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詭異的鋼絲貫穿胸口，帶著徐放穿梭在未知。
眼前光怪陸離。
無法辨別出任何實物，瞳孔里反射的也不是光，因為徐放的四周是黑的。
可就是有扭曲怪誕的影子從視網膜上飄過，直接侵入腦海，化作大量的無用信息充斥著所有感官。
簡單來說，垃圾信息轟炸。
或許這些光怪陸離的東西就是另一種存在，不過對徐放或者其他任何一種生靈來說，那就是無法忍受的信息冗余。
多到可以輕松撐爆不死不滅。
徐放默不作聲，任憑這些信息充斥大腦，之後被自己轉移到透明念頭當中。
無盡的金色蝌蚪生滅隨機，每一只都截斷大塊冗余信息之後嚼碎處理，如果放在明處，可以發現透明念頭表面出現大量的黑斑，好像排放了污水的池塘，數不清的蝌蚪在內部游來游去，努力淨化。
“身在何處不清楚，胸前的鋼絲不知道，幕後力量也是未知……”
“信息污染是能夠見到 的門檻？”
“但誰說這里面全是污染，垃圾還能回收呢，沒準我真的能逆推出些好東西……”
徐放甚至留下幾只蝌蚪用來維持思維運行。
雙手緊緊握住胸口的鋼絲，它仿佛在體內的每一個細胞都扎下了根，無法撼動。
只是看著像是鋼絲，但是握在手中沒有溫度，沒有硬度，沒有任何屬性的反饋，就好像手中攥著的是虛無。
大衍化身也無法著力，分析很快完成，得到的結果竟然為空。
無法分析？
還是無力分析？
這究竟是什麼規則，又是如何與自己產生了糾纏，甚至就這麼豪橫地將自己串了過來？
徐放罕見皺眉。
這個地方一切都透著古怪。
倏然一刻，黑暗消退，垃圾信息隨即消失，徐放感覺腳底一硬，好像踩到了什麼東西。
落地的剎那，一股難以形容的笨重感從體內深處翻涌而上，迅速傳遍全身的每一個細胞。
徐放好像站著睡覺突然驚醒，頓時不敢動了。
他發現自己站在高處，像個小小的山丘。
腳底下是黑褐色的古怪膠質，踩著類似厚厚的皮。
身後是高達數米的尖利半透明物質。
徐放不敢動，那種笨重感讓他感覺自己是一個凡人。
沒有超凡的力氣、反應、速度，甚至失去了飛行的能力。
就好像自己剛剛從廁所穿越過來時一樣。
肉體凡胎。
突然腳下一陣顫動，徐放條件反射般抓住胸前的鋼絲，四周的迷霧飛快落下，等到再度恢復平靜的時候，他的視野終于看到東西了。
入眼一具接近百米高的巨型腐尸，斜靠著身後晶瑩璀璨的寶座，一只臂骨支撐著下巴，另一只臂骨……
徐放順著漆黑的骨頭看過來，最後看到自己的腳下——支撐著我？
我站在這具腐尸的指尖上？
“徐放！徐爺，我的祖宗，我在這兒！”
熟悉的聲音傳來，徐放循聲望去心頭也是松了口氣。
那具腐尸的跟前，軟蛋跟個蜘蛛一樣吊在半空，還活著。
“你沒事吧？”
“等我過去救你！”
徐放撥弄了兩下胸口的鋼絲，他發現這根無法撼動的東西竟然是和眼前這具巨型腐尸連接在一起的。
看方向應該是連接到了腐尸的眉心，方位還挺正。
如果順著鋼絲爬過去，應該可以夠到軟蛋。
至于操作，隔壁泰山見過沒？
徐放感覺雖然身體笨重異常，但好歹保留在凡人的體力頂峰，而且自己的身體強度並沒有退化，也就是撞不死。
沖著軟蛋喊完話，徐放雙手攥住鋼鐵，腳下奮力一蹬——啊嗚嚕嚕嚕……
耳邊風聲呼嘯，腐尸的軀體好似一堵城牆迎面飛來，啪的一聲徐放雙腳踹在一根骨頭上，巨大的反擊之力震得他哆嗦了一下。
咦，剛才軟蛋是不是說什麼了？
“別著急，我這就上去！”
徐放沖著軟蛋喊，也不管它听不听得見，雙手抓著鋼絲好似一個攀岩者向著腐尸的頭頂爬去。
軟蛋看得眼珠子里瞳孔發散，聲嘶力竭︰
“不要上來啊！ 是活的，活的！”
怎麼這耳朵跟用紙糊了一樣？
