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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清風。宮燈唯美唯幻,她在那光與影破滅重生的間隙里一路走著,心緒有些不寧。
她從不卜卦,未來不可測,然而對于那模糊的未來卻總是有種朦朧的感應,似乎有些事情無可避免地要發生了。
雪夜帶著封落走回到院落時,寧初遠站在院內陰影處,連月光也無法照射到那一道青色修長的身影。
“你到底是誰?”寧初遠沉穩地開口。
雪夜走近,看著這位修為甚高的毓秀男子,淡淡地說︰“我是誰,其實並不那麼重要。”
“可這對我很重要。”他從陰影處走出來,英俊的眉皺了起來,這個迷盡帝都女子的風華公子的身上散發出一股淡淡的氣勢,雪後退一步。
如今她功力消散得極其厲害,寧初遠此人聲名在外,她還是謹慎一點的好。她想起那個小女孩的記憶,那樣活潑可愛的小身影,還有記憶里年少的寧初遠。忽然心尖一陣刺痛。
她有些茫然,為何會有刺痛?
“你到底是誰?”在那一瞬,寧初遠身上氣勢一凝,目光緊緊地鎖定她。
寧雪夜淡淡一嘆,看著眼前這人的雙眼驚異起來,面色一點一點地蒼白。
“你的臉?”寧初遠大吃一驚,只覺手都有些顫抖,這張臉與記憶中娘親的臉幾乎一摸一樣,只差氣質不同。
她,她,她到底是誰?
雪夜淡淡一嘆,沒有想到她如今功力消散,原本相貌卻被這位公子墨看了出來。
“那個活在你記憶中的寧雪夜早已死去,我亦面目全非,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你要找的那個妹妹。”
寧初遠的身體微微一顫,走過來,急切而又隱忍地站在離她三步遠的地方,靜靜地看著她,似乎那三步的距離便是整整十三年的時光。“雪夜,是你,真的是你?”
她淡淡地說︰“我早已不是以前的寧雪夜。”
“那三年究竟發生了什麼?”
雪夜閉上眼,將涌上心尖的一絲暗痛壓回去,那三年,那個有著謝清歌的三年,那個失去謝清歌的三年,她幾乎已經淡忘了,卻終究沒有忘。
“雪夜——”他終于跨過那三步的距離,抓住了她有些顫抖的手,哀傷地說︰“對不起。不要去想了。”
“雪夜,你竟是如此恨我們嗎?十年前明明戴著娘親的玉回來了卻改頭換面,不與我們相認?”
她退了一步,淡淡清冷地說︰“不恨,卻也無需相認,如此甚好!”
那位寧家驚才絕艷的公子身子僵硬,伸手想觸摸著她,她往後退了一步,他的手終究是停在半空落寞地收了回去。
“雪夜,對不起。”十年,十年啊,他們漠視了她十年,寧初遠的心萬分的悔痛起來,若是他去一次南院,哪怕是一次,如今也不會是這樣的情形。
寧初遠頓了一下,看著她,神色掩在夜色中,隱隱驚痛,如同啼血鳳凰。
雪夜看著寧初遠,淡淡開口道︰“其實,我從來沒有怪過你。這些年我習慣了寧靜的生活,也喜歡現在的模樣,很是愜意。”
寧初遠忽然猛然一驚,抓住她的胳膊,焦急地說道︰“雪夜,你到底修了怎樣的功法?為何能瞬息改變面容氣息?”
他扣住她的脈搏,仔細查看。她內息全無,他看著她的眼有些驚痛,不知所措。
碧落無生訣本就不是武功心法。她也不知這門心法的秘密到底在哪里。這些年來,她如普通女子不懂武功,卻是只手能改變周圍一切的勢。參悟越多,所能借的勢就越強大。
“雪夜,到底是什麼?”
“碧落無生訣。”寧雪夜淡淡開口,看著他的臉一點點地變得蒼白。
“碧落無生訣?”每說一個字這位帝都風華內斂,修為深不可測的公子的心便停止了一絲跳動。
“第幾重了?”
