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之冠的灰燼序曲

第56章 風暴海上的紙月亮 其終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子規與鬧鬼打字機 本章︰第56章 風暴海上的紙月亮 其終

    銀之冠的灰燼序曲!

    “小麗,克里福德和阿德里安兩個人還好嗎?”

    “嗯,阿德里安不愧是烙印持有者,恢復的還是蠻快的。”

    麗諾爾提著兩個紙袋,從建築師酒吧正門的樓梯上走了下來,邁著輕快的步伐走入廚房,廚房里的小銅鍋里,正咕嘟咕嘟地炖著一鍋香甜的白粥。薇兒蓋著一張毛毯,愜意的躺在壁爐旁的沙發上,正在看這今天的報紙。

    “晚飯吃什麼?又是蜂蜜牛奶白粥哦。”

    “當然是身體重要,你是不是在我去醫院的時候偷偷抽煙了?”麗諾爾圍著圍裙一邊切著洋蔥,一邊從已經修整了一半的吧台後的牆洞中看向了訕笑著的薇兒。

    “可是,我現在感覺好很多了誒。”

    “少來,上個廁所都需要我扶著你去,去貝希姆的工坊之前我就說你沒好利索,又是受傷又是使用月面旅行家,現在好啦,成了小癱子了。”

    “哼。”

    薇兒漏在毛毯之後的小腳丫十根腳趾不安分的屈了屈,然後繼續埋著頭看起了報紙。

    自貝希姆工坊一戰後已經過去了四天,貝希姆的身軀撞穿牆壁之後,地面下方支撐著的血肉和迅速的發黑死去,本就已經搖搖欲墜的崖洞最終還是開始了猛烈的坍塌。

    貝希姆落入了大海,麗諾爾也沒工夫確認他的死活,在廢墟還沒完全淹沒三人之時,麗諾爾強撐著自己重傷的身體,和虛弱的薇兒一起拖著阿德里安離開了崖洞。

    麗諾爾的自愈能力同樣的超越了她自己的了解,在她費勁的拖著兩個人的身體爬上山崖時,身體上被細線割傷的部分已經僅剩了淺淺的血印,肚子上的豁口也已經停下了流血。

    崖壁上方更是一片慘狀,克里福德在萬分危急的情況下就在原地連續引爆了五枚晶屑炸藥,他們原本出城騎乘的馬匹也被爆炸波及,已經分辨不清生前是馬的模樣了。克里福德靠在不遠處的一塊石頭上,左腿的部分也血肉模糊,身上被爆炸刮起的碎石打的血斑點點,看起來已經是不能行動了,見到麗諾爾拖著兩個人爬了出來,他幾近渙散的瞳孔傳來了一陣笑意,隨後頭一歪也昏了過去,好在還有呼吸。

    異端審判官們也如約來到了幾人所在的位置,見到戰斗已經結束,幾位調查人員去到了下方的廢墟中,進行記錄並尋找貝希姆的行蹤。在審判庭的幫助下,麗諾爾和其他三人回到了丁弗斯城內,麗諾爾本來想把三個人送往醫院,無奈之下,麗諾爾只得把克里福德和阿德里安送入了一家醫院進行好好看護,自己和薇兒則回到了建築師酒吧。

    在幾人不在建築師酒吧的期間,威利斯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建築師酒吧,他雖然不知道酒吧內發生了什麼,但是見建築師酒吧成為了一片廢墟,幾個人也不見身影,他還是對薇兒等人產生了一絲擔憂,畢竟建築師酒吧也算是他的家。

    他本來在收拾著建築師酒吧,見麗諾爾和薇兒一瘸一拐的走了回來,也松了一口氣。

    在這幾日,唯一還稱得上是健康的麗諾爾,每天來往于醫院和建築師酒吧之間,照顧起了三人。

    在和薇兒的對談的時候,麗諾爾知道了薇兒抗拒去醫院的原因。薇兒的身體和他們幾個人都不一樣,甚至可能不屬于人類,而且和黑魔法也有關。很多時候,迷茫的她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這份秘密她只對麗諾爾說,並不想公之于眾,好在,薇兒的身上身負烙印,就算不去醫院,烙印也會幫助她恢復。