它可不知道徐放此刻所有屬性被嚴重削弱，成了個普通人，百米開外通訊靠吼的時候，真的听不真切。
徐放看著它激動地身體扭動，爬得更加帶勁了。
從腹部爬到肋骨，從肋骨爬到胸椎，徐放歇了口氣，繼續爬。
軟蛋看他跟個聾子似的越來越近，無精打采地被吊著，放棄了掙扎。
腐尸耷拉在眼眶外的那顆眼球轉動了一下，看向非常接近的徐放。
嘴角甚至流露出譏諷的笑容。
有意思啊，太有意思了……砰！
徐放兩腳狠狠踹在這顆眼珠子上，借著反震力撲向吊著的軟蛋。
軟蛋大驚︰
“別直接抓我我沒力氣！”
預料中的手掌並沒有落到軟蛋的身上，它睜開眼楮，發現徐放竟然在眼前晃悠，右手落在自己的腦瓜頂上，不知道抓住了什麼︰
“你、我……我腦袋上有繩子？”
“有啊！”
徐放回答的理所當然︰
“你看不見嗎？”
徐放的右手手腕抖了抖，軟蛋的身體也跟著抖。
一根細若發絲的線被徐放在手上纏了幾圈，絲線的盡頭是軟蛋的腦殼所以它看不見。
當時就是被這根絲線拽跑的吧？
軟蛋抬起頭︰
“我真的看不見……”
嗯？
徐放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我這也有一根，你也看不見？”
軟蛋搖頭。
嘶嘶~~奇了怪了……
軟蛋低低的聲音細不可聞︰
“後面那個半骷髏是活的，是 奪走了我的分支，帶入混沌海但是回不來了，我的召喚讓 看到了機會！”
“我不知道 是什麼東西，但是 說要對抗分支吞噬的本能，我猜測 可食用！”
“我不會有事， 要利用我穿過障壁，可你要小心了， 在後面看著你！”
軟蛋喘了口氣︰
“咱怎麼下去？”
徐放低聲道︰
“先他媽吊一會兒，給我些時間……”
“反正已經先踹了 兩腳了，回本！”
他又不瞎。
進來之後看到腐尸的第一眼，他就確定這玩意兒是活的。
因為 的姿態太像人了。
真正的惡鬼可沒有這種心思，擺出一個饒有興趣的架勢，觀察著兩只小螻蟻的一舉一動。
而且，在看到腐尸的剎那，他已經得到了信息。
歸零視窗︰
【地暮，根源之鬼
對接準聖！
目標不符合地暮形象，內核為地暮之鬼，外部腐尸形態數據庫無記錄】
徐放已經知道有根源之鬼的存在，那是在中央戰區的核心的核心才會出沒的頂級鬼物。
荒鬼、洪血、地暮、天聖，對接初級大羅、頂級大羅、準聖、聖人！
徐放看到之後差點當場認命了。
這個地方上不著天下不著地，就算自己被這只地暮隨手捏死，恐怕外界也得不到準確的消息。
而且自己所有隨身的寶物也都會遺失在這里。
所以從一開始徐放就打算拖延時間，故意不回應軟蛋的話，只是一個勁地悍不畏死地往上爬。
人類偶爾還會觀察爬到身上的螞蟻。
這個高高在上的家伙，吊著軟蛋給他看，顯然是想看看自己的反應。
徐放更加確定了一點，這具腐尸，不是地暮。
不單單是地暮。
因為就算是這種準聖級別的惡鬼，面對血肉生靈也不會留情，第一反應就是直接毀滅。
況且軟蛋剛才還說了，這東西能交流，和它說過話。
惡鬼就沒有能說話的！
腐尸狀態，可以對話，能夠交流，從徐放出了廁所到現在，他只見過一類人——神軍的那些大佬人物！
還記得自己第一次歸零的時候，那群來看自己的祖宗們外加聖人，全都是一個個骨頭架子掛碎肉，就連聖人的手指頭都是這樣，也就是比別人的骨頭白點兒。
他們，和眼前這個腐尸的形態幾乎一模一樣。
但眼前的腐尸不是神軍，否則歸零視窗早就紅屏了，說是地暮，那就是地暮。
只是不清楚核心是什麼意思。
“世界真是無比奇妙。”
轟啦啦的破鑼嗓子帶著 人的沙啞聲從後方傳來，一股力量輕輕撥動徐放手中的細線，讓他慢慢轉過來，和吊在眼眶外的眼珠面對面︰
“不像人類，惡鬼看到你沒食欲……”
“不是意識，本能看到你沒食欲……”
那顆表面渾濁的眼球被外露的黑色神經牽動，湊到了徐放跟前，上下打量著他︰