她淡淡地說︰“第八重。”
第八重,居然是第八重,寧初遠的心滋生了一絲的絕望。他的師傅乃是世外高人,大名鼎鼎的問道者蒼松子,這些年來,他跟隨師傅在深山修煉,師傅對他甚為關愛,天下武學經典,他幾乎都讀遍了,偶然間在一本書籍上看到了碧落無生訣這幾個字。他甚為好奇,便去請教師傅。
猶記那時師傅淡淡嘆了一口氣,撫著雪白的胡須道︰“阿遠,這天下至高武學早已失傳,那些至高武學早已隨著叱 風雲的絕頂人物湮滅在歷史的長河里。流傳下來的都是些殘本,我輩中人數百年來都想從這些殘本中悟出至高武學,另創神話。為師讓你遍閱群書,為的是有朝一日你能自創至高武學,只是這碧落無生訣你卻是萬萬踫不得的。”
“碧落無生訣是什麼功法?”
“它是一個詛咒。”
他那時微微一震,只听師傅說道︰“數百年前,這四宇八荒中出現了一位驚才絕艷的天才,叫做碧無生。此人一身修為已到駭人听聞的程度,此人桀驁不凡,挑戰天下高手一戰成名,碧落無生訣便是他所創。
傳聞此人一生問道已到巔峰,便自創出這功法感悟天地大道,然而此功法卻是殘缺的,那位驚才絕艷的人物在創出此功法就瘋了,癲狂死去,也有傳聞說他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里踏破虛空而去,只是這部功法卻流傳了下來,掀起了一陣腥風血雨,然而最為恐怖的是凡是修煉此功法的人全部瘋癲死去,無有例外。”
他听師傅嘆了一口氣道︰“阿遠,為師也曾看過這碧落無生訣,那真是一部妖異無比的功法,縱然你以後踫到它,也要答應師傅千萬不要學。”
“它真的那麼恐怖?難道沒人打破詛咒?”
“若是才學到前幾重,廢去全身經脈,還有活的可能,若是學到五重以後則神仙難救,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能找到碧家的後人。”那時師傅再未多說什麼就閉目讓他離去。
碧落無生訣,他必須要重回秋名山見師傅一面,尋找破咒的方法。他才剛剛尋回她,他還要帶雪夜看遍這諸國江山,世間美景,帶她吃遍天下美食。寧初遠的心微微抽痛著,縱然耗盡他家族所有,他也要為雪夜找到破咒的方法,找到師傅口中的碧家後人。
“雪夜,不要怕。”回過神來,這位帝都名門公子將內心深處的恐懼隱藏,“等此事了了,我帶你去見我師傅,碧落無生訣並不如傳說的那樣。”
雪夜微微一嘆,寧初遠,對于碧落無生訣我了解的比你多,你又何必來安慰我,只是我從未將它放在心上。
她淡淡轉身道︰“你走吧,我的路我自己知曉,你只要不來打擾就好。”
“好,你早些休息。”寧初遠默默地看著她,展顏一笑,風華耀世無人能及。
他看著她的背影,許久輕輕地說︰“阿雪,父親最喜歡喊你阿雪。他如今比過去蒼老了很多。除去了那個人人畏懼的寧國公名號,他只是一個痛失女兒的父親。”
她神色一動,微微擺了擺素袖,寧初遠微微一嘆,踏著月色而去。
帝都的夜空神秘,美麗。寧國公府的馬車疾馳在章建路上,馬車內,這位帝都赫赫有名的公子卻是心潮翻涌,喜悲參半。一顆心如同漂流在大海中的小船,偏偏還要耐下心思,告訴自己,莫要慌,莫要急。
“公子,你怎麼了?”隨身的封言與無涯看著自家公子,終于忍不住問了出來。
寧初遠擺了擺手。
沒事?兩位心腹看著自家公子的手都在不自覺地顫抖,目光悲喜交加,他們跟隨公子多年,哪里見過他如此的樣子,頓時心中一跳,能讓公子如此反應的事情怕是極大的事情。
寧初遠忽而想到什麼,看向跟隨自己五年的封言,問道︰“阿言,若是雪夜嫁入皇家,你姐姐怎麼辦?”
