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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神南經》有雲,地之所載,六合之間,四海之內,照之以日月,經之以星辰,海外有仙山,名曰昆侖,昆侖有玉,玉已通靈,幾經劫數,流落凡塵。
也不知是哪一朝哪一代的事情,在一個春光明媚的天氣里,一只晶瑩剔透,青蔥如玉的手在一座不知名的青山下拾起了一塊被大雨沖刷而出的玉玨。那位宮裝美人很是驚異地看著手上沾滿泥土灰塵的玉玨,用輕柔的絲帕輕輕擦拭上面的污跡。
污跡被擦干淨後,漸漸顯現出一塊雪色清透的玉玨,上面有著繁體篆跡。
那美人細細端詳那篆體,輕啟紅唇,吐出兩個字——昆侖。
“公主,公主——”那美人听著遠處的侍女的呼喚聲,急急將玉玨收起來。那美人整整衣裝,儀態萬千地走向不遠處的隊伍,將那塊印有昆侖字樣的玉玨帶入了無比喧囂的人間。
人間幾度滄桑,斗轉星移,又是無數年後。
她從沉睡中醒來時,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仰頭看著四周,依舊是靜止的黑暗。
她懶洋洋地歪著身子,听著耳邊傳來的各類聲音。這些年來,她總是能听到各類的聲音,走馬觀花,如同一個又一個的人生。
“娘,娘,你快醒醒,你快醒醒,雪夜害怕......”一個稚嫩的聲音又回響在耳邊。
她能感覺得到身邊那個女人的死亡之氣已經蔓延了全身,那人已是將死之人。
其實她是怕听到這樣生死離別的場景的,很是傷情。
“玉,玉,”那人掙扎著,扯下脖子上的玉,直直地看著小女孩,還欲說些什麼,卻已沒了呼吸。
小女孩緊緊攥著手中的玉,仿佛知曉了什麼,痛哭起來。淚水一點一滴地滴落在潔白無瑕的玉上。
下雨了嗎?她感覺周身有些濕氣,只得懶洋洋地撫了撫袖子。還是很潮濕。
小女孩的哭聲還在耳邊,四周一片寂寥的黑暗,她是誰?這個困擾她無數年的問題又從心頭冒了出來。她想起那永久的黑暗,一個又一個陌生的聲音,反復提到的玉。突然間一個激靈,小女孩的淚一點一滴地落在玉上,她仰頭看著無盡的黑暗,漫天濕氣,恍然大笑起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她大笑,原是游魂,鎖在玉里面的游魂。
想來是太過于大悲大喜,她沒享受多少歡愉就沉沉睡去了。
再醒來時,很是疼痛,如同身體被撕裂般疼痛,她睜開眼,有光明涌入。光明?她的心微微一顫,微微閉眼仰起頭,讓光明照亮她全身的陰霾。在那永無止境的黑暗中,光明是她此生至死追求卻永遠得不到的東西。
她動動自己僵硬的手,小小的,布滿傷痕的手。掙扎地站起來,腳邊一塊雪色剔透的玉玨靜靜躺在地上,她默然拾起,看見玉的中心裂開一絲極細的裂痕。
她看著上面的篆體字跡,輕輕念著︰“昆侖?”
她閉眼,再睜開,小小的身體,留有裂痕的玉。她眉尖微皺,眼中閃過一絲驚異的光亮,勾唇一笑︰“人間?”
這是一個潮濕的山洞,她沿著岩壁攀扶而去。這具身體極其虛弱,如同風中殘燭。前方有光亮傳來,她艱難地接近,在靠近洞口時停了下來。
一個長發覆面的人高高地被縛在岩壁上,粗長的鐵鎖橫跨過她的腰身。
听見呼吸聲,那人緩緩仰起頭來,丑若厲鬼,雙眼猙獰,嘶啞地叫道︰“居然還有一個沒有死,你突破了碧落無生訣的第一重。”
那人淒厲地大笑著︰“你一個小娃娃居然沒死。”
她目色沉靜,攀扶著岩壁,看著這個半瘋的人。
“小丫頭,你今日不死,他日必死無疑。碧落無生訣,既叫無生,就絕了生的可能。”
“我窮其一生習得碧落無生訣,到頭來卻落得個瘋狂自縛的下場。碧無生,碧無生,你好狠毒的心啊。”
她終于皺了一下眉頭,不願再听這人的瘋言瘋語。
“丫頭,你既習得此訣也算是我的傳人,要想活命,就要找出碧家的後人。替我殺盡碧家的人。”
許是見她不言語,那人神情癲狂起來,糾結的長發如劍般驟起,狠狠襲來。
瘋子,她閉上眼,右手微微揚起,眼中閃過犀利的光芒。
“小七——”一道焦急的聲音響起,雪亮的劍光劃過,那個瘋癲的人發出淒厲地慘叫,血彌漫一地。
一個滿身血腥味的少年急急沖進來,抱住她瘦小的身體。
“你是誰?”
那少年微微一愣,然後目色沉痛,低低地說︰“小七,我是謝清歌。是你的小謝哥哥。”
小七?她記得這具身體的主人叫做雪夜的。
她看著眼前的少年,推開他的懷抱,走向洞口。
那里,光明散發著氤氳誘人的氣息,萬物勃勃生機肆意生長,那是一個光明與黑暗交替的鮮活世界。
那里是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