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沉重的腳步帶來最深沉的恐懼,不僅僅是因為對生命的威脅,更因為來人那毫不掩飾的貪婪。
那赤裸的目光好似一頭饑渴的野獸,要將她的每一寸骨血都生吞活剝,碾成肉糜,吞入深淵!
噠、噠……
腳步越來越近,
噠!噠!
深淵,越來越近!
“我希望您能夠留下她,讓她繼續研究,先生。”
在宮野志保即將被恐懼徹底淹沒時,意想不到的人開口了,是之前將她三言兩語便出賣的家伙,是現在她心中厭惡程度排名第一的家伙。
吉良吉影停下腳步,抬頭看向一臉平靜的佐川政二。
佐川政二謙遜的微笑著。
“她是一名天才,雖然這麼說有些傷自尊,但她在藥物研發上的天賦遠超任何人。至于我,我其實是一名剛剛加入這個組織不到一周的新人,就算想要下克上,能力也尚有不足。
而且貝爾摩得小姐的改造並不完美,她雖然超越了普通人類,但依舊在我們可以理解的範圍內。
您應該也看見了,對于細菌感染這種問題,她依舊束手無策,只能采取一些非常規的方式。
如果您願意給我們改進的時間,我們未來可以克服這個問題也說不一定。
那樣,才真正是神明的領域。”
神明的領域……
世界忽然褪去了繁雜的外相,露出它純粹而蒼白的本質。
好似天啟般,吉良吉影忽然感受到了。
那股自內心深處躍起、牽動靈魂的巨大且難以言喻的震顫!
“神明的領域……”
他呢喃著,心跳不斷加速,仿佛要從胸口跳出來,呼吸也逐漸變得急促,雙目赤紅如火,燃起欲望的烈焰。
除了在他青年時第一次與名畫《蒙娜麗莎》相遇,除了他在這個新世界第一次與蘭相遇。
這是有且僅有的第三次,他被真正觸及靈魂!
“喂,女人,你做得到嗎?”
沖著那顆不斷顫抖的茶色小團子,吉良吉影厲聲發問,那語氣中蘊含的貪婪與狂熱,就算是防毒面具也無法減弱分毫。
小團子顫抖地更加厲害了。
“呵……”
吉良吉影忽然露出微笑,好似冬雷忽化春雨,好似之前的聲嚴厲色只是幻覺一般,他聲音輕柔溫和的就像一個真正的紳士。
“親愛的雪莉小姐,您可以滿足在下卑微的願望嗎?那樣,在下將不用懷抱著遺憾與悲傷殺死您,將您埋葬在開滿玫瑰的花園中。那樣,
您將可以看到春天……”
小團子的顫抖依舊沒有停止,吉良吉影柔聲加了一句。
“和您的家人一起。”
顫抖,瞬間僵住!
防毒面具之下,吉良吉影的嘴角微微上揚,身處黑暗組織之中的天才、性格卻又怯懦到不敢面對自己的造物,會有親情之上的弱點,意料之中呢。
也不知內心經歷了幾多煎熬……
總之,宮野志保雙手撐著手術床,艱難地緩緩站起,一直安靜站在角落里的小護士想要過來攙扶她,被她一把推開。
她終于站了起來,但畢竟沒有面對眾人。她頭顱低垂,厚重的劉海遮蔽了光線,眼眸位置一片陰翳。
她沉默了良久,終于以她那堪稱柔弱的性格,孕育出一道冰冷的聲音。
“琴酒,不要忘記你答應我的事。”
血泊之中的琴酒咧嘴一笑。
“不會忘記的。”
那麼,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沒有退路了啊!
“我會做到的,先生。”宮野志保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聲音也變得更加冰冷,“而且只有我可以做到,先生!”
“呵呵……”
吉良吉影低低笑了一聲。
“哈哈哈哈哈哈哈!!”
繼而化作放聲大笑。
真是有趣啊!
無論是琴酒和佐川政二,還有我們可愛的雪莉小姐,外加這個奇妙的世界,都是何其的有趣啊!
他好久沒有笑得這麼暢快過了。
或者說,以他那內斂的性格,這本就是極其罕見的舉動。
听到這堪稱癲狂的笑聲,宮野志保手死死撐著手術床,支撐自己不再次跌倒,而眼底則滿是厭惡。
琴酒和佐川政二露出平靜的微笑,小護士的眼中滿是憧憬的光芒。
千山秋葉……
她的意識已有些模糊,好半天才搞清楚耳邊的笑聲從何而來。
在常規意義上,她已經足夠強了,比世界上99.99%的人都要強。
但毫無疑問,琴酒就是那0.01%中的一員,哪怕是同時開槍,她也只命中了琴酒一槍,而且只是小臂。
琴酒則命中了她三槍,皆是軀干。
她現在已經失血太多了,眼前甚至都有些發黑,不僅不知道吉良吉影為何發笑,甚至都快听不清耳機里的聲音。
不要睡……
堅持住……
這些……是什麼意思?
“我認可你了,雪莉小姐。”
吉良吉影終于止住了笑聲,贊揚地看著那道背影,朝小護士擺了擺手,讓她過去扶住不斷顫抖的雪莉小姐。
小護士笑意盈盈地點頭,快步過去攙扶,而這回,宮野志保沒有再推開她。
雖然有些色厲內荏,但覺悟確實不是虛假的呢。
吉良吉影微笑著,又看向佐川政二,用一種頗為玩味的語氣道︰“你應該知道,今天是一�很難得的機會。”
“是的。”佐川政二同樣微笑著點頭︰“但是為了那顆更加甘甜可口的罪惡之果,您一定會等待的。”
“罪惡之果?”
“沒錯,我們必將重回伊甸!”
“重回伊甸……”
吉良吉影呢喃一聲,雙眼逐漸亮起,如果將蘭的王座設于伊甸園中,確實頗為不錯呢。他的嘴角微微上揚,心情更加愉悅了幾分。
“果然,醫生先生,您更加值得尊敬。”
突發事件就此完結。
吉良吉影回想了一下,原本的目的是什麼來著?
“那麼就繼續之前的講述吧,醫生先生,關于雅努斯小姐的治療。很抱歉,我之前失禮的打斷了。關于排異反應、神經連接什麼的,您應該還有很多要說。”
“感謝您的信任,先生,您對這方面很好奇嗎?”
“沒錯,我也有想要改造的生物。”
“可以冒昧地問一下嗎?”
“天使。”
“天使?”
“天使!”
舊約中的天使!
也不知佐川政二听沒听明白其中蘊含的意思,若有所思的他開始繼續講述。
“首先,最基礎也是最關鍵的一點,人類身體最重要也最脆弱的部分,是大腦。四肢、軀干、器官,它們都可簡單視作功能單一的硬件,而大腦則是集成一切軟件的cpu。
人類的免疫系統其實非常強大,只要提供足夠的營養,不斷的升溫和自噬幾乎可以消除一切外來病菌,讓身體恢復健康。
只是那時候,人類脆弱的大腦就已經被自己給弄壞掉了。
那麼,為何不將它們分開呢?
由于大腦獨特的構造,它內部本身並沒有多少供給感染的位置,它的治療手段可以控制在脆弱的大腦可以接受的範圍內。
而原本無法通過常規手段治療的軀體,尤其是內髒,現在可以毫無顧忌地使用更加強力的手段,以這具堪稱完美的身體的天生稟賦,我保證它一周之內便可恢復如初。
到那時,再將頭接回來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