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林如霜接連御劍數日,途徑山白鎮管轄的一偏遠村落之時,忽覺下方血氣沖天,陰風陣陣。她御劍在村莊上空盤旋片刻,還是決定下去看看情況。
    林如霜周身在一片血氣的籠罩之下緩緩落地。環顧四周,入目的是煉獄一般的場景。
    空蕩蕩的村莊里盡顯死寂,微風裹挾著腥臭的氣息輕輕拂過。數不清的茅屋門戶大開,一眼掃過去,幾乎家家戶戶的梁上都懸掛著血淋淋的頭顱,有的掛著兩個,有的掛著三四個。這些頭顱俱是雙目驚恐地放大,彷佛死前看到了什麼極其恐怖的事物。
    林如霜緩步行走,所過之處,看到的是水溝里濃漿一般的肉泥,尸山血海。村口槐樹的枝頭上,則是以亂糟糟的發絲拴著數個面露驚恐的頭顱,懸掛在樹下,在風中搖搖晃晃,顯得滑稽又怪異。
    “……”
    林如霜神識將全村掃了個遍,也沒有發現什麼特別的痕跡。
    她緩步走著,正欲離開,忽然听到身後傳來一聲喝令“站住!”
    林如霜回過頭,看到四位統一制式衣裙的女修出現在自己身後。四女俱是築基境修為,一襲仙氣飄飄的廣袖紗裙,白玉冠,額間一點玉白的蓮紋。
    為首的女子為築基大圓滿修為,身段高挑縴細,懷抱琵琶,語氣不善地盤問道“閣下是何人?為何出現在此?”
    林如霜道“在下寧州月華宗林如霜,在幽州游歷,偶然途徑此處,仙子莫要誤會。”
    那女修警惕的目光緊盯著林如霜“有何證據?”
    林如霜並不欲同琉音宮交惡,于是單手翻轉,下一瞬弟子令牌便出現在其上。
    確認了對方是九州正道的人,再加上林如霜身上並無血煞之氣,女修方才臉色稍緩。她抱著琵琶向林如霜微微福身,道
    “小女子乃是琉音宮內門弟子千凝,奉命前來此處調查凡人轄地出現的怪事。方才誤以為遇上了作祟的邪修,這才出言不遜,還望道友見諒。”
    “不打緊。”林如霜神色淡淡,只表示並不在意。她指了指村口懸掛著的一串頭顱,問道“仙子覺得此處慘狀是由邪修造成的?”
    邪修同魔修,俱是對不擇手段之修士的蔑稱,但其中又有所不同。魔修是靈魔雙修,或單修魔氣的蠻荒修士;而邪修則是指九州境內,由靈氣蘊養,行事激進的修道之人。
    千凝神色凝重,輕輕頷首“若是妖獸,想必不會以這種近乎炫耀的方式玩弄凡人……”
    林如霜道“但我方才觀察,此處凡人死去後頭顱倒懸,血肉遺棄一地,五髒也並未遺失……這邪修不圖血肉煉丹,就只有一個可能——利用人魂修煉魂術。可這種方式恰恰是蠻荒境神修一道才會采取的手段……”
    千凝听罷,秀美的面上浮現出沉思。她身後身段嬌小些的女修湊上前來,道“這也說不定呢!邪修會蠻荒功法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吧?”
    千凝並未理會月芙的插話,看向林如霜“道友到底想說什麼?”
    林如霜回想起先前同蠻荒修士的交集,說“永吉城一帶地處蠻荒幽州交界處,往來之人魚龍混雜。魔修雖是有禁制約束,卻依舊存在空檔可鑽。”
    千凝瞧了一眼林如霜“哦?依道友所言,豈不是九州封鎖全境,固步自封,才是最好的選擇?”
    林如霜輕輕一笑“非也。只是覺得此種交易須得公平公正,坐地起價,只會給魔修更多可乘之機。”
    千凝挑了挑眉,並未正面回答林如霜的話語,而是說“我等還需要前往西面的村莊探查,就先行一步了。”
    林如霜也不意外。畢竟永吉城這一帶的貿易收入,有相當一部分都是屬于琉音宮的。
    翻了數倍的靈草價位,能賺多少靈石林如霜不知曉,但必定存在修士會像她一樣鋌而走險,至于魔修會提出什麼要求?那就看運氣了。
    這一點,城主能不知曉?琉音宮能不知曉?不過都看在利益的份兒上睜只眼閉只眼罷了。
    同千凝等人告別後,林如霜御劍一路向東。途中又經過數個村莊,卻發現連著三個村落都成了空村。而這一帶幸存的幾個村落顯然是對隔壁村落的慘狀一無所知,依然過著平靜的日子。
    不過,就算知道了,這些村民也很難遷移。光是廣袤山野間的低階妖獸,靈界四處遍布的天塹,就讓他們很難走出村落領地。
    林如霜在這一帶轉悠了數日,並未發現什麼異樣,連其他修士都甚少看見。她考慮了許久,最後還是決定在距離山白鎮稍遠些的村落住下。打算在隱居的時間里,每日看看風景,修身養性的同時,順便研習一番煉器要訣,五行相合論,礦材通識等知識,為之後本命劍的鍛造做準備。
    林如霜並未隱藏自己的修為,村民們雖然不知為何會有仙人來到村莊,還是非常殷切地給林如霜收拾出了一間干淨的磚瓦小院。而林如霜除了研讀玉簡,每天白日里還會抽時間去村里的私塾,教導五靈根小童們引氣入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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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五靈根的小童們因為靈根受限,無法進入宗門修行。如今有了另外的學習機會,態度自然都很是認真。不過半個月過去,就已經有第一個小童成功地引氣入體了,開始學習簡單的小術法。
    平靜的日子一晃而逝。轉眼間,已經是一月過去,村子里依舊一片平靜,方圓千米之內也並無邪魔作祟的征兆。林如霜打算再在此處再隱居三月,若是一直平安,就回去永吉城繼續打探蠻荒商隊的消息。
    又是一月過去。
    這日夜里,林如霜如同往常那般打坐吐納靈氣,忽然察覺到村莊西側幾百米開外傳來了微乎其微的魔氣波動。
    僅僅一瞬,便消失不見。
    林如霜驀然睜開雙眼,心中暗道不妙,連忙從床上起身,朝著魔氣波動傳來的方向趕去。
    大約十幾個村民圍繞著茅屋,大人們的面上帶著凝重與壓抑的恐懼;幾個跟著父母出來查看情況的孩子被嚇得哇哇大哭,又被自家父母抱回去。
    “仙師過來了!大家都讓讓!”
    不知是誰喊了這麼一嗓子,林如霜的身影隨後出現在人群外。村民們心照不宣地讓開一條道,林如霜走了進去,一眼就看到了門窗大開的茅草屋——
    在銀白的月光下,一家三口的頭顱,被整整齊齊地吊懸在房梁下,還帶著溫熱的鮮血順著斷裂的脖頸滴滴答答地在地面匯聚成一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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