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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床上的人頭發披散著，面色蒼白, 眉頭還輕輕攏在一起，睡得並不安穩。露在被子外的左手手背插著吊針, 皮膚白皙，能看到青色的血管。
顧晴坐在病床邊，眼眶紅腫，死死咬著下唇。
坐在沙發上的男人看不過去, 走到她面前掰開她的下巴, 水潤的唇瓣上已經出現了一排深深的牙印。
“別咬了, 一會咬破了被別人看到容易誤會。”程憲大咧咧在病床邊坐下, “再說了，又沒生命危險，人不是好好的嗎。”
顧晴難得沒有頂回去, 糯著聲音說，“謝謝你。”
輕輕柔柔的，落在程憲心里跟羽毛撓了似的。
他擺擺手, “你在這吧，我去看看關寧歆。”
程憲剛出病房沒多久, 病床上的人睫毛顫了顫，慢慢睜開了眼。
入目是一片刺眼的白，空氣中彌漫著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 還混雜著淡淡花香, 有玫瑰, 有百合，更多的就聞不到了。
“星彤姐，你醒了。”顧晴止住的眼淚又流了出來，“嚇死我了。”
陶星彤沖她笑笑，“這不沒事了嗎。”
聲音異常沙啞，嗓子還有陣陣鈍痛。
顧晴連忙倒了杯水給她，一杯水過了嗓子，這才好受一些。
“我在醫院呆了多久？”
“昨天下午被送來的醫院。”顧晴接過杯子替她蓋好被子。
“關寧歆呢？”
顧晴神色一變，不滿，“她在樓下的病房。”
陶星彤還要再問，被顧晴堵住了話。
“星彤姐你就不想知道誰救了你嗎？”
除了劇組工作人員難道還有別人？陶星彤眼里的疑惑十分明顯。
“是程憲。”
昨天下午場記喊完救人，程憲風衣一脫隨手一扔，一個猛子就躥進了湖里。劇組當時都愣了，反應過來的時候，程憲已經抱著陶星彤上了岸，直接開車送她去了醫院。劇組才想起還有一個人還在湖里，又是一番折騰才把關寧歆救了上來。
“喏，他剛走，這花也是他買的。”顧晴指著床邊櫃子上的花，一轉身就撞上了陶星彤詭異的眼神。
“怎……怎麼了？”
“不生氣了？還替人家說起了好話。”
“啊……我……他不是救了你嗎。”顧晴臉漲得通紅，手在空中亂擺著。
陶星彤止住笑，不再打趣她，“我睡一會。”
“好。”顧晴點頭，突然想起什麼，又說，“對了，你落水的事茜姐也知道了，她應該下午就過來了。”
陶星彤點點頭，閉上了眼，沒一會呼吸就均勻了起來。
*
關寧歆的病房在五樓，程憲推開門進去的時候，關寧歆已經醒了，滿臉怒容，她的助理瑟瑟發抖地站在病床邊。床腳是一片碎玻璃渣。
“這是怎麼了，剛醒就這麼大火氣？”他走過去，給小助理使了個眼色，小助理解脫了一般腳底抹油一溜煙消失在了病房里。
關寧歆氣得更甚，語氣也不好，“你總算舍得來了，救完那個狐狸精了。”
程憲眉頭皺了一下，“怎麼說話呢。”
關寧歆胸口起伏更大，眼淚一滴一滴順著臉龐滑落，“還不許我說了，你昨天救她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才是你女朋友。”
程憲眉頭皺得更緊，眼底閃過一絲不耐，“好好的。”
“你讓我怎麼好好的，你真喜歡陶星彤那一款你就去啊。”關寧歆語氣忽的拔高。
程憲耐心被耗盡，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一把捏住她下巴，“你忘了當初是為什麼跟你在一起的，這才多久就忍不住了？”
挺溫柔的話，程憲的語氣也很溫柔，听在關寧歆耳朵里卻止不住地顫抖了起來。
程憲滿意地收回手，大步離開了病房。
