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不歸人!
108
我醒來之時,天已大亮。
一雙手緊緊地箍在我的腰間,幾乎沒有任何縫隙的貼合刺激著我身體上醒來的每一點,帶著幾絲酒氣的氣息擦過我的耳側,縈繞在我的鼻下唇間,讓我陡然意識到現在的狀況。
我和薛流風正躺在一張床上,我們從來都沒有這麼近的接觸過。他貼著我的背後,睡得香甜,而我靠在他的懷里,心里卻兵荒馬亂。
屬于昨天夜里的記憶也逐漸歸位了。
我極為狼狽地掙開他,匆忙下了床。
109
昨夜,他在說完那句話之後,看了看四周的一片狼藉,就頗為嫌棄地將我帶回了他的房間。
這一切發生的不算快,但也許是喝了酒的緣故,直到被他按著坐在凳子上後我才慢慢反應過來。
他坐在桌子的另一側,顯得十分乖巧。
我心情十分復雜,喝醉之後的他純良又坦蕩,在這種情況下我做出的任何事都像是趁人之危圖謀不軌,讓人良心不安。
但我立刻就把良心先丟掉了。
“你為什麼要到南疆來?”我挑了一個不那麼敏感的問題。
他看著我,嘴微微動了一下,卻什麼都沒說。
“那你告訴我,薛家和紅蓮教到底有沒有關系?”我看著他這副無知無覺的模樣,不再顧忌什麼了。
他先是飛快地搖了搖頭,然後頓了下,又緩緩點了點頭。
我心下一涼,“你們,當真是和魔教勾結了?”
“不是,不是魔教,”他搖頭,“紅蓮教不是魔教。”
“不是魔教,不是魔教那是什麼?”我看著他矢口否認的樣子,問道,“那你告訴我那些被滅門派的仇要找誰報?靈山余氏的仇找誰報?血煞大陣里的那些冤魂的仇,又該找誰報?”
“紅蓮教一直在南疆,從未涉足過中原。”他看起來比我平靜很多。
“什麼意思?”
“紅蓮教和魔教,一開始就是毫不相干的兩撥人,”他將手放在桌子上,撐著下巴,有些懶倦,“從一開始就沒有什麼魔教,只有一群心懷不軌的人而已。”
“然後呢?”我並不能理解他的意思,但他似乎不願意再說下去了。
“然後啊……然後我就困了……”他打了個哈欠後將手放平,慢慢把頭擱了上去,微微眯起眼楮。
可惜,我不會讓他就這樣睡過去的。
我輕輕地將凳子搬到他身旁,重新坐下,很是無情地拉起他。
“不準睡。”
“為什麼啊?”他不滿地嘟囔著。
“你說好什麼都告訴我的,你不能騙我。”
“明天說,明天……”他咕噥著。
我在心里呸了一聲,明天?等到明天你清醒了會說才怪。
“不行,”我十分堅定地搖了搖他,“你都答應我了,必須說。”
“可是我真的好想睡覺。”他盡力睜著眼楮,差點就讓我心軟放他繼續睡了。
“但是我也好想知道啊,結果你現在又不願意講了,我好難過。”我非常失落地嘆了口氣。
讓我沒想到的是,聞言他居然真的主動坐直了身體,還努力地揉了揉眼楮,強打起精神看著我。
“那我剛剛說到哪兒了?”他還有些茫然。
“你說紅蓮教和魔教沒關系。”
“是沒有關系。”他點頭。
“為什麼?”
“紅蓮教就是南疆本地信奉的聖教而已,平時就按時為寨民們祭祀祈祈福,幫寨民們解決些疑難雜癥什麼的,後來不知道怎麼回事紅蓮教的名頭就傳出去了,但都不是什麼好名聲。”
我皺了皺眉,他繼續說
“但那個時候南疆對外面的傳言還一無所知,直到後來來了一群人。”
“什麼人?”我問他。
他搖搖頭,沒回答我,“這群人不由分說的就闖進紅蓮教的聖殿里大肆屠殺,將聖殿據為己有後更是一個活口都沒留。”
我抓著他的手微微攥緊。
“第十寨里的人,都是當初僥幸逃出來的,那群突然闖入的人就這樣頂著紅蓮教一直為惡,他們才是真正的魔教。”
“這些都是誰告訴你的?”我心口發涼。
“我爹,”他撇撇嘴,“他還偷偷幫活下來的人掩護,幫他們建寨,什麼都不告訴我,最後只留了一封信給我。”
薛青城……所有的事情逐漸串起來,直壓得我喘不過氣。
“你說他為什麼不親口跟我說呢?他都不來找我,因為我長大了他就不管了嗎?”他眨了眨泛紅的眼楮,滿是疑惑地看著我。
我被他看的幾乎說不出話來。
“你不是困了嗎?要不我們先去睡覺?”許久,我才勉強地笑了笑,輕聲問道。
他低著頭,神情落寞。
“你說,為什麼有的人能一身光鮮,做出那麼惡毒骯髒的事情呢?”
我並不能回答他。
110
下了床,我連衣服都沒換好就跑出了門。
天色才蒙蒙亮,泛著冷白,走廊里還留著昨夜的一片狼藉,桌上的菜經過一夜的冷落,已經涼透了。
我默默地彎收拾著。
後來我好不容易才把他拖回了床,結果他卻拉著我的手不肯松,也不肯睡覺了,一會兒哭著要爹,一會兒又凶狠地罵人,過一會兒又拉起我的雙手問我還難不難過。
我其實挺難過的,但我的心更累。我一時沒支撐住,就不小心地睡著了。
樓下的情形更為慘烈,酒菜撒了一地,還有許多人東倒西歪地躺在地上,怕是整整鬧了一宿。
木階被踩得吱呀響動,妲妲上了樓,很是驚訝地看著我。
“茴小哥怎麼起的這麼早?剛剛在樓下看到上面有人,還當我是看錯了。”
“睡不著,就起來了。”我笑了笑。
“我說昨天晚上怎麼沒看到你們呢,原來都躲在這里喝酒啊。”她低頭看了看這一地殘骸,臉色變得很是奇怪,“你們怎麼喝了這麼多?”
“都是他喝的。”我指了指房間里面。
“那他怕是要睡一天了。”妲妲有些幸災樂禍地說,“這酒不僅勁大,還助眠,平日里我睡前都會抿一點,睡得好。”
她又指著樓下,“這一群,八成一時半會也醒不了了,也好,寨子里難得這麼清靜。”
看著她大大方方的笑容,突然想到薛流風之前跟我說的那句“你真的會後悔的”,我直到這時才有些隱隱明白了他的意思。
“妲妲姐早。”身後傳來宿醉後有些沙啞的嗓音,本該沉睡一天的薛流風清醒著站在門口。
妲妲也沒反應過來,愣了一會兒,“你怎麼醒了?不要再睡會兒嗎?”
他指了指打開的門,說“灌風,凍醒了,就不困了。”
門是我開的,出來後我也沒關。
我沒接話,他也沒主動理我,妲妲那通透的心思瞎轉一下,便打算溜了。
“我下去收拾下,瞧這亂的,你們再休息會兒吧。噢,門口這些你們就放著,不用動手,我一會兒就來收拾。”說完她便下了樓。
這下樓上就只剩我,還有一個已經完全酒醒的薛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