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空，自來卷的灰發上架著一副樣式古老的護目鏡。
他的眼中，星空呈現出奇異的分層狀態。
每一個空間頻率都是一層獨立空間。
在斷空神族眼中，這個世界到處都是空間門，打開相同頻率的門，通往一個個特定區域。
無數層宛若超薄玻璃組成的視野後面，斷空感受到狂亂的空間波動，仿佛後面有一個超乎尋常的巨物在撲騰。
那就是白鯨。
依靠空間波動，他在腦海中構建了一個龐大的輪廓，每一根線條都精確到千米範圍，大致勾勒出一個圖形。
一頭莫名歡快的巨鯨。
斷空摸了摸頭頂，將那副古老的護目鏡拿下來戴起︰而後他看到了雪鯨的真身。
雪白的身軀，藍色的眼楮。
似乎能夠感受到斷空的目光，正在嬉戲的雪鯨慢慢轉過頭，好奇地向這個方向看過來。
斷空立刻低下頭。
“怎麼了？”
“不能讓它知道我在看它，否則它會逃跑。”
不確定以雪鯨的體量，在空間中游動的速度究竟有多快。
萬一一甩尾巴打出個空間浪花就消失了，不是枉費了自己尋找的辛苦。
“那接下來呢？”
斷空听了，轉身表情很疑惑︰
“接下來？”
“我給你們將白鯨找到了，按照約定，不是先給錢？”
拇指和食指熱絡地搓了搓︰
“現錢結算，然後再進行下一步。”
“斷空啊，你看憑咱們的交情，還能昧了你這點兒小錢……”
斷空點頭︰
“能！”
“廢話少說，掏錢只需要三秒鐘，跟我打感情牌至少需要三十秒，你們到底有錢沒錢？”
兩人搖頭︰
“哎呀你這個性子啊，有錢有錢！”
“預付款十萬億，找到目標十萬億，進入白鯨空間還得十萬億——事成之後你還要絳花仙神陸的五分之一！”
“這搶得有些太明顯了吧……”
雖然有些不滿，但二人也僅僅是抱怨。
還是乖乖掏了星道塵。
斷空接過來，仔細檢查一番才收入懷中︰
“交情可以倒，老婆可能跑，唯我星道塵，擁有沒煩惱。”
錢，還是要放在自己的口袋里才放心。
隨手扔出一條小小星船，就是窮鄉僻壤最普通的那種，年檢剛剛合格能在星路上航行。
“上船。”
“我們需要迂回繞過，在它的目光看不到的地方破開空間才行，否則白鯨受驚追都追不上。”
小心無大錯。
對于這個安排，兩人倒是沒有異議。
只是其中一人將一枚巴掌大的三角形光源硬生生壓入虛空當中，仿佛一粒無人在意的塵埃。
“走！”
……
……
大日之內，像主和黃庭元神正在滅蟲，水龍頭在咆哮︰
“里面究竟還有多少蛆？”
無他，龍蠹的數量，不僅僅是外面看到的這些。
仿佛捅破了一個小空間障壁，突然從龍頭的牙床突然沖出源源不斷的龍蠹，長短粗細不均，但每一條的顏色都黑中帶紅，性情也明顯更加凶猛。
更是有幾條比剛才的胖蛆個頭更大。
元神劍出鞘，煌煌白光如虹，從奔涌的龍蠹狂潮中一閃而過。
數以百計的龍蠹身形頓時僵硬。
黑紅龍目變得死寂，再也沒有多余的動作。
“嗯？不對！”
黃庭元神感覺到一絲異樣，一劍揮下將一條龍蠹從中間劈開，平平分成兩半！
“我 ？”
一顆凝結的不規則晶體閃著奇異光芒從剖面掉落。
黃庭元神閃身拿在手中，低頭抹去上面殘留的黑色黏液，湊到鼻尖深深聞了一口︰
“果然！”
“你的腦子被這些家伙吃了！”
他招來水龍頭，將手中的不規則晶體給它看︰
“這不單單是靈念核心，還要加上你的腦子！”
“兩者被吞食後在它們體內轉化形成的東西，你試試！”
我試試？
水龍頭有些苦惱地看著這塊比龍珠還要大幾倍的晶體，小心嗅著上面散發出的味道，眼神一亮。
聞著還不錯。
輕輕用尖銳的牙齒咬了下去。
看著很硬的東西，沒想到踫到牙齒就軟了，仿佛一塊新鮮出爐的面包，仔細咀嚼了兩口，化了，順著嗓子眼咽了下去。
元神狀態的肚皮里突然熱乎乎的。
這感覺久違了，水龍頭興奮地摸了摸肚皮，突然一股力量在元神中膨脹開來，嗡的一聲，它的身軀居然變粗了一些。
從五毛一盒的火柴棍變成八塊一盒的高檔火柴。