    “喏,我現在跟你說了,我不是人類,還是與你為敵的烙印持有者,而且我還不會死,也有可能之前是個黑魔法師也不一定,”薇兒一邊細嚼慢咽著麗諾爾吹涼的白粥,一邊說道,“萬一你有一天想殺了我,我也能理解哦。”

    “你在說什麼怪話,”麗諾爾敲了敲薇兒的頭,然後從吹了吹勺里的白粥喂給薇兒,“就算你是個黑魔法師,或者什麼害人精怪之類的,但是我從來沒見過你作出傷害別人的事,我現在眼中看到的人,只是一個十分善良的銀發姑娘。”

    “嘿嘿……”薇兒又吃下了一口白粥,“真好吃,對了,你是怎麼想到折射太陽光來作為紙月亮的觸媒的,按理來說不行才對。”

    “我不知道,我就是單純的想試試,賭了一把。”

    “嘎?”薇兒愣住了。

    “你看,你的紙月亮需要非自然的光源才能進行解放,但是我在和你打架的時候,建築師酒吧里的輝石燈也能讓你使用月面旅行家,輝石理應是自然的發光礦物,只是被人雕刻而作為燈使用,換句話說,你需要的其實不是非自然的光源,而是經過人‘影響’過的光源,我是這麼覺得的。”

    麗諾爾緩緩地解釋道,薇兒也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但是她還是對麗諾爾那時候的突發奇想感到一陣的後怕。

    至于薇兒昏過去之後貝希姆的下場,麗諾爾並沒有任何隱瞞,原原本本地向她陳述了發生的一切。

    在麗諾爾被絞卷入繩網之後,她將體內最後的自源魔力榨干注入了杰芙琳中,護住了最重要的脖頸和胸口部位,細線的絞殺卻是切入了她的身體,也折斷了她不少的筋骨,但是她的心跳還未停止,強忍著生生折斷骨頭的劇烈疼痛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就算是這樣,她還是幾乎疼的昏死了過去,而就在她即將失去意識的時候,她看到了被攻擊的薇兒,以及得意的貝希姆。

    老沃恩和羅斯的音容相貌在她腦海中回憶了起來,她想起來了最初加入建築師小隊的目的。

    她是來向貝希姆復仇的。

    洶涌的紅色力量自凝霜踏雪內涌出,再次影響了她的思想和理性。她看著貝希姆扭曲的身體,怒意自內涌現,折斷的骨頭,被割開的傷口迅速愈合,渾身的痛感消失,狂暴而洶涌的力量充斥全身,原本已經被榨干的自源魔力燒灼而滾燙,那一瞬間,麗諾爾甚至感覺到自己無所不能。

    再之後,就有了麗諾爾一邊帶著對貝希姆的仇恨,一邊唱著那首曾經對老沃恩唱起的羅斯林歌謠,一邊處決貝希姆的橋段。

    而在她將貝希姆打到半死,只差最後一擊時,她看到了剛剛醒來,正在死去的觸手堆里掙扎的薇兒。

    她和薇兒做出約定的晚上,薇兒講出的故事還歷歷在目,因為烙印戰爭,貝希姆毫無憐憫的殺死了老沃恩父子,這些無辜的人,是烙印戰爭的受害者。

    麗諾爾同樣也是烙印戰爭的受害者,或許……貝希姆也是,不管他犯下了什麼罪,自有人會審判他,建築師小隊的所有人是讓貝希姆被審判的渴求者,而非執行者。

    如果麗諾爾動手殺死了貝希姆,那麼她就會和貝希姆一樣,踏入烙印戰爭的污泥,成為殺害別人的凶手了,這不是她的願望,不是薇兒的願望,不是芬爾克斯的願望,不是埃戎的願望,也不是爸爸和媽媽的願望。

    如今的她見到了烙印戰爭的殘酷,見到了烙印戰爭的可怖,烙印不是恩惠,而是純粹的詛咒,她要去凜冬學院洗去烙印,一了百了。

    苟延殘喘的理性還是佔據了上風,在將貝希姆擲出崖洞之後,麗諾爾拼命的壓制了自己身上那股紅色的力量,以純粹的理性克制自己的情緒,這個過程極度艱難且漫長。

    但是最終,那份憐憫之心伴隨著渾身傷口的劇痛回歸了麗諾爾的身體。

    見崖洞即將坍塌,麗諾爾帶著阿德里安和薇兒離開了戰場。

    薇兒側頭听著麗諾爾的講述,她溫柔的摸了摸麗諾爾的臉頰。

    “謝謝你,小麗。”

