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凡格納,你知道為什麼……帝皇的選拔,一定要是殺戮嗎。”
    黃金王座上的王者目視遠方,像是在觀摩著這世間的混亂。
    “王,當然要是最強的,王的繼承者亦是如此,就像您。”凡格納回答道。
    “不……不是。”
    金甲王者從黃金王座上站起了身。
    他的思緒,伴隨著回憶,回到了那場在黃金大殿之中的殺戮。
    ‘成為帝皇從不是一種權利,而是背負責任與罪孽。’
    上一任是如此告訴他的。
    但他不理解,不理解為什麼要如此的血腥手段去選拔。
    明明,那個男人,在那個時候,是如此的溫和理性。
    看不出一點殘暴殺戮的影子。
    ‘騎士們保護自己的領民,但他們平時也在剝削,可能也在欺壓,榮耀的背後從不是血脈,而是是鮮血——這個國家背後,最大吸血鬼,正是我這樣高坐王座之上的帝皇。’
    那個男人如此解釋道。
    他不知道,那個男人為什麼要如此否定自己,他也不理解,這和血腥選拔有什麼關系。
    他那麼木愣著,作為最後的幸存者,帶著荊棘王冠,被牽上了黃金王座。
    ‘不管,騎士、王,對這個國家是否有好的一面,這樣的制度,就是落後的,就是該被掃進歷史夾縫的,就像是打斷人一條腿,然後再談保護與付出;只是某些原因,這個制度才回歸了主流——我們作為甦格斯的後裔,正是最大的罪人……因為我們為此受益。’
    那個男人就如此平靜的看著他。
    說的話,客觀的不像是在評價自己。
    “您……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他顫聲著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我的時間不多了,騎士只是受榮耀的束縛,才看起來,像是秩序的存在……但只要一時的脫離,失去了韁繩與束縛,便會造成無法想象的破壞——總有人,總有人會不斷嘗試將眾生之願匯聚到一處。’
    曾經的王者如此回答道。
    他看起來是那麼的有耐心,那麼的平和。
    “可您……看起來,並不像是快要……”
    他不知道,如此威嚴強壯的帝皇,為什麼會說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你看到的,未必就是答案,任何浮于表面不合理的事物下,必定有一套屬于自己的運行邏輯,你要懂得這一點。’
    曾經的王者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孩子,你不懂也沒關系,我會一點點教給你。’
    ‘身為帝皇,就是要做舊秩序與榮耀的維護者,我們是騎士道路的終點掌舵者,我有權利也有義務掌控這可能脫韁的馬車……’
    ‘但,一味的掌控不是終點,我們的秩序,只是一種妥協,一種阻礙進步的妥協——你要記住,做好妥協並不值得夸贊,只是因為我們必須要這麼做。’
    听著過去的王者的教導,他好像忽然明悟到了點東西。
    “是您自己的選擇嗎……”他問道。
    ‘是的,我會在明日黎明升起前,將我的頭,我的血,交給你。’曾經的王者說道。
    “不能……不能再晚點嗎。”他在踏上大殿以前就做好了準備與覺悟。
    但真到了繼承的那一刻,卻有了猶豫。
    到底在猶豫什麼呢?
    他不是很清楚。
    明明,他連死亡都不畏懼。
    ‘已經快來不及了,你必須要繼承,你必須要承擔這份榮耀與罪孽——接下來,一定,一定會發生足以混亂世界的事件,帝皇不能在這個時候陷入沉睡,帝皇必須是清醒的。’
    ‘是必須!’