這還只是吃了一口。
“還有沒有！”
水龍頭的聲音震撼大日︰
“我能吃十個！”
趁著這個工夫，黃庭元神已經再次收集到三顆。
並不是每條黑紅龍蠹的體內都有這個結晶。
但毫無意外，這東西比靈念核心更加珍貴，畢竟混合了腦漿子。
而兩者的結合，最大的受益者當然是原主水龍頭。
省去了煉制提純的麻煩，它能直接吃。
黃庭元神裝起兩塊，隨後將剩下的一塊扔給水龍頭︰
“接著！”
五五分成，連同剛才那塊，給你兩塊。
咱可童叟無欺。
“我繼續去找！”
黃庭元神接著又殺入黑紅龍蠹群中。
遠處的像主不露痕跡地將幾顆不規則晶體塞進袖口，大破刀重重砍掉一顆龍首，再一刀劈成兩半。
喲呵，又一顆。
咱可沒跟你有過什麼五五分成的協定。
我找著的，都是我的！
黃庭元神往這邊看了一眼，嘴角都快壓不住了。
像主的就是般般的，般般的就是徐放的，徐放的，那還不都是我的？
唰唰唰！
數十條黑紅龍蠹被劈開。
沒找到那不規則晶體。
咋還有點兒高興呢？
……
……
一條破舊的星船，好像八十四歲的老頭兒上馬路，晃晃悠悠躲過許多隕石，迷迷糊糊走過許多彎路，終于尾部噴出幾口黑煙，停機了。
正巧卡在一顆小星體的坑洞邊緣。
“這上面就是白鯨的下頜處，已經是非常適合潛入了。”
其實最安全的地方是白鯨的尾部，但他們剛才就是向著尾部出發的，哪里料到白鯨擺尾，等他們停靠下來，白鯨已經掉轉身體，重新轉了回來。
“很好，突入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反正其余的兩人什麼都看不見。
“放心吧！”
斷空抬頭望向漆黑的星空，在他的眼眸中，劇烈的空間波動仍在繼續，顯示白鯨有一個好心情。
大概率不會發現有人企圖入侵。
“讓我來分析一下，你的空間頻率……”
在斷空神族的眼中，空間是由連續頻率的波動組成的發散性不連續體，實力越強的斷空神族，眼前的空間片層就越多。
他重新將頭上的古老護目鏡戴上，眼前的空間片層驟然多了十倍。
撥開特定的頻率片層，就能打開通向那個空間的門。
他挑選了一個空間頻率，這個空間頻率最接近白鯨的位置。
手指挑動，無聲無息，空間宛如一塊超薄玻璃向一旁滑動，露出個黑漆漆的洞口。
“走。”
一步踏入，一步踏入。
另一塊空間片層滑動，他帶著二人出來，卻是已經緊緊挨著白鯨的下頜，就差一層保護屏障。
這是白鯨天生的空間屏障，屬于一個從未被記錄在冊的特殊頻率。
他最主要的任務，就是破解這個頻率，從而進入白鯨空間內部。
“不要打擾我！”
留下一句話，他撥弄著護目鏡上的一個小小的滑塊，將眼前的空間屏障調整到最大分辨率。
雙手如同跳動的音符，在這層空間屏障上飛快跳動著。
試驗著每一種可能的頻率。
直到找到完美符合。
後方的兩人看不懂。
相視一眼之後，看懂了對方眼神的意思。
兩人的目光有個專屬名詞︰卸磨殺驢。
一個人的眼楮動了動︰
“不要著急，等他破解侵入，我們還需要靠他固定白鯨，這樣才可以進行後續計劃。”
另一個人眨了眨眼皮︰
“明白，但就是看著小子不爽啊，三十萬億，拿不回來了……”
兩人依靠眼神完成一次交流。
沒有人能夠從斷空神族的口袋里拿出一分錢。
進入到他們口袋里的東西，早就不知道被扔進哪個空間片層里，除了他們自己之外，親爹都找不到。
眼前的斷空據說就是把親爹扔里面，現在都還沒找到。
所以被全族放逐了。
“兩位大羅，”斷空突然轉過身來︰
“空間遠比二位認知到的更有感情，你們剛才腦子里的想法嚇到它了。”
“對付我有什麼意義嗎？”
“一分錢好處都撈不回來，甚至到時候會損失得更多，但我卻有信心從兩位大羅的手下逃生，可能會受傷，但絕不會死。”
“安靜一點兒，讓我把錢掙到手，好嗎？”
兩個大羅，沒有說話。
隨著斷空的手指越來越快，幾乎成了一道幻影，某種頻率的聲音在他耳中越發的清晰。