“你是個奇特的存在。”
“不是不死不滅，卻超越了不死不滅，畢竟能夠毫發無損來到我面前，很強。”
“但這些都是小事，我在混沌海中還見到過更加離奇的生命形態，你不是最特殊的那一個，不過對我來說，應該是非常重要的一個！”
說著，臂骨抬起，指骨勾動。
在徐放的視線里，他看到腐尸竟然勾起那兩道線，一粗一細在指尖把玩。
讓他和軟蛋不斷晃動。
“我尋找了它很長很長的時間，但是卻只認識你如此短暫，為什麼你和我的……關系，有這麼深嗎？”
一邊是鋼絲，一邊是發絲，這讓腐尸忍不住好奇。
徐放抖了抖胸口︰
“這究竟是什麼？”
腐尸咧開牙床嘿嘿一樂︰
“很簡單但是不能告訴你，總感覺告訴你了會壞事。”
“既然你對我很重要，那就在我身邊待著吧……”
“隨便坐。”
說罷指骨一松，代表徐放的那根鋼絲垂落，一股巨力穿透徐放的身體讓他渾身麻痹了一下，下一秒軟蛋已經離手。
“你去，回歸你的身體，破開宇宙障壁送我回家……”
它拽著軟蛋的絲線一拋，沒入四周的黑暗中。
徐放摔到它的臂骨上，看著軟蛋進入黑暗，拍拍屁股爬了起來。
回歸本體哪里有那麼容易，尤其是分支和本體實力差距如此龐大，一個在天一個在地獄，想要完美操控需要花費時間。
自家念頭里，無數蝌蚪忙得快要冒煙。
無盡的信息被提取出來，組合成一條條信息方塊，一個個方塊排列成矩陣，閃爍著急促的光芒。
剔除重復的無用的真正的垃圾，僅有很少的信息矩陣組成完整的信息流，傳遞給徐放得知。
“剛才的黑暗地帶透露出來的信息……”
徐放抬頭，發現那具腐尸此刻正注視著黑暗內部，並沒有過多留意自己。
畢竟自己對 來說只是意外發現，軟蛋才是 真正的目標，能夠回歸的希望。
“第一， 肯定是一只鬼。”
“第二， 會說話，說明 又不是鬼。”
“第三，排除腐尸形態，排除這個奇特的地方，那麼 就是一只擁有說話功能的鬼，說明 有腦子，有想法，有意識……”
徐放感覺牙齦發麻︰
“這根鋼絲是我和腐尸之間的聯系…… 在宇宙之外，我和 之間能有什麼聯系，我又不是 老子……”
嗯？
徐放自己呆了一下。
其實已經很清楚了，排除掉所有干擾，即便剩下的推測再離譜，那也是真相︰
“媽的，一只被念頭奪舍的鬼？”
徐放感覺難以想象。
奪舍各族肉身也就罷了，即便奪舍神軍也夸你們有勇氣，但是奪舍一只鬼，還是準聖級別的惡鬼，你這腦子有泡啊？
心頭震撼，表面波瀾不驚。
陸續有信息回流，徐放干脆坐下，不看四周的黑暗，只看向下方那數平米的小小世界。
“骸骨宇宙？信息反饋是叫這個名字吧？”
“就這也能叫宇宙？這麼小有屁用？”
如果沒有上面比螞蟻還小的草泥種族在生活，徐放真的以為這里就是幾平方的荒地。
對，就是幾平方。
這是種神奇的直覺，看到下方的時候就會得到一個大概的估算值。
4.62平方。
還沒半個公廁大。
將這個無用數據拋到腦後，徐放一邊等待接收其他信息，一邊抓著胸口的鋼絲，卻還是如同虛無般什麼都感受不到。
“大衍化身，因為道果和一塊念頭的共同作用才誕生的……萬道不沾身…… 也是念頭，這就是我們之間的聯系？”
“不太可能啊，聯系太淺了吧？”
“九天玄女留下的念頭，不是那些死亡破碎奪舍的念頭，而是一顆正經的活的……怎麼弄來活的？當然是從更大的活的上面敲下來……”
徐放確定，自己的第一顆念頭，是九天玄女費心煉制出來，專門為了匹配大衍化身的。
那麼，取材時候的受害者該不會就是……
啪！
當徐放想到這里的時候，他的雙手突然感覺到鋼絲的存在，冰冷堅硬。
摸到了！
徐放吐了一口氣︰
“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