    “謝什麼。”麗諾爾攪動著手里的粥。

    “謝謝你守護了和我的約定。”

    “不是和你的約定啦,”麗諾爾吹著粥道,“是我們的約定。”

    麗諾爾換上了剛來丁弗斯城時穿著的衣服,在回到丁弗斯城之後,麗諾爾把自己的衣物,和埃戎的骨灰贖了回來,又買了帳篷,棉衣和睡袋,還有一些口糧以及打火筒,馬包,地圖等之類的長期旅行必備物品,之後她要穿過梅爾德隘口,前往北方邊境的凜冬山城,再去尋找凜冬學院洗去自己的烙印。

    關于烙印戰爭的謎團實在是太多太多了,梅菲爾德家族,沉默的審判庭,烙印和烙印戰爭的本質,貝希姆口中說出的“兩個烙印”和“支柱”,他的那個扭曲而神聖的姿態,還有那種來自自身心底的狂暴力量,種種的謎團讓麗諾爾感到恐懼。她曾一度迷茫而無助,但是在丁弗斯城經歷的一切,薇兒,阿德里安,克里福德,老沃恩父子,甚至殘忍的貝希姆,這些所有人,所有事,讓她堅定了洗去烙印的想法。

    她知道,這將會是一段很長,很長的路。

    “你要走了嗎?”薇兒側坐在沙發上,看著正在整理東西的麗諾爾。

    “要走了。”麗諾爾稍微拉開一點門,看著門外。

    “明天見?”

    “也許……要過一陣子才會再見了。”

    “唔。”

    薇兒從自己的被子底下拿出一本帶著火漆印的文書,還有幾個銀貝里,輕輕的放在面前的桌子上。

    “地區騎士團認證的越過梅爾德關隘的通關文件,其實你來建築師的那一周,我就已經準備好了,可不容易,另外,這是答應給你的工錢。”

    麗諾爾將那張紙小心的卷起,放到自己背著的牛皮旅行包中,又從那一把銀貝里中拿走了一小部分,畢竟她在建築師酒吧沒有全額工作完。隨後,她走向了建築師酒吧的大門,但是她的腳步又停了下來,她回頭環視了一下正在重建中的建築師酒吧,快步跑到吧台之內,拆了幾瓶早些時候威利斯從倉庫搬到前面的酒,依然生澀又笨手笨腳的調起了一杯“風暴海上的紙月亮”,小心翼翼地遞到薇兒面前。

    “唔……”

    薇兒有些疑惑的端起了酒杯,輕輕呷了一口,嘆了口氣。

    “你果然沒有調酒的天分啊,小麗。”

    麗諾爾笑了笑,吐了吐舌頭,再次抱住了薇兒,薇兒輕輕的拍著她的後背,鼻子有些酸。

    “等到了凜冬山城,我會寫信給你的……建築師酒吧最笨的員工,麗諾爾•漢弗雷斯,向老板您提出離職申請。”

    “是最棒的員工,離職申請通過,等到你什麼時候想回來了,我這里依然歡迎你。”

    兩個人就這麼抱了好一會兒,想著麗諾爾第一次來到建築師酒吧,想到麗諾爾第一次去買貨,想到兩個人層層剝繭地找到貝希姆和烙印戰爭的情報,想到神誕日晚宴和建築師小隊危險的夜襲行動……然後麗諾爾直起身來,面帶留戀的看著薇兒的眼楮,語氣中有些酸楚地說道

    “那我走了,薇兒,別忘了等你好些,告訴克里福德,他的身體肯定吃不住去凜冬山的路,你就跟他說我已經離開丁弗斯城,讓他回羅斯林好好養傷吧,你和威利斯也要好好的,等我從凜冬山回來的時候,我要看到建築師酒吧變得更漂亮。”

    薇兒點了點頭,本來還想再說些什麼,叮囑她一下凜冬山地區的威脅,要好好吃飯,小心雪崩和野獸,暴風雪天氣不要趕路……但是千言萬語,只化作了一句衷心的祝福。

    “旅途愉快,小麗。”

