛宗關系親厚，隱在身後的不可知之地千年以來互通有無，雖以道門為尊，卻是互相扶持，在俗世里，神殿更需要月輪國王族的誓死效忠及供奉，即便墨池苑弟子們拿出了證據，但此時此刻，為了保全曲妮瑪娣姑姑這張老臉，他也只能選擇和稀泥
“既然雙方因為此事爭論不下，互相都沒有人證，不如.....”
“我就是人證！”帳簾掀起，一名男子打斷了程立雪的話，不是寧缺還能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