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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年前,林山只是一個不起眼的窮大學生,面臨畢業,偌大的上海,渺小如他,父母輩世代耕種,整個村落也只出了他一個大學生。
他無依無靠,自小看慣了親戚們的白眼,他習慣少與人交際,每每看到父母長滿老繭的雙手,他便隱隱作痛,在心里暗暗發誓,他要爬出這個山村,帶著自己的父母,離開這個村子。
而離開的辦法,除了不停的學習,比別人更優異的成績讓年邁的父母安心,他無路可走。
二十二年來,他吃的沒有其他人好,衣服也是洗了再洗直到掉色都舍不得為自己換一件新衣。
“這個城市會建起一座座高樓大廈,都將出自我手”他緊緊的握著愛善的手,目光堅定。
成年之前他最感激的便是窮苦一生將他養大的父母,成年後他最感激的卻是自己的妻子張愛善。
那個年代,倆個全然不同的人相遇相知又相惜。愛善明白,林山的家境自小讓他自卑又驕傲,如果林山知道愛善的父親是上海八十年代著名的富商,一定會全身而退,在不與她聯系。
自此,她隱瞞一切,陪他粗茶淡飯,做他背後的女人。
可最終,愛善父親的手下還是找到了他們,當林山知道這一切的時候,先是不知所以,恍然大悟後是滿眼含淚。這個女人,為了他…放棄一切,只想做他的煮飯婆。
“愛善,為了我不值得”
熊熊烈火頃刻間似能沖到天邊去,火外是張愛善父親的手下大聲的訓著話。
“小姐,你若不同我回去。老爺說了,寧可要您死在外面,也不要您嫁給這樣的人丟老爺的臉”
愛善一言不發,緊緊抓著林山的手。周圍的火也順勢開來越燒越大,他們逃不出去,也無路可退。林山的眼鏡上被大火燻得有些發黑,此刻他看不到愛善的表情。
“沒有值不值得,我願意就好。”
他們在大火中緊緊相擁…等待死亡,可死神並不眷顧他倆。天上下起了傾盆大雨。火焰也被雨水一點點澆小繼而撲滅,張均的手下見得此狀悻悻撤退,留下倆人。
經歷過生死,林山更加努力,他明白現在的自己,不再是孤身一人。
他有了愛善,一個願意陪他赴往火海,哪怕死也要陪著他的女人。
他從小小的包工頭做起,他可以給人蓋最簡單的磚瓦房,他不怕吃苦,卻怕無苦可吃。每天收工後第一時間就要回家,他不想再外浪費一分鐘,家里有他最心愛的人等他回家。
他們有了第一個孩子,林山為孩子取名林鶴生,只因孩子出世那天的前一晚,林山做了一個夢,夢中有一名俊逸的少年踩在鶴的背上朝他飛來。
造化弄人,孩子出生還不到足月,卻夭折了。醫生說男孩的心髒發育只有六月胎兒的健全程度,無法存活。不停轉院治療,他們費盡心思,還是沒能救回這個孩子。
林山與愛善用了很久的時間,才從痛失愛子的陰霾中走出,多年過去,卻再不得送子娘娘的眷顧。
產後一年,林山辭去工作,陪愛善在家,給她做飯,講好玩的事情給愛善听。而愛善還是每日郁郁寡歡,不會笑也不會哭,只是呆呆的看著窗外的天,時常精神恍惚自言自語。
“天注定,這孩子不該屬于我們”她哀哀的說道,眼里滿含著悲痛。林山的難過不減半分,可他不敢表露,只得在一旁著,孩子會再有的,而我們的孩子,也只是去了更好的地方。
一晃十年過去了,林山設計的高樓大廈一幢幢拔地而起。同一學校畢業的愛善,卻繼續做著全職主婦,原因是她不想面對太多的人,提起她過世的孩子。她不在提起孩子便淚如雨下,也再沒有好消息的到來。
多年求子無方,吃補品,食野藥,去醫院檢查,每一次的結果,倆個人都健康且具有懷孕的能力,可好消息卻遲遲未來。
最後倆人不得不隨同林母一起回了故鄉。尋“高師”指點,他們此生可還能為人父母。
林山本是無神論者,可無路可走之時自也是認了,便跟了去。
高師見了林山便一直搖頭嘆氣。他一時情急道
“您別一直搖頭難道我此生真的是無子之命?”
“對,無子之命”高師回答著。
林山嘆氣,仿佛最後的希望也隨之破滅。這些年,他幾番努力後,終于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這時卻告訴他不能再為人之父,究竟為何。
愛善難過不解的問高師“那收養可以嗎,會影響孩子的一生嗎”
“收養倒也不必,這位男子眉心向上,眉末曾經是否有一顆痣,可現在卻沒了?”