靠近了，那個頻率，越來越近了！
叮！
斷空的手指點了上去，一層彩色的空間片層突然滑動，露出一個小小的洞口，一股淡淡的花香藥香沖了出來。
“就是這個，成了！”
厚厚的白色堵住了洞口的另一端。
“它是軟的，我們能擠出去。”
兩個大羅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終于得償所願，找到白鯨了！
找到這個星空巨獸不是目的，它背上那座絳花仙神陸才是最值錢的寶貝。
斷空向後看了一眼，第一個爬進洞口。
這層空間屏障是生長在白鯨體表的，所以和最外層的皮膚緊密貼合，但當斷空的雙手第一次觸摸到白鯨時，失神愣了幾秒。
“喂，如何了，能不能走？”
喊聲驚醒了斷空。
白鯨的體表溫熱，軟軟的好像裹著一層雲朵。
很輕易就擠了進來。
“一直向上，神陸就在最上面！”
後面的不斷催促，卻看到斷空的手指再度輕輕點在屏障上，一個洞口再度開啟，他跟著爬了進去。
等到他一頭扎出來，撲通一聲落入清涼的水池，剛抬起頭，一股子香氣帶著淡淡藥香撲面而來︰
“你是何人？”
糟糕，通到哪里來了？
斷空抬頭，看到一張美麗的臉上帶著寒霜，眉頭緊皺，雙眼盯著這突然出現的不速之客。
後背的一對巨大蝴蝶翅膀還瓖著金邊。
斷空快速道︰
“我這是為了你好——空間虹吸！”
原本就趴著，此刻他的手掌在這女子腳下一點，驀地出現一個黑漆漆的洞口，與以往不同的是，這次里面傳來狂暴吸力，霎時將猝不及防的女子吸了進去。
空間閉合。
“怎麼了？”
後面傳來聲音，那兩個大羅跟著出現，倒沒有像斷空這樣摔入水池，而是凌空飄立，打量著四下的情景。
“沒什麼，似乎有個土著，跑得沒影子了……”
斷空從水池里爬出來，抖了抖身上的水珠，望著四方蔥郁的樹林和點綴其中的數不清的花草，深深吸了一口氣︰
“誒？有點兒暈呢……”
兩個大羅笑了︰
“這里可是絳花仙的重要基地，一草一木都對真神甚至主神的效用極大，你是聞到了毒香了吧？”
“既然到了，那我們趕緊進行下一步，將這白鯨固定……干嘛？”
斷空甩了甩暈乎乎的腦子︰
“不是進行下一步嗎？”
“下一步難道不是給錢嗎？”
誒我去？
你不是腦子暈的嗎？
怎麼這事記得如此清楚？
咬牙再次付了錢，斷空的毒香後遺癥立刻痊愈，有些不舍地在口袋里掏啊掏，最後掏出三枚奇特的黑楔子︰
“兩位，我們三人一人一枚，按照原先的計劃去尋找神陸的節點位置，把這根楔子釘下去！”
“此物，足夠將神陸定在虛空三天時間，即便是白鯨的力量，也無法撼動那層層空間疊加之力，它也會被迫顯形，那時候就沒有空間屏障了。”
“但是，只有三天時間，我們守護楔子不被人破壞，你們的後援呢，能不能在三天內將神陸拿下？”
兩個大羅相視一笑︰
“只要白鯨顯形，他們馬上就到！”
“好，分頭出發！”
……
……
“絳花一號是我最看重的仙子，穩重、聰明，將整座神陸打理得井井有條，嗯，也是最漂亮的……”
唳武羨秋帶著徐放走在絳花世城的上空，向著城外的某個方向走去。
徐放听了沒啥感覺，看著姐姐的面子上過去吧。
“她可以配置治療大羅傷勢的藥物！”
嗯？
人才，必須見一面！
突然唳武羨秋停下腳步，眉頭淺皺地望向上空︰
“停……有些不對勁……”
上空隱隱傳來痛呼聲︰
“啊、啊、啊、啊……”
是個女人？
這聲音就引人遐思了。
霍得他們頭頂上一塊空間片層無聲滑動，露出一個深深的洞口，那聲音更加的清晰︰
“啊啊啊……”
里啪啦！
一個狼狽的人影從里面翻滾出來，巨大的翅膀凌亂地裹在身上，好似顆彩色流星咚地落入下面的廣場。
砸得地面顫動，廣場雕像都跳了起來。
唳武羨秋站在廣場上，望著下方爬起來的淒慘身影，自己也是一愣︰
“絳花一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