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法本紀!
克諾到達診所時,窗外竟已下起蒙蒙細雨。
環顧四周,如同新港的大街一樣,這里同樣顯得有些冷清,候診室里,一個老大夫正擺弄著一條手表,桌上鋪滿了報紙,吃飯時留下的油漬清晰可見。
這位老大夫姓趙,內科外科都能找他看,小區里的老人看病都找他。
“大夫,看病。”克諾的到來打斷了老大夫對手表的精心投入,趙大夫一慌,手表上的一枚小螺絲便沿著桌邊滾到了桌底。
趙大夫眼神似乎不怎麼好,沒戴鏡子的情況下怎麼也找不見那一枚小螺釘,忙得一頭大汗。
“你這樣怕是感冒了吧?先測測體溫。”趙大夫把一支水銀溫度計遞給克諾,讓克諾夾在腋下。
“38度5,已經高燒了啊,先給你開一劑消炎藥,加一劑退燒藥,吃了不管用的話再來找我。”趙大夫推了推老花鏡的鏡架,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把眼鏡戴上去的,戴上了眼鏡後,趙大夫簡直與剛才判若兩人,看起來專業多了,“藥你到前台藥房去取吧,沒算錯的話應該總共是七十五元……”
“是七十九元!退燒藥漲價了。”藥房里的小護士糾正道。克諾將身上僅存的一張一百塊拿了出來,找零換了藥全身大大小小的零錢加起來也就剩下不到五十元了,他剛到這邊,第一個月的生活費還要等上幾天才能打過來,現在他倒是嘗到了落魄的滋味。若是以往在莊園的時候,私人醫生他還是請得起的,。
出了診所的門,克諾天旋地轉的,一股水從腹中涌了上來,恐怖與不安漸漸佔據了心頭,視野漸漸模糊,噩夢的影子取代了再也平常不過的景物,即使是這樣,他還是一直堅持到上了樓。就在到家的最後一個台階處,他終于眼前一黑,昏厥了過去。
耳畔盡是一片呼嘯的風聲,陽光、夏日離他遠去,他的四周,開始如蛛絲紋一樣碎裂。
碎裂,最終化為一道道黑色的煙駚O 患 br />
不知何處,傳來了刺耳的歌劇聲,俄底浦斯正抱著被自己殺死的父親的尸身在哭泣,尼俄柏眼看著七個兒子接二連三的倒下絕望而無可奈何,一切的一切都如同幻燈片放映一般閃現在克諾的眼前,其實那念頭卻不過是一閃而過……
他驚恐的看著周圍的一切,世界的基座在崩塌,廢墟的殘骸沉入了不知通向何處的無底深淵,漫漫虛空混淆了時間,下一秒,一切卻都如未曾發生過一般再也不見。
世界歸于沉寂,克諾陷入彷徨。
他又怎能不會彷徨呢?這見過了不止千百次的圖景,他再熟悉不過,雖然他也知道他所恐懼的恐懼僅在于恐懼自身,然而這恐懼無法避免。
不能再逃避下去了,已經無路可逃了,必須要勇敢面對,最終,擊敗恐懼!
克諾這樣想著,逃亡的腳步停了下來,他猛然回頭,用盡眼力盯住那虛空中的一點。他預感,那片虛空之中一定躲藏著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受到了克諾精神之力的撼動,一片渾黑的虛空上卻是出現了一圈圈的波紋,那東西似從水中升起的似的,顯現出了人形,黑色的物質漸漸從那人身上滑落,在虛空中濺起了更大的水花。
“所思為何?所欲為何?所懼為何?所厲為何?”人未見,聲先至。渾厚而富有磁性的聲音一字一句的打在克諾的心中,充滿威懾而不容置疑,若不是克諾堅定,恐怕在這夢中又會被嚇得昏厥過去。
波紋散盡,那人的真實樣貌得以顯現五丈有逾的身高,一對巨大的黑色羽翼背負在背後,扇動起洶涌的雲氣;一如克諾般的烏黑長發披肩,劍眉豎立,英氣逼人,眼中似藏著星辰日月而大放光彩。他的周身散發著不祥之氣匯集了人世間的所有怨恨,然而話語卻是那樣的失落而不顯惡毒。
“你是誰?為什麼在我的夢里?”克諾強忍著恐懼,放聲質問道,那人嘴角卻勾出了一個悲傷的弧度。
“連我的後人也不曾記得我了…嗎?”
“什麼意思?認真回答我的話!”克諾再次大聲道,然而,那黑翼怨魔用一只翅膀輕輕的就把他扇飛了。
“我與你共為一身,不分彼此,你只需銘記這一事便可,其余之事無可奉告。”傲慢的神色自他的神色中流露,黑翼絲毫不掩蓋他對眼前這個少年的不屑。
“起碼告訴我你的名字吧!”克諾還堅持著要問出他的名字,他略微沉吟了一下,“確實,也該告訴你了……再不喊出我的名字,你恐怕活不過今日!”
說著,黑翼人的手中出現了一條光柱,緊接著,他突然把光柱刺入了克諾的胸口,克諾驚愕的看著他,萬萬沒想到這個侵入自己身體的家伙還敢攻擊自己。
“用心去體會吧!這其中的含義!並善用你的力量!記住,吾名路西法!”耳畔傳來了這樣的話,克諾帶著那一根光柱墜入了無盡的洶涌黑濤之中。
路西法將克諾一下子就送出了夢境。克諾消失的地方,一根巨大的長纓槍正深深的扎在地面上。
………
感受到陽光的照耀,克諾緩緩的睜開了雙眼,眼前的景物那麼熟悉、平實,噩夢的陰雲已然散去,現在在床邊守候著的,眼前的這個老人正驚喜的看向他。
“劉伯伯,你怎麼在這兒?”
眼前的這個人正是樓下的劉老漢。
“孩子!你總算好了!我就說嘛!我這一記祖傳秘方下去你不立刻痊愈也得活蹦亂跳的~!老趙,你看還是我醫術更高明吧~!”
“沒工夫和你爭!”
旁邊,趙大夫竟然也在,仍是戴著一副老花鏡,此刻轉過頭來關切道“小伙子,你這怪病差點就害了命啊!可真是擔心死我了!”
“嘿嘿,你擔心的是你的牌子和名聲吧?趙西華?你這老家伙真是個大奇葩,人家病得越重,你還反倒越興奮!”劉老漢顯然與趙西華大夫交好,說話隨隨便便的。
“畢竟,這種致死的怪病一輩子都不知能不能踫上一回呢!劉老漢你那麼魯莽就下藥,治死了人是要我擔責任啊?”
兩個老頭吵得不亦樂乎,克諾看著他們可親可愛的樣子,病痛也在輕松與歡快中度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