關寧歆嘴角的苦澀越來越濃，眼淚更是跟泄洪般往下涌。
她和程憲第一次見面是在慈善晚會上，兩人的位置相鄰，一晚上聊得也盡興，再加上酒精的催化，直接在宴會廳樓上開了個房間，春風一度。
她看中程憲的錢和他身後的翔盛集團，程憲看上了她的皮相和乖巧，兩人一拍即合。雖然是明面上的男女朋友，但她清楚程憲從來都沒有喜歡過她，只是他需要一個听話又拿得出手的“女朋友”罷了。
她還記得在酒店醒來的那天早上，程憲坐在沙發上抽煙，眯著眼問她要不要當他的女朋友，沒有別的要求，只一點，絕對不能干涉他的私生活。
如果早知道有一天她會陷進去，她當初一定不會答應他。
關寧歆捂著眼楮坐在病床上，從一開始的小聲啜泣漸漸變成了嚎啕大哭，手上插著的吊針針管因動作太劇烈已經出現了回血。
小楊手里捧著果籃現在關寧歆病房門口，听著里面傳出來的哭聲，猶豫著不知道要不要進去。她在門口站了一個多小時，等哭聲漸漸听不到了才敲了門。
“進來。”關寧歆隨便摸了把臉，就看見一個文文靜靜的小姑娘手上提著一個果籃走了進來。
“你是？”
小楊把果籃放在床頭櫃上，局促地卷著衣角，“寧歆姐，我是咱們劇組化妝師的佷女，在劇組打雜。也是你的鐵桿粉絲。”才說了幾句話，她的臉已經紅透，抬起眼飛快地看了眼關寧歆。“我听說你落水了，過來看看。”
關寧歆把眼前的碎發撩到耳後，想了想，“你是崔姐的佷女？”
小楊眼楮一亮，“對對，就是的。”
關寧歆若有所思，眼底滑過一抹陰狠，抬起頭揉了揉眼楮，“放心吧，謝謝你。”
小楊半信半疑，看著她紅腫的眼楮，猶疑著問，“我剛才在外面听見你哭了，沒事吧？”
關寧歆咬著嘴唇，又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沒事，不關陶星彤的事，是我自己有點難過，突然特別想我爸媽，小的時候在家里磕了踫了他們都心疼的不得了，現在只剩我一個人……”
說著，眼淚又冒了出來。
小楊又心疼又氣憤，“寧歆姐你別哭，那個陶星彤也太討厭了吧，心機那麼重，你等著，我回去就給我嬸說。”
“別，不用了，也不是多大事，不用麻煩崔姐了。”關寧歆連連擺手。
小楊認準自己偶像吃了虧，安慰了她好一番才氣鼓鼓地離開。
關寧歆躺在病床上嘴角慢慢勾起了一個笑，劇組里得罪誰都行，只有化妝師是個例外，你如果得罪了他們，分分鐘造型妝容坑死你。現在有了小楊，她倒要看看陶星彤還能囂張什麼時候。
*
剛吃過午飯，方茜就到了杭州，一下飛機直接奔往了陶星彤所在的醫院。
進了病房，她拉著陶星彤左看右看，不忍，“你說說，我不就離開了一段時間，你就把自己折騰進醫院了。”
陶星彤吐了吐舌頭，“我又不是故意的，誰沒事想來醫院啊。”
“行了，把昨天的情形跟我說說吧。”方茜在沙發上坐下，表情嚴肅了起來。
陶星彤一五一十把落水的過程說了出來。
病房里一陣沉默。
方茜敲著扶手，“你準備怎麼辦？”
“沒想好。”陶星彤抱著枕頭有些為難，她確實不知道該怎麼辦，難道還讓她再把關寧歆推下水一次？
“那就這樣算了？”顧晴不甘地嘟囔。
“肯定不能算。”方茜斬釘截鐵地說，“這件事就交給我，你們別管了。”
“後援會的事怎麼樣了？”
顧晴想了一下，“自從《尋隱者》宣傳片出來之後，後援會的粉絲數一下翻了好幾倍，現在有五十多萬。貼吧、粉絲群也已經走上正軌了。”
說著，她看了看陶星彤，“還有不少是cp粉。”
“什麼？cp粉？！”陶星彤懷疑自己出了幻听。
在顧晴再三確認下，陶星彤終于消化了這一事實，腦袋里就跟盛開了煙花一樣，樂得找不到北。她竟然和莫希朝有了cp粉。
方茜實在看不下去她那傻樣，敲了敲扶手，“別樂了，說正事。”
“哎，好。”陶星彤笑盈盈地應下來。