    曾經的王者,給出了一切看似矛盾源頭後的答案。
    “你……不怕我逃避嗎。”
    ‘你不會的,王不是傀儡,王就是王。’
    以前的他不理解為什麼帝皇會如此篤定。
    現在,他明白了。
    “帝皇的眼楮,能夠看到未來,他看見了一幕……我也看見了。”
    繼承了甦格斯之名的王者,回答了凡格納。
    他看見了恩戈多子民的呼喚。
    看見這個世界正在承受著的災難。
    “我就是為這一刻而生的。”
    嗡——
    隨著這句話落下,過去王者的戰刃回應了現在的王者。
    來到了金甲王者的手中。
    “出去吧,凡格納帶著所有人出去吧,大殿里有我一人就夠了。”
    黃金大殿底下滲出亮光。
    曾經選拔殺戮的血液化作了啟動陣法的力量。
    留在金甲王者身後多日的兩名紅衣主教在這時破開了自己心髒,為陣法的啟動獻上了生命。
    古老而玄妙的氣息隨大殿內眾人逐步退去漸漸復甦。
    金甲王者的眼眸,在這一刻徹底化作了璀璨黃金。
    他感覺到了,他感覺到了自己根源源頭的復甦。
    整個恩戈多,大半片大陸在向他祈禱。
    那他子民的呼喚。
    不只有忠誠,還有期待。
    咚——
    隨著他心髒猛然一跳。
    他再一次听到了過去王者的教誨。
    ‘人心的敬畏會化作你的力量;王者,要有遠見,要有克制;騎士,永遠是守護,而不是掠奪;唯有這樣你才能承受住這份期待。’
    裹挾著眾生意願的力量不斷涌上。
    他的肉體在這一刻細碎了開來,這股強大的力量,幾乎要將他這傳奇級別的肉體撕碎。
    啪——
    好像有什麼東西碎了。
    剎那一瞬間,他‘轉’過了‘頭’。
    他的身後不再是那張帶著荊棘的黃金王座。
    而是一個又一個身著金甲的王者。
    他看見了,他看見了傳承。
    ‘王者不是枯骨。’上一任王說道。
    ‘去吧,去回應你的子民。’上上一任王說道。
    他們像是在對虛空說話,又像是在對著這一位現任的王者說話。
    ‘騎士,就要有榮耀的樣子。’
    ‘王者在心而不在其形。’
    ‘……’
    他知道,這里的王者們並不是真正的先祖。
    只是一些帶著過去的‘影子’。
    但就是這些‘影子’,給予了他足夠的信心。
    最後。
    他看到了最初的源頭。
    那位將名字與責任傳承下來的最初騎士王,黃金十二劍盾之位——
    甦格斯!
    “我會與你同在。”
    那位原初的騎士王如此說道。
    “用我的身體降臨吧,我已經做好了獻上一切的準備,我是清醒的。”
    他如此說道。
    那道陣法並不是用來激活授勛力量的。
    而是用來英魂神降的。
    其神降者,正是數千年前的騎士先祖。
    甦格斯。
    作為代價,他將在神降過後死去;這也是黃金大殿上那場必然‘殺戮選拔’的因由之一。
    “帶著我的力量,去阻止我的兄弟吧,我的後人……”
    甦格斯沒作任何保證,只是向著他伸出了手。
    他沒有猶豫,立馬走向了甦格斯。
    “我認可你了。”
    話落。
    話語化作了金光,化作了力量。
    剎那一刻結束。
    根源的解放結束。
    王者回歸到了現實。
    一道金色虛影緩緩從他身上升起,化作了一個高大騎士。
    火焰熊熊升起。
    一股早已沉寂,早已塵封,有別于騎士的力量在他身上喚醒。
    那是名為燃燒的力量。
    這股力量染紅了金甲王者的頭發,也同時修補了他那被力量撕裂的肉體。
    “去阻止我的兄弟,為這片土地,為我們的子民,為這個世界,也為我……過去犯下的罪孽。”
    甦格斯的聲音透過血脈,傳遞向了數千年以後。
    他不知道這個聲音的最終接受者會是誰。
    但他知道,這一天終會到來。
    因為贖罪——就是他放棄長生,選擇騎士之路,重建恩戈多的唯一原因。
    他就是為了等待這一刻的到來,而欣然走向的死亡。
    “我會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