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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天佑寺出來,馬車走了差不多半個時辰,才到了溫府門口。
一路上,馬車搖搖晃晃的,原本依著溫凝的性子,定得透過車窗好好看看外面的風景,可想到方才那人讓人難以揣摩的舉措,她哪里還有心情。
小周氏因為有些暈車,溫淑拿了早已經備好的腌制酸梅讓她含著。側首恰巧看到溫凝神色間的忐忑,她輕輕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
雖然什麼都沒說,可溫凝看著她沉靜的眸子,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緒一下子就消散了很多。
可對于那人,她還是有些好奇。
直到馬車停了,有婆子上前扶著她下車,她才終于回過神來。
外面的婆子顯然等在這里多時了,一見小周氏下來,便急忙回稟道,“太太,三爺半個時辰前從翰林院回來了,這會兒正在屋里呢。”
多日未見相公,小周氏不由得有些激動。又想著這些日子凝兒落水,淑兒從宮里回來,她更是迫不及待的想見自家爺了。
見小周氏激動的樣子,溫淑有些無奈的撫了撫額。可心里也不由得有些感慨。上一世她常听身邊的嬤嬤講,父親和娘親是如何的郎才女貌,如何的相知相守。也因為這樣,她不明白,既然父親鐘情于母親一人,為何又會娶了妻子的庶妹。任何一個女人都不會喜歡和妹妹分享自己的夫君的。她當然也知道當年有外祖母的壓力,可她還是放不開心里的心結。
而父親對于小周氏,她看得出,父親很憐惜她。她甚至覺著,父親是因為對小周氏的憐惜,這些年只抬了一個宋姨娘。
直到她被困在莊子上,小周氏陪她談心,她才知道,父親對小周氏,有憐惜,可更多的,是感激。或許小周氏不能夠向大伯母一般,和各房妯娌周旋,在庶務方面,也不如四伯母精明,可小周氏對她,真的是當親生孩子來養育的。
否則,小周氏也不會在嫁給父親三年之後,才有了身孕。這之前有多少流言蜚語,說她怕是不能生養,于一個女人而言,這傷害有多大不用多說。可小周氏為了顧及她,愣是選擇了這一條路。
和溫淑一樣,溫凝也有些九霄雲外。不過她更多的是對這個爹爹的好奇。
沒一會兒,幾人就到了西華院,才跨進院子,溫凝便看到一個正值壯年,身上穿著一件繡竹紋常服,腰間佩著玉帶的一身儒雅的男子。
“老爺……”小周氏明顯是最激動的那個,才開口,就有些哽咽。
溫慎溫和的對她笑了笑,又看了看兩個女兒,眉目間盡是慈愛。
溫慎是個讀書人,可給人的感覺卻頗為灑脫。這是溫凝對他的第一印象。
從這點來說,溫凝真的是說對了。誰不知道溫府三老爺吟詩作畫,舞刀弄劍樣樣在行,平日里又自詡魏晉名士。
溫凝正猶豫著該說些什麼,身側的溫淑朝著溫慎屈膝行禮道︰“爹爹。”
她也忙跟著欠了欠身,叫了一聲︰“爹爹。”
看著兩個寶貝女兒,溫慎欣慰的朝兩人招了招手,“來,淑兒,凝兒。看爹爹給你們帶什麼好玩的東西了?”