封言的臉色一僵,似是隱忍著什麼,但十八歲的少年踫到自己的軟肋,縱然再心思深沉,也終究還是沒有忍住,說道︰“公子,小姐不會喜歡帝宮的生活,她不會嫁入帝宮的。”
寧初遠細細打量著這位極為出色的少年,五年,他在自己身邊五年,性格桀驁不凡,武學修為甚高,見識廣博。如此出色的少年卻偏偏對那個偏僻的南院感情極深,葉叔口中機靈的丫鬟十多年來盡心服侍一位不待見的主子,他早該想到,他們姐弟二人瞞得他好苦啊。雪夜,這便是你想要的生活嗎?你讓我與父親情何以堪?寧初遠一時悲從心來,長嘆了一口氣。
十年了,雪夜自幼冰雪聰明,勝他十倍。定是那三年的失蹤生涯令她性情大變,誰又能想到八歲的小女孩修煉了碧落無生訣,她如此聰明,連父親都騙了過去。
三年,那三年,在雪夜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她為什麼學了這世間最詭異的心法?為何她會如此淡漠清冷,看淡一切?帝宮宴席上,她肆意,睥睨,絲毫未將這帝宮宴席放在眼中。
他的妹妹,他心心念念十五年的妹妹就這樣漠然地出現在他的眼前,如同迷霧一般那樣遙遠而冷淡地看著他,雪夜,他想起小時候那樣可愛快樂的小皮球,是誰將他的小皮球變成了如今淡漠如水的人?
寧初遠的眼中冒出炙熱的火,燃燒著滿腔的憤怒,終有一日他會讓那些人付出慘重的代價。
寧國公府公子的第一心腹無涯有些心驚地看著自家的公子,然後隱去滿腹的猜測。而封言則一直表情嚴肅地垂下眼,若有所思。
帝宮芙蕖一宴,似乎發生了很多不為人知的事情。
馬車停在寧國公府的大門前,寧家公子躍下馬車,疾馳而去,直奔家主所在的煙雨閣。
“阿言,究竟發生了什麼?公子從沒有如此失態過?”
封言躍下馬車,看著這座威武的寧國公府,隱隱間猜到了什麼,靜默不語,眼中閃過明亮的光芒。
煙雨閣內,寧家的老總管才將被風吹開的窗戶關好,就見自小沉穩的少爺一路奔了過來,急急喊道︰“葉叔,父親在嗎?”
寧家老總管被嚇了一跳,道︰“出什麼大事了,家主在內閣。”
寧初遠急急走進內閣,卻見自家父親,帝都赫赫有名,權勢傾天的父親大人穩穩坐在書桌前,一邊書寫著名帖,一邊皺著眉喝道︰“阿遠,即使出了天大的事也不能如此毛躁。”
寧初遠怔怔地看著自己的父親,微微悲傷地說︰“父親,我找到了雪夜。”
縱然是天塌下來也會面不改色的寧國公聞言手中的筆一顫,墨滴在雪白的宣紙上,毀了整幅字帖。
“你說什麼?”
“父親,我尋到雪夜了。”
氣度清儒的寧國公一臉激動地從座椅上站了起來,微微顫抖地說︰“阿遠,她在哪里?”
“父親,這十年來,她一直呆在南院。”
“不可能,”寧國公一口否決,“我見過那個丫頭,絕不是你的妹妹。”
寧初遠悲從心來︰“父親,她是雪夜,世上唯一的雪夜。她和娘親長得很像。”
不可能,寧國公頹然坐在座椅上,似乎瞬間蒼老了十歲。這不可能,上天是在開玩笑嗎?他的女兒一直在他的身邊,卻拒絕相認,而他這個父親居然沒有認出來。
“為什麼,這十年來她從不承認自己的身份?當年我問她姓誰名誰,她說自己無名無姓。她相貌普通,怎會像你娘?寧葉觀察她數年,說她自小平庸,懦弱無能,她怎麼會是我的阿雪?”寧國公一時之間心緒大亂,看向自家孩子。
“父親,她自幼就聰明伶俐,若是真心隱瞞,連葉叔都看不出來。”
“阿遠,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寧初遠眉眼彌散出一絲哀傷︰“父親,雪夜她修煉了碧落無生訣,那是世間最詭異的功法,能改變天地間一切的勢。那功法是個詛咒,練過的人無有存活。父親,若是你看到她就會明白,那我們不知道的三年,將一切都改變了。”
寧國公頹然坐在椅上,這一刻,這位連東啟帝王都畏懼三分的氏族家主拋去滿身權勢榮華,也只不過是一個最最普通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