“你生日不是快到了，公司計劃在你生日那天組織一個粉絲見面會。”
“好啊，我沒意見。”還走在雲端的陶星彤格外好說話，一口就答應了下來。
方茜和顧晴商量完粉絲後援會的一些事又坐飛機回了北京。
夜色沉沉，窗外月色如洗。陶星彤向顧晴要了粉絲後援會的賬號，看了各種cp粉的貼子，刷了一晚上的論壇，心滿意足地進入了夢鄉。
而在五樓的病房里，關寧歆想到小楊下午的承諾，同樣心滿意足地酣睡過去。
莫希朝竟然在這里！
陶星彤愣神的時候，他已經走了過來。
“徐導。”莫希朝禮貌的打了個招呼，又看向陶星彤，嘴角掛著一貫的淺笑，“你好，我是莫希朝。”
多年的男神突然近距離出現在眼前，陶星彤緊張過頭，開口的時候竟然結巴了，“莫、莫前輩，您、您好，我叫陶、陶星彤。”
女孩面色通紅，局促的卷著衣袖，莫希朝好笑，他應該沒那麼可怕吧。隨即打趣道，“我姓莫，可不是莫莫。”
第一次見男神居然結巴了，陶星彤心里正在無限吐槽，突然听到男神在跟她開玩笑。她錯愕的抬頭，一雙眼瞪得圓圓的，再配上細長的眼線，莫希朝一個沒忍住，噗嗤笑出了聲。
“抱、抱歉。我不是有意的。”莫希朝管理好面部表情，誠懇地道歉，如果忽略那雙間歇性聳動的肩膀，也許說服力更大。
陶星彤已經懵了，她記憶里的莫希朝從來都是風度翩翩、溫文爾雅的樣子，眼前這個逗比是誰？
她仿佛已經听到了心里泡泡破滅的聲音。
徐晉拍拍莫希朝的肩膀，示意他，“差不多得了，人小姑娘臉皮薄，可不是你這種糙爺們兒。”
莫希朝舉手投降，恢復了一貫的溫雅，重新做自我介紹，“你好，我是莫希朝，劇中遇白公子的飾演者，合作愉快。”
陶星彤看著一秒轉變畫風的莫希朝，更懵，她該贊嘆男神的演技還是該承認他就是個精分，心里的泡泡突然幻滅的更厲害了。
陶星彤進攝影棚時天還亮堂，出來的時候已經月上柳梢。
徐晉看了眼時間，把莫希朝趕去換裝，宣布開工。
能現場圍觀男神演戲，陶星彤當然不會錯過，搬著小板凳就坐在了片場邊。
莫希朝換完衣服出來看到她，有些詫異，“不回去？”
陶星彤堅定的搖搖頭，理直氣壯，“我是來學習的。”
莫希朝失笑，沒有再說話，走到了拍攝圈里面。
這場戲是室內戲。
莫希朝準備好，沖徐導做了個手勢。場記打板，徐導中氣十足地喊了聲，“Action.”
是夜，遇白山莊。
遇白公子坐在紅杉木雕花桌後，一襲白衣，青絲隨意披散。書房里很安靜，只有搖曳的燭光偶爾會爆出小火星，發出 里啪啦的聲音。
他手里捏著一張信紙，力道太大，紙張已經出現些許皺痕。
前任武林盟主遺留下來的碧汀劍時隔三十多年終于有了下落，他派莊內弟子前去打探，誰知竟收到了遇險信號，等他趕過去，活不見人死不見尸。
這其中到底有什麼乾坤？
他眉頭緊皺，眼底一片墨色，拿起信紙又看了一遍，放在蠟燭上，跳躍的火光轉瞬便侵蝕了紙張。
窗外月色正明，他起身走到窗戶邊，身後突然飄下一道黑影。
那人單膝跪地，“公子，據影一傳來的消息，碧汀劍于今日申時進了寧王府。”
申時，正是山莊弟子發送信號的時候。他猛然轉身，眼神冰冷。
“還有，寧王府那邊送來了請帖，邀請您明日申時，一同賞花。”
空氣驟然凝固，地上的人瑟瑟發抖。遇白公子面色陰沉，怒極反笑，“賞花。告訴他，我明天，一定到。”
“Cut.”
徐導一聲喊，陶星彤如夢方醒。看成片和現場觀摩到底是兩種不同的感覺。
莫希朝下了戲，接過李明凱遞來的水喝了一口，就看見陶星彤直勾勾的盯著他。
“怎麼？”他走到陶星彤身邊。
陶星彤搖頭，星星眼，“感嘆一下影帝的演技罷了。”
莫希朝听到她的話愣了幾秒，失笑，“加油吧，明天可要演對手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