林山眉頭緊鎖,愛善望向林山右眉上因時光而逐漸變淡的傷疤。
“有,曾經是有一顆黑痣在右眉末端。多年前,我蓋第一所房子的時候,那時候還在鄉鎮,工人不多,我只得一起參與建築過程。
一次暴雨幾天,我們停工後再一次動工的時候房屋塌了,我當時被困在倒塌的房子里,右眉和額頭都被砸傷,甚至以為自己恐怕活不成了,血流了我一身,我在醫院足足躺了一個多月,右眉上也縫了十幾針。可…可”林山哽咽
“你是想問我,可這和你有沒有孩子有什麼關系?”高師說
“你本該有的是榮華富貴的一生,年輕便得子,相不可改,更不可破,你縫掉的自是你的子。也就是說,你本是有子之命,卻中途失子。你此生在無男孩”倆人听後恍然大悟,想起了林山的夢,想起了鶴生的夭折。
“在懷孕並不是無法,只是若是男孩…”
“也要夭折?”愛善顫抖的問著。
“對,或在腹中,或是出生後夭折,所以你此生就是閨女命”听了此話後,夫妻倆是眼里滿滿激動。
“高師是說…是說…我們可以有孩子?女孩對嗎”林山激動的問著。
“女孩,女孩更好,女兒是父母的小棉襖啊,可是我們這些年…”愛善激動的再一次忍不住抽泣。
“高師談不上,你們多年無孕,是因二位總是惦念你們已經去世的孩兒。離世的孩子已經去了更好的地方,二位只要多行善助人,自會有好的孩靈投身,你們二位與我去後院采摘果實吧,不要多,幾個就好,拿回家後,不要洗直接吃。各吃各的,一切看造化”他倆自是信他,便照做。
不久後的一天,他們得來期盼已久的好消息,也結束林家多年求孕的歷程,而那個好消息便是林之善。
父名林山,母名愛善。從名字便得知,這個孩子是他們的掌上明珠,願意傾其所有去保護照顧疼愛的人。
自此,從之善小時,林山與張愛善便把她寵至雲霄,仿佛林之善要月亮,林山也會不顧一切的摘下給她。
隨時時間小之善一天天長大,林山與愛善發現這個孩子不喜歡一切女生的東西。
她拒絕穿裙子,留長發,一貫喜歡男生的衣物。也不喜歡洋娃娃,只擺弄小□□,玩玻璃彈珠。
會幫鄰家的小妹妹擦眼淚,還會打跑欺負鄰家小妹妹的男孩,她聰慧過人,三歲便知曉旁人十歲學來的知識。模樣倒也生的迷人俊俏,從不喜歡別人叫自己姑娘,丫頭。久而久之,很多人快遺忘林之善是女孩的事實。
林山與愛善二人先前還有擔憂過,如此頗像男孩性格的小之善,會不會因為林山的無子之命有所危險。
便帶著十三歲的林之善前往故鄉,再尋高師。
高師一見林之善,便倆眼發光癱倒在地,倆人見狀一頭霧水,滿是擔心。
“是否背部有一個半星”高師指著林之善問。倆人急忙點頭,那是之善的胎記啊。
“這孩子本是男兒心,卻投女兒身,安危倒是不必擔心,可是五年後你們要多加小心,此童非比尋常”高師欲言又止,林之善也一臉不屑的听著這個人說著。她是覺得父母擔心過頭了,還要來給自己算命,可笑至極。
林之善被外婆帶出屋內。留下他夫妻二人。
“五年後,她成人之時,若想留她在身邊,二位必死一人。她乃天地之子,卻投身為女,是二位不能受與恩惠的,也因你的無子之名害她此度誤了性別,多的我不能再說了,倆位請回吧”
听到這個消息的二人更是憂心忡忡,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孩子,天地之子又是什麼?還想繼續追問,卻被拒之門外。
看著身旁一臉稚嫩的之善,夫妻二人放聲痛哭,若要留她在世,必死一人。手心手背都是肉,如何取舍?天地之子卻因他們誤了性別,大罪已定,這孩子的未來又該怎樣。
提心吊膽的夫婦恨不能倆數著日子過,他們希望之善長大,卻又害怕她長大。可眼見之善慢慢變高,身形也如男孩般挺拔,他們不知是喜還是悲。
五年的時間,不過彈指一揮間。她越發聰明,卻也越發像男孩子般頑皮。她喜歡探險,愛玩音樂,她的性格不像林山那樣成熟穩重,卻有些許俏皮。
外人眼里若是和林之善不熟悉,定覺得她是一個痞子,可誰能知道,她雖是貪玩,學習成績卻從未落下,反倒懂得更多。
那一天高師究竟對父母說了什麼,她無從得知。
高考結束這一天,她代表高三全體上台發言,台下不乏有對林之善愛慕許久的姑娘,和帶有星點妒忌她的同僚。
“今天起,我們便要離開母校,在這里…你們一定覺得我會說,感謝母校培育之恩”
她原是一本正經,卻突然玩味的看了看校長,笑了一下說著。
“我們終于得已解放,今天!讓我們扔掉煩人的課本,盡情歡呼吶喊”
話音未落,台下一片掌聲。尷尬的校長想上前制止,卻發現根本來不及。台下一片片歡呼,千萬個書本扔向空中,瞬時間書海一片,滿地狼藉。
“對于還在高二高一和即將入校的學弟學妹們,我只有一句話。你們努力的今天,正是我們失去的昨天,要麼努力上進,要麼趁此作罷,別為難自己”
說完她邪魅一笑,引得台下女生無不尖叫。再又摸了摸自己利落的短發,不慌不亂的走下台。
她討厭自己是女人的事實,她多少有些叛逆,也的確喜歡女生的追捧,可非常遺憾她拒絕一切青睞。
從小到大,她的夢中時常會出現一個人來打擾,那人從不轉身正臉對她,她永遠看到的只是一張側臉,白沙一席,身材姣好。單單只是側臉的輪廓,卻也能看出夢中人如畫一般美麗。
多少次她在夢中喚過這個人,你是誰,為何總來我的夢里,那人從不回答。只是靜靜的在她夢里走著,時而低頭摘下花朵,時而在林中漫步喃喃。
她有些著了魔,甚至覺得自己愛著夢中的人。“三輕”她喃喃的叫著這個名字,在夢里也隨著女子的步子追著上去,可卻永遠走不近那人的身邊。
每當有人問起林之善是不是喜歡女人,是不是同性戀,她都會憤恨搖頭,她不是,因為她覺得自己就是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