一邊說著,他忙給小廝使了個眼色。
當溫凝看到小廝抬過來的一箱子書籍的時候,有些無語,又有些受驚的微微張大了嘴巴。
溫淑就比她淡定多了,顯然這樣的事情,溫慎不是第一次干了。
溫淑縴細的手指拿了其中一本書出來,難掩笑意道︰“爹爹,您這又是從哪個書廝淘來的書啊。其實比起這些話本,淑兒更喜歡爹爹親自畫的畫。”
“爹爹,淑兒有些日子沒見您作畫了,還有四妹妹才回來,肯定更好奇。”
溫淑的話讓溫慎一下子就激動了,要知道他最喜歡和人聊這些琴棋書畫的事情了,可之前女兒因為被接到宣平侯老太太身邊,一副小大人的樣子,他每每想暢聊一番,最終都悻悻而歸。
他也懶得琢磨女兒怎麼一下子對他的畫感興趣了,只當是四丫頭回來的緣故。
見溫慎如此興致高昂,溫淑眼楮微微有些濕潤。她的思緒不由得飄得有些遠。上一世,溫芙不僅會在小周氏面前討好賣乖,也格外的會討爹爹開心。也因為這樣的親近,當時溫芙才日漸心大,愈發不知收斂。
小周氏看著眼前的歡笑,也忍不住的拿著帕子拭了拭淚。
這天下午,溫凝和溫淑便在溫慎的書房里度過了。
看著溫慎用細緊柔勁的線條勾出的山石,再別有興致的渲染墨色,溫淑不得不承認,溫慎的畫功真的很厲害。
眼前展現的是怎樣一番景象呢?只見朔風凜冽,雪花飄飄的冬日江岸,漁夫們正冒著嚴寒張網捕魚,而背景又布置以蘆葦,寒樹,石頭。
“凝兒,你說這幅畫爹爹給取個什麼名字好呢?”
因為溫凝才回府,溫慎對她心中自然是十分的疼惜。更別說,剛回府又生了那樣的意外。
溫凝微微笑了笑,看著眼前的畫布,想了想,緩緩道︰“不如叫江行初雪圖,怎麼樣?”
溫凝也自是隨口一說,卻沒想到溫慎會驕傲的拍怕她的頭,“凝兒說的好。這名字,再好不過了。”
說笑間,只听外面一陣腳步聲傳來。
溫凝抬眸從窗戶望去,卻見宋姨娘和溫芙淺笑的往這邊來了。
溫淑顯然也看的了,只見她眉頭一簇,有些嘲諷的看了溫芙一眼。
正在興頭上的溫慎也沒想到宋姨娘會來,這些日子他雖說在翰林院忙著,可府邸的事情,不代表他不知道。
想到自己平日里也算是寵著的溫芙竟然有謀害嫡姐的心思,而向來在她面前小心翼翼的宋姨娘,竟然敢帶著皓哥兒往小周氏那里去。他這心里如何能夠不生氣。
宋姨娘和溫芙進來的時候,也感覺到了屋里的凝滯。
宋姨娘緊緊攥著手中的帕子,咬了咬唇,有些拘謹的朝溫慎欠了欠身,“老爺,妾身給您請安了。妾身想著您這些日子在翰林院定是累壞了,這不特意做了您最愛吃的野鴨八仙湯,您要不要嘗嘗。”
溫芙也甜甜的看著溫慎,撒嬌道︰“爹爹,芙兒想死您了。知道您回來,芙兒立馬就跑過來了。”
溫凝看著兩人這般急的在溫慎面前刷存在感,頓時忍不住有一種想笑的沖動。
這母女倆也真是太心急了,依著正常人的做法,該是好生的一番請罪,可兩人卻打算裝糊涂,依著爹爹的性子,不定多生氣吧。
果然如溫凝所料,溫慎淡漠的看了看宋姨娘,又看了看溫芙,沉聲道︰“書房乃是重地,這般隨隨便便的過來,還懂不懂規矩了!”
溫芙一時間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之前她明明隨時都能來書房和爹爹談論書畫的。怎麼今個兒爹爹竟然為了這個,罵她們沒規矩了。
都是溫凝,若不是她回來,一定不會這樣的。
溫芙氣急的恨恨的剛想瞪溫凝一眼,可剛抬眸就被溫慎逮了個正著,一想著她為了自己的私心竟然謀害嫡姐,他就氣不打一出來。
這麼想著,他眼神一冷,又是一頓訓斥道︰“平日里太太寬容,我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可如今看看,五丫頭還是缺了教養,從明日起便請教養嬤嬤來學學規矩。”
教養嬤嬤?!溫芙險些給暈厥過去。她哪里丟得起這個臉,她都多大了,卻還被拘在院子里學規矩,若是傳出去,她還要不要做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