    噠噠的馬蹄聲在建築師外響起,薇兒看著桌上的那杯酒,叫出了萊蒂。

    經過和貝希姆的一戰之後,她發現自己和陰影的關系更為緊密了,並且紙月亮的解放,消耗的精神力也沒有那麼多,甚至在萊蒂離她有些距離的時候,她也能讓萊蒂實體化。

    在實體化的萊蒂的幫助下,她扶著牆,走上了建築師酒吧的階梯,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當時麗諾爾暈在酒吧門口,曾經躺著的地方,那里已經被改建成了一個小小的花圃,等到春天來臨,這里就會長出好看的玫瑰花。

    薇兒扶著紫羅蘭巷的牆壁,走到了巷口,一輪皎白的滿月掛在天空中,她看著日落大道上,騎馬飛馳逐漸隱沒在夜色里的少女背影。

    “你和紙月亮的同步性越來越好了,薇兒。”路燈投影下的萊蒂在薇兒的意識中輕輕開口道。

    “是啊……”

    “如此一來,我就可以放心離開了,那天我救你的時候解放的烙印恩惠紙月亮,是我作為這具身體原來的主人最後的底牌了。”

    “我知道,”薇兒嘆了口氣,“你還有多久,幾天,一周,幾個月?”

    她抖了抖煙盒,里面還有最後一根煙,她靠在紫羅蘭巷的牆角,默默的點了根煙,煙氣入肺,刺得薇兒呼吸有些疼痛。

    “一個月吧,一個月之後,我的意識就會消失了。”萊蒂說道。

    “不過在此之前,你至少還能陪我走一段,”薇兒拍了拍牆上的萊蒂,走向了建築師酒吧,關掉了酒吧的霓虹招牌。

    “貝希姆說我是黑魔法起源的造物,行走的尸體……我也想知道我到底是誰,到底是什麼,我身上的烙印又是怎麼來的……關于我和你的謎題,實在是太多了,萊蒂,你也很想知道自己是誰吧?”

    萊蒂的影子在牆面上搖了搖,算是做出了肯定的回應。

    建築師酒吧內的沙發上,被薇兒抖落的毯子下面放著那本原本屬于貝希姆的人皮書,那是在回到丁弗斯城後,薇兒利用進化後的紙月亮在碎石廢墟中撿回來的,如果這本書和黑魔法極度相關,那麼或許能在薇兒即將展開的旅行上幫上大忙。

    在爐火的照耀下,那本書上的名字黑色的霧氣涌動。

    《沉眠教本》。

    ……

    貝希姆•巴拉賈斯,掙扎著自己的身軀從海中爬了上來,隨著維系著他形態的“污血煉成”早就已經術式崩潰,他身上的增生和觸手寸寸掉落,只留下了上半身無手的軀干,也失去了吝嗇芥末先生和香蕉公司的烙印恩惠。

    他渾身的傷口已經潰爛,艱難的爬到了粗糲的礁石海灘上,正處于他原本的工坊之下。

    好在,他的金玉其外依舊在他的身上,正在緩緩地修復他破損的身體,麗諾爾的攻擊雖然讓他重傷,但是並沒有殺死他,他也沒失去烙印戰爭的參與者資格,並且他已經在支柱賜予他的只是中,知道了所謂的烙印戰爭二階段規則和“銀之冠”的位置……

    他還有機會東山再起,還能回到青森城去面會那位深不可測的另日朝陽。

    想到這里,貝希姆躺在沙灘上,忍不住笑出了聲。

    但是,他的腦後突然出現的一陣響動讓他心中一驚,他蠕動著自己的軀干,忍不住向身後看去。

    那是一只紅色眼楮的白色兔子,皮毛光潔水滑,溫順而精致。

    它就在那里,一動不動,默默的看著貝希姆殘破的身體。

    兔子,哈哈哈,一只兔子而已……

    為什麼這個地方會有一只白色的兔子?

    為什麼這個地方他媽的會有一只白色的兔子?

    一聲接一聲的慘叫自海崖下傳來,響徹夜空,在貝希姆的親眼見證下,他被一只兔子啃食的干干淨淨,不留一片骨骸和皮肉。

    第一卷,風暴海上的紙